京城之中,稟報楚江下游水災的摺子堆滿聖上的案頭。
楚江壩決堤,並楚江畔諸地山洪泥石流爆發,沖毀良田萬頃,損毀房屋五千三百家。
近萬人離開故土,北上求生。
聖上命各地開倉放糧,賑濟災民。
稟報災情的摺子之後,更隱隱掀起一股參奏寧王的摺子。
楚江壩於前年朝廷撥款五萬兩,修築加固。
有官員上奏說,前年的修築加固的工作根本沒有認真完成,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朝廷撥下來的修築楚江壩的銀子,則是進了某些人的口袋。
聖上看着如雪花一般的稟報災情的摺子,這參奏貪污的摺子無疑點燃了他心頭的怒火!
聖上着御史臺臺院及察院兩院共同調查此事。
看究竟是天災難免,還是人禍引起如此重大的損失?
上官夕已經顧不得南下,帶着宿蒲宿白師徒兩人,一路北上,趕往京城。
但有一封密信,比他們速度更快的被送到聖上的手中。
這封密信看起來是宜都郡郡守寫給寧王的。
信中阿諛奉承之外,更求寧王爲他求情,暗示察院爲監察前年修繕楚江壩的銀子去向,是否落到實處,已經查到了他的頭上。
信中忐忑之言,讓聖上大爲光火。
倘若江南損失,皆由官員貪腐造成!讓他如何不生氣!
臺院受聖上暗示,立即暗中查訪寧王書信來往,人際交往等等。
樑嫤坐在內院子中,面前擺着賬冊,白薇立在一旁。
樑嫤翻看着賬冊道:“此次江南受災,受苦的還是百姓們,讓徐長貴統籌安排一下,臨近受災之地的仁濟堂門口都開設粥棚,免費施粥。各地仁濟堂屯米,送往災區。”
白薇連連點頭,提筆記下。
“阿夕可有報平安的信回來?”樑嫤又問道。
白薇搖了搖頭,“沒有,許是路上耽擱了,上官小姐一定沒事的。”
樑嫤點了點頭。
李寧馨抱着她的小錢匣小跑來到樑嫤所在花廳之中,“阿孃!”
她把懷裡的小錢匣兒往樑嫤懷中一推。
樑嫤微微一愣。
李寧馨喘着氣道:“餘氏說,阿孃把自己的首飾都當了,要換糧食,給災民。這是寧馨兒的銀子!也給災民!”
樑嫤驚喜的看着女兒,“寧馨兒的錢匣不是寶貝得很,誰都不給碰的麼?如今捨得給阿孃了?”
李寧馨搖了搖頭,“不是給阿孃,是給災民!寧馨兒以後還能攢錢呢!”
不知是隨了誰,李寧馨對錢財十分敏感,平日裡爹孃給的零花錢,她從不亂用,府中她的份例已經夠多。餘下錢財,她都親自放在一個紫檀的匣子裡,親自保管,誰都不給碰。
她能在這個時候,想到災民,想到把自己的小小積蓄拿出來,着實讓樑嫤十分意外。
她從未暗示過李寧馨應該這麼做。
她擡頭看着餘氏
,“你告訴寧馨兒,讓她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的麼?”
餘氏趕緊搖頭,“婢子沒有說,只是小娘子問婢子,爲何王妃這段時間都不怎麼帶首飾了,婢子就告訴小娘子,王妃是將自己的首飾當了買米糧救助災民。”
樑嫤笑着點了點頭,她是當了一些她並不十分喜歡的首飾,不佩戴首飾,是覺得江南大面積受災,她安然居於京城,再窮奢極欲,實在是不好,樸素的裝扮可以時刻提醒自己,還在有人受苦受難,她應當多盡一份心力。
李寧馨點了點頭,“寧馨兒也要向阿孃學習。”
說着,她將自己頭上,她十分喜歡的一隻木槿花簪也取了下來,戀戀不捨的放在樑嫤面前,看了許久,又拿了回去,然後又放在樑嫤面前。反覆幾次之後,終於將手背在後頭,“沒事,以後還會有的。”
樑嫤笑着對白薇道:“記下來,小娘子都捐助了多少銀錢,多少東西,都記在冊上,回頭也收錄在仁濟堂的捐助賬目上。”
白薇點頭道:“婢子曉得了!”
李寧馨雖戀戀不捨那根她最喜歡的簪子,此時卻也分外有成就感的笑起來,“是不是寧馨兒的錢也會變成米糧,救助沒有家的災民?”
樑嫤點頭,“對,你的錢,可以買許多米,熬成很大很大一鍋粥,讓很多很多人都不必餓着肚子。”
李寧馨頓時腰桿都挺直了幾分,笑着轉身離開花廳,“阿孃快忙吧,我不打攪您了!”
