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夜色靜好。
夜色裡的人,似乎也格外的美。
格外的……讓人怦然心動。
她的脣很軟,很香,像甜杏的味道。
直到舌尖一痛,口中的香甜被一股血腥味取代,他才恍然驚醒一般。
放開了她。
擡手沾了沾脣角。
手背上是鮮紅的血跡。
“你咬我?!”李玄意深沉道。
樑嫤怒目而視,“世子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月光之下,兩人四目相望,只是空氣裡已經沒有了適才的安適恬淡。
“我以前是你的丫鬟,現在是你的合作伙伴,從來不是你暖牀的妾!”樑嫤一字一句道。
李玄意轉開視線,“抱歉,情不自禁。”
他聲音很淡,聽不出裡面的情緒。
“我走了,你說的事我會安排,明日晚上我再來,你別睡的那麼死。”李玄意起身又看了她一眼,“我沒當你是妾。”
說完,他騰身而去。
樑嫤思量着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沒當她是妾,那還動手動腳,那當她是什麼?隨便玩弄的通房丫頭?做你的春秋大美夢!
樑嫤也猛的起身,腳下一滑,晃了兩晃,她纔想起來自己還在房頂上!
趕緊蹲下來,緊緊抱住屋脊。
李玄意這個禽獸,把她扔在房頂上,她要怎麼下去?
欲哭無淚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
樑嫤在心中將李玄意詛咒了千百遍以後,才瞧見一個身影遠遠靠近。原以爲是李玄意回來救她。
近了纔看出是個女子。
那女子一身黑衣,長髮束起,臉上卻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紅色胎記。
原本清秀的臉,卻被這一塊胎記毀了,月光之下,還有些駭人。
好似有缺陷的人,都忌諱別人盯着她的缺陷。
樑嫤不好仔細看她的臉,便將目光轉向旁處。
那女子也不理會她,拽着她的胳膊,便飛身將她帶下屋頂,還不等她道謝,便縱身離去。
第二日樑嫤便依偎在林三娘身邊,攀着她的衣袖,小聲咕噥着她想要出府去。
林三娘自是不能同意,京城人生地不熟,連她只怕到了外面也不敢亂走,樑嫤一個小姑娘家,出門若是迷了路,或是遇上壞人該怎麼辦?
“孃親,我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迷過路?沒有分寸的事,我不會做的,只窩在顧家,咱們什麼時候能找到我爹?您不願出去,也不該圈着我呀?”樑嫤好話歹話說盡。
並且提到她那未曾謀面的便宜爹,林三娘才略有些鬆動。
“那我求夫人,讓她許你去前院帶上你弟弟,你兩個一起,我也好更放心些。”林三娘說道。
樑嫤趕忙搖頭,“還是我一個人吧,我先出去熟悉熟悉周遭的環境,也認認路,帶着弟弟還要照顧他,一心兩用,只怕比我自己出門還要費勁。阿孃,您放心,我不會惹什麼禍事,更不會弄丟自己的。”
林三娘卻忽而擡頭,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會弄丟自己?”
樑嫤被她這一眼看的心底發毛,總覺得她這話音裡怪怪的,
好像有些一語雙關的意思,但還是重重點頭道:“阿孃放心,不會丟的。”
“好。”不曾想得了她這句保證,林三娘倒是痛快答應下來,“我同你一起去見夫人,總得主家同意了纔好。”
樑嫤擡手抓住林三孃的衣袖,“等等,阿孃,還有一件事,等我出去了,你尋了機會再跟夫人說。”
林三娘看她,“什麼事?”
樑嫤擡眼看了看外頭,“娘,這是顧夫人的院子,院子裡住的不是夫人就是夫人的丫鬟婆子。咱們主不主,僕不僕的,頂多算是落魄的客人。住在這主院裡,阿孃不覺得不方便麼?顧家三爺來的時候,咱們都的避諱着點兒,連門都不能出。這是時間短,沒遇上,萬一遇上了,豈不尷尬?”
