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神情還有些愣愣的,見她行禮,才恍然驚醒一般,擺擺手道:“當不得什麼!倒是你,明知危險,旁人都不願去,你卻願執意往前衝,這份氣量倒真叫人敬佩!”
樑嫤笑了笑。
“還有那句醫者如兵,更叫人對你刮目相看!”傅雅衝她擠了擠眼,臉上略帶不捨和擔憂,但更多是佩服的神色。
寧王的目光在傅雅和門縫裡頭的樑嫤身上轉了轉,垂眸似乎想了些什麼。
停了一陣子,他瞧見守衛的禁軍一直在往這邊看,便開口道:“我去安排此事,傅小姐可要一同離開?”
傅雅還想留下來和兩斤說幾句話呢!寧王在一旁站着,她什麼也不敢說!
可她知道,寧王一走,守衛的侍衛肯定就不讓她靠這麼近站着了。
她便點了點頭道:“好,神醫你……我走了!”
樑嫤躬身,送兩人離開。
隔了一日,聖人便下令將仁濟堂外的守衛禁軍撤回。
衆人可自行回家。
仁濟堂醫治的大夫,以及康復的韓生被招入皇宮面聖。
三位太醫,正收拾着東西,心中欣喜急切之時。
卻見到李玄意一身冷意的邁入仁濟堂,直奔了二樓。
樑嫤打量着菱花鏡中的自己,正欲將黑紗帶上之時,門卻從外面被推了開。
“還沒死心?”李玄意站在門口,看着她道。
他果然還是來了。
“聖上召見,世子爺是想要我抗旨麼?”樑嫤帶上了黑紗。
李玄意擡腳跨進門,反手將門關上,“你不用去,我已安排好說辭,不會叫你頂上抗旨的罪名。可你若是去,以爲自己還能瞞着真實的身份麼?你以男子之名行醫,實際卻是女兒身,實乃欺君,欺君什麼罪過,不用我告訴你吧?”
樑嫤點了點頭,擡手又摘下面上黑紗,“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還掙扎什麼?從遇見你開始,不是就註定了我逃不出的你的手心麼?”
李玄意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如此從善如流,“不堅持了?”
樑嫤輕笑,“你守在這兒,我堅持有用麼?我堅持,你就會放手讓我去江東麼?”
李玄意搖頭,“你明白就好。”
樑嫤嘆道:“是啊,我早該明白的。不管是去江東,還是要依附在你身邊,生活在常樂公主的陰影之下。都是我無法逃避,無法選擇的,不是麼?”
李玄意聞言,臉色冷了冷,看着樑嫤道:“你不必生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即便她是世子妃,也不能對你怎樣。”
“是麼……”樑嫤輕笑了笑。
“世子爺!”門外李玄意的隨從春生突然奔上二樓,急聲喚道。
李玄意看了樑嫤一眼,纔出聲問道:“什麼事。”
“宮裡來人說,聖人要召見世子爺。”春生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樑嫤心頭一跳,有些喜上眉梢,卻被她生生忍住。
“聖人不是要召見太醫麼?這時候召見我做什麼?”李玄意狐疑。
春生門外稟道:“屬下不知,許是世子爺和魏王在仁濟堂外爭執的事情,傳到了聖人耳中?聽聞魏王此時也在宮
中!”
李玄意這才起身,看了眼樑嫤,“咱們的話還沒說完,在這兒,等我回來。”
樑嫤點頭,“好。”
李玄意起身離開房間。
“在這兒守着,別讓她離開。”他臨走前卻是對春生叮囑道。
春生應是。
樑嫤盤腿坐在屋內,聽着李玄意穩健的腳步緩緩下了二樓。
她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目送着李玄意大步離開仁濟堂的院子,同宮裡來的宦官一道翻身上馬。
他忽而擡頭,向二樓看了一眼,剛好撞上樑嫤的視線。
樑嫤衝他笑着揮揮手,李玄意微微勾了勾嘴角,兜馬離開。
樑嫤關上窗,側耳聽了聽,春生果然在門外守着。
以她之力,想要躲過春生,和其他三位太醫一道進宮,自然是不可能。
可倘若有人幫她,結果就會不一樣了吧?
樑嫤跪坐在坐榻上,伏在小几前,攤開白紙,提筆蘸了墨汁,落筆繼續寫着自己對控制瘟疫的想法,和具體的措施。
她正低頭吹着未乾的墨跡,忽聞仁濟堂內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春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寧王,您這是做什麼?”
“聖人吩咐,四位醫治大頭瘟的大夫,全部面聖一個也不能少!”寧王威嚴的聲音傳來。
春生擋在門前,“大夫都已經被禁軍帶走了,這裡沒有寧王要找的人!”
“是麼?”寧王帶人走上二樓,“本王要親自看了才能放心!”
春生擋在門前,已經擺出抵禦的架勢。
寧王一笑,“玄意身邊的人,膽子一向大,若是不做足了準備,只怕今日,我連這門都靠近不了吧?”