李寧馨剛走出花廳,便見有外院的小廝匆匆忙忙的直奔花廳,“王妃!王爺被御史臺的人喚走了!”
樑嫤一愣,“御史臺的人?”
那小廝慌張點頭道:“是啊!寧王昨日被御史臺的人請走,至今還未回來,咱們王爺這一去……”
樑嫤皺眉,擺手道:“叫管家來!”
“管家已經去打點,打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小廝回稟道。
樑嫤點了點頭,“莫慌,先下去吧,御史臺的人,直接受命於聖上,許是聖上要了解什麼事吧。”
那小廝躬身退走。
白薇眉頭也是皺的緊緊的,“王妃,這……”
樑嫤放下手中賬冊,“仁濟堂賑災的事情,你都記清楚了吧?旁的先不要管,將賑災的事情辦好就是了。”
“是!”白薇收好賬冊,躬身退出花廳。
樑嫤起身向內院走去。
御史臺的人,昨日請走了寧王,寧王還沒回府,今日又請走了李玄意。
究竟是要詢問什麼事情?
聖上對何事如此關注?
“阿孃!阿孃!”剛走利索的兒子李楨邁着小腿兒顛顛的向樑嫤奔來。
撲到樑嫤身上,一把抱住樑嫤的腿,仰着小臉兒道:“阿孃,抱抱!”
樑嫤彎身將李楨抱了起來,“找阿耶!找阿耶!”
樑嫤笑道:“阿耶不在府上,阿孃陪你玩兒好不好?阿耶……一會兒就回來了!”
李楨扭了扭軟乎乎的小身子,在樑嫤臉上
親了一口,塗了她一臉的口水,“阿孃玩兒,一起玩兒!”
樑嫤抱着李楨回到房中,將他擱在大牀上,任他翻跟頭,任他瘋鬧。
可她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李楨玩兒的時候不小心,離牀邊太近,若非伺候他的奶孃站的近,他險些一頭從牀上栽個跟頭下來。
聽着李楨受驚後的哭叫。
樑嫤一時心頭一片煩亂。
一直到黃昏時候,李玄意都還沒回來。
樑嫤叫來管家問情況。
“打聽出來因爲什麼被請走了麼?”
管家躬身道:“聽聞是因爲楚江水災的事情。”
“楚江水災?”樑嫤一愣,深思片刻,恍惚道,“宜都郡郡守難道是寧王的人?”
管家一愣,想了良久道:“似乎是江東瘟疫那年,聖上將江東官員大清洗之時,恰逢宜都君郡守奔喪守孝,便由寧王舉薦了。”
“果然是……這次的事情,怕是不簡單了!備車,我要去平康坊一趟!”樑嫤說道。
管家忙不迭的點頭而去。
樑嫤到平康坊的上官家之時,已經是暮色四起時了。
“義父可知此事?”樑嫤將寧王和李玄意都被御史臺請走的事簡單說了。
上官睿行也是一臉凝重,“此前絲毫未聽聞,想來是聖上親自下令,叮囑他們暗中行事!”
“那如今已經將寧王和玄意都帶走了,這麼說來,御史臺是拿到什麼有力的證據了?”樑嫤驚惑道。
上官睿行遲疑了片刻未說話。
屋子裡的氣氛十分凝重。
“寧王不是那種人……”樑嫤說道。
“可宜都郡郡守是不是那種人,就不一定了,畢竟相隔千里……又被太子等人抓住先機……”上官睿行面上盡是憂慮。
“聖上應當知道,寧王的品性,便是那郡守行爲不端,也不該計較到寧王頭上啊!”樑嫤低聲道。
上官睿行微微搖了搖頭,“人是寧王舉薦的,倘若那郡守真的是貪昧下修河堤的銀子,寧王如何也脫不了甘心,楚江下游沖毀五千三百餘家,如今聖上正在聖怒之中,又有太子從旁挑撥,聖上這怒氣了往哪兒撒?太子這時機倒是把握的好!”
聽得出上官睿行語氣中的怒意。
樑嫤咬了咬下脣,“如今寧王和玄意都被御史臺請走,義父於御史臺中可有相熟之人?多少打探些情況也好啊?”
上官睿行卻是搖了搖頭,“王家與丞相關係密切,丞相暗示他,此事如今不可輕舉妄動,便是於御史臺有人,如今也當避諱着走,聖上如今正盯着此事,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樑嫤聞言,眉頭緊蹙,“那就這麼幹等着?什麼都不做?”
上官睿行道:“聽聞仁濟堂不是在施粥布藥麼?這件事也夠你忙的了,你就好好忙着這件事吧?”
“阿耶的意思是……”樑嫤猶疑道。
上官睿行點了點頭,“以無爲代有爲,靜觀其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