林三娘點了點頭,沒說話。
樑嫤又道:“我知夫人是念着咱們的好,想着讓咱們住在她身邊,有她和周媽媽照應着,不能讓咱們被旁人欺負了去。可着實不合禮儀規矩。您跟夫人提一提,讓咱們還是住在客房院子裡吧。”
林三娘道:“我有數了,你不說,這事兒我也打算提。”
樑嫤點頭而笑,和林三娘一同去見了鄭氏。
鄭氏原本不同意她獨自出門。
倒是林三娘在一旁說了好話,還說她從小就膽兒大,幾個村子的跑着,也從來不會迷路,約好的時辰,定能按時的回來。
樑嫤跟着保證,天黑之前,她肯定回來。
鄭氏叫周媽媽給了她一些碎銀子,她原本不要,鄭氏說她太見外,還拉了臉,她才收下。
出了顧家。
樑嫤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好似在呼吸着空氣裡自由的味道。
高門大戶,深宅內院,多得是心眼兒和算計。還是外面的空氣,新鮮又活泛。
樑嫤一面四下看着,心中默默記下週遭的景緻環境,一面撿着路往前走。
走了好一陣子,才瞧見穿着布衣的百姓。
她笑臉兒跟人打聽,京城裡據說是洛陽來的神醫的新開的醫館在何處。
遇上的人瞧她衣着不凡,像是富貴人家裡出來的。便也態度溫和的給她指路。
她一面問,一面尋了過去。
走到鋪子外的時候,樑嫤已經是氣喘吁吁,滿身大汗了。
也幸好這段時間她從來沒有間斷的鍛鍊身體,跟着顧家吃得飽,也吃得好,身體素質提高了不少,才能一路走過來。
鋪子還未掛匾額,不過看鋪面卻是不小。位置也很好,鬧市臨街,且有兩層。
有幹活兒的夥計進進出出,藥櫃貨架都已經擺好,坐堂大夫看診的桌子簾子也都架好了。
夥計們進進出出的,在做最後的整理。
她邁步進門,各色的藥香撲面而來,她忍不住閉目深吸了一口氣,心頭暖洋洋的,盡是親切的感覺。
草藥於她來說,真是比人都親。
人會背叛,會算計,會有私慾。
可草藥不會,只要你好好的炮製,好好對待它,它會一直忠於你,發揮出最大最好的藥性。
“姑娘,咱們這兒還沒開業呢,您要診病或是抓藥,改日再來。”小夥計笑嘻嘻的迎上前
來,說道。
樑嫤點點頭,“你忙你的,我隨意看看。”
小夥計見她衣着華麗,氣質不凡,以爲是哪家的小姐,倒也沒有多攔着。
樑嫤在一樓走了一圈,雖然藥鋪的佈局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有些太過於精緻和高檔了些。
不過她當初的方案,李玄意還是多半都採納了。
一整面牆的藥櫃,四方的小格子,烏漆上提隸書的各種藥名,銅質的拉環,映着門外陽光閃閃發亮。
另一側是一排貨架,她打算放成品的藥丸,如今還是空着,流暢的木紋,散發着清新的木香,被擦洗的一塵不染。
樑嫤不由心情大好。
她在古代的事業,就要從這裡開始了!
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唯有靠自己!她一定會讓這仁濟堂在京城站穩腳跟,讓她和林三娘和樑明淵都有依靠!
“樑姑娘。”
樑嫤心中正慷慨激昂的暢想着未來,忽而聽背後有人喚了她一聲。
她回頭一看,是一位身着白衣,頭上戴着白色圍帽擋臉的女子。
“你是?”樑嫤點了點頭,問道。
女子擡手將圍帽的白紗撩起一些。
樑嫤立即看到她臉上佔了半張臉的硃紅色胎記。正是昨夜帶她下屋頂的那女子。
“是你!”樑嫤客氣的衝她笑了笑。
“我叫阿醜,樑姑娘請隨我來。”女子說完,上了二樓。
樑嫤跟在她後頭。
到了二樓雅間,阿醜將圍帽摘了下來,回頭看着樑嫤道:“會不會不習慣?你若覺得難受,我可以再帶上。”
她揚了揚手裡的圍帽。
樑嫤搖頭輕笑,“不會,取下吧,在屋裡戴着多悶!”
阿醜聞言笑了笑,揚手將圍帽扔在一旁。
樑嫤發現阿醜其實五官很精緻,笑起來尤其好看,若不是那胎記太紅太過駭人,阿醜可以說是美人一個。
“世子爺讓我等在這裡,說您這幾日許會過來。果然就等到您了。”阿醜說道,“世子爺今日繁忙,您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交代我。”
“那先多謝你。”樑嫤點了點頭,在一旁的實木坐榻上跪坐下來。
坐榻上頭有天然形成的花紋,行雲流水,甚是美麗。
面前的小几上也是流暢的花紋,天然雕琢,更顯韻味。
樑嫤忍不住伸手輕輕觸摸。
阿醜在一旁跪坐下,看着她道:“這是黃花梨木做的,紋路都是天然形成,木質堅實。二樓的雅間全是黃花梨木的傢俱。”
樑嫤擡頭看她。
阿醜接着說道:“世子爺說,要做就要做京城最好,就連一樓所用木質,也全都是頂好的。二樓只接待貴客,且由‘神醫’不定期坐診。所售藥材,唯有精品。讓我告訴您,也好讓您心裡有個數。”
樑嫤點了點頭,李玄意倒是有想法,且想法和她不謀而合。
她以爲做到這一步,需得慢慢來,不曾想,他倒是大手筆,一下子就將醫館定位的這麼高。
如此信得過她的醫術麼?
樑嫤不知爲何,總覺得嘴角輕盈的想要往上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