寧王一揮手,身後站着的幾人立即上前,春生出招抵抗。
但雙拳難敵四腳,寧王更是有備而來。
樑嫤在屋內聽得一陣打鬥之聲漸漸被牽制的遠離了門口。
她將寫好的控制瘟疫的方案收好,放在胸前,起身帶上黑紗,便見門被推開。
樑嫤躬身道:“多謝寧王!”
“走吧,得趕在玄意發現之前面見聖上!”寧王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先下了樓。
樑嫤跟着出了房間,見春生被寧王帶來的人拖住,抽不得身。
她快步下了樓梯,和寧王一道坐上馬車。
“駕——”的一聲。
馬車飛快的在壓實的大路上,跑了起來。
寧王隔着黑紗打量着她,“神醫的身份,還真是讓人好奇呢?”
樑嫤聞言,略略頷首,沒有作答。
寧王繼續說道:“能請的傅家小姐爲你跑這一趟,又讓玄意如此緊張你。神醫黑紗之下,究竟有何秘密?”
樑嫤見寧王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黑紗之上,輕笑了笑,擡手取下黑紗,“寧王助我面聖,自是不當隱瞞着寧王。”
到了宮裡面聖,可是不許帶着黑紗的,早晚寧王會知道她的身份,與其現在讓寧王猜測,不如自己坦白交代。
寧王看着黑紗之下的美顏,一瞬間,竟怔住了。
她輕笑的眉眼,好似窗外的陽光,不經意漏盡車窗,
竟照的馬車內金碧輝煌,明媚動人。
“神醫……竟是女子!”寧王幽幽嘆了一聲。不僅是女子,還是容顏如此動人的女子!難怪李玄意不願放手,不願讓她前去江東。
倘若是自己,也是不願讓她走的吧?
寧王笑着嘆了一聲,“我這可是爲你,得罪了玄意了!”
樑嫤微微垂下眼眸。
寧王又道:“一直以爲玄意不近女色,不曾想他倒是金屋藏嬌。有姑娘相伴身旁,想來旁的顏色,都已不足入眼了。請教姑娘芳名?”
“樑家嫤娘。”樑嫤頷首說道。
“樑嫤……”寧王沉吟了一聲,忽而擡頭道,“你就是當初在宮中救了太后,又在天池山莊和常樂公主打馬球的樑嫤?”
樑嫤點頭,原來她已經這麼出名了麼?
寧王神色有些複雜的看着她。
良久,車廂裡安靜的只有車輪碾過青石路面的聲音。
忽聞寧王低聲道:“看來玄意,是很在意你的。你若想要面聖,求他更爲方便。我原以爲他扣下你,還有太子的授意。原來,只是爲了你。”
樑嫤聞言,不知該說什麼好。
寧王卻是勸她道:“你一女子,何必遠赴江東,江東瘟疫猖獗,實在不是你一個弱女子當去之地。玄意他是爲了你好,我雖答應你,但現在你若後悔還來得及。”
樑嫤連忙搖頭,“多謝寧王好意,我不後悔。當日在仁濟堂所說的話,都是我肺腑之言,如今我還是那些話!”
樑嫤沒有故意粗着嗓子,清麗悅耳的聲音讓馬車裡的氣氛都不似適才那麼冷凝了。
寧王看着她,到生出幾分佩服的心思,“樑姑娘當真巾幗不讓鬚眉!”
樑嫤頷首道:“還望寧王不吝相助!”
寧王嘆了口氣。
李玄意來到大明宮紫宸殿外,宣他來的宦官說是去回稟聖上,結果一去不返。李玄意等了近一刻鐘,也沒有等到聖人宣他進殿的聲音。
他不禁皺眉上前,詢問殿前宦官,宦官進去一打聽,才知道,聖人根本沒有要召見榮王世子。
李玄意心頭一頓,他被騙了?
是誰,爲什麼要在這時候將他騙到宮裡來?
臨走被太監宣走之時,樑嫤明媚的笑臉忽然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仁濟堂!
李玄意想到此處,心頭有些氣惱!她哪裡是不掙扎了?分明是另有打算!幾日不見,真是長本事了!
大明宮九個宮門,他此時再派人去宮門口攔着,只怕已是來不及!
李玄意等在紫宸殿外。
樑嫤若是要面聖,聖人此時就在紫宸殿中,她定會來此處的。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幫着她,撒下這麼個慌來!
被醫治好大頭瘟的韓生從紫宸殿內退了出來,一臉的喜色。手腳都還在興奮的顫抖着。
三位太醫被召進紫宸殿內。
李玄意靠在紫宸殿外硃紅的樑柱上,目光落在前殿寬闊的宮道上。
不多時,便見一身黑衣,且仍舊帶着黑紗的樑嫤出現在視線裡。
走在她前頭的竟是面色溫潤如玉的寧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