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哦了一聲,便轉過臉去,檢查了藥材。
“你要的磨輪還在打製,這是從藥鋪裡拿來的,你只告訴我需要磨哪些藥,我來將藥磨碎,絕對能達到你要的標準。”阿醜指着磨輪說道。
樑嫤分別配出了幾幅藥材,交給阿醜研磨。
她則帶着大罐的蜂蜜,到竈房裡,生起了火。
生火她不在行,但好在身體裡有原本那個樑嫤的記憶,樑嫤在洛陽老家的時候,沒少幫着林三娘生火做飯。對她來說,燒着老式只在電視電影裡見過的火竈倒也不難。
只是火候的掌控上,還不甚熟悉。
樑嫤索性脫去了外衣,放在竈房外頭的大石頭上。免得待會兒不小心濺上了火星,回頭再被林三娘懷疑。
她將竈上的大鍋反覆刷了好幾遍,又找出幾個嶄新的盆子,反覆清洗乾淨晾乾。
阿醜不愧是有功夫在身的,第一份的藥材已經研磨好了。
樑嫤看着阿醜拿來的藥粉,驚詫的豎起了大拇指,“阿醜,早知你這麼厲害,我還定製什麼磨輪啊,直接讓你上手就好了!”
阿醜笑了笑,“小事一樁!”
阿醜去研磨下一份藥材,樑嫤將蜂蜜倒入大禍中,開始煉製蜜丸。
待蜂蜜熬出黃色的泡泡,她快速將藥粉倒入,抽出竈中火。
用勺子反覆攪拌着鍋內的藥粉蜂蜜。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脫去了外衣,內衣的褲腳衣襟上果然濺上了火星,燎出了好幾個小洞。
不過她顧不上這些,雙手握着勺柄,反覆的攪拌着,直到一鍋的藥粉和蜂蜜均勻的拌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大鍋褐色的藥泥。
蜂蜜的甜香,伴着草藥的香味,溢滿口鼻。
樑嫤滿意的點點頭,淨了手,待藥泥不燙手,將藥泥裝入乾淨的盆子裡,揣動着藥泥,搓成一個個鵪鶉蛋大小的藥丸。擺在一旁案子上,晾晾。
看着一排排黑亮的藥丸,樑嫤擡起手,用袖子角抹去額上的汗。
臉上不由露出喜悅的笑來。
不經意的側臉,卻見門口正立着一個人影。
正是不知何時到來的李玄意。
他什麼時候來的?站在那裡多久了?
樑嫤錯愕看他,“世子爺?”
李玄意彎身進了竈房。
原本寬綽的竈房,因爲他的忽然加入,倒顯得窄仄起來。
樑嫤好似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擺了。
想到昨夜,她不禁臉紅。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在牀邊睡着的,醒來卻是躺在牀上。李玄意什麼時候走的,她完全不記得了。
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處一室。
雖然她不是守舊的古代人,但心頭還是難免如小鹿亂撞。
“呃,世子爺不忙了麼?”樑嫤一面搓着藥丸,一面問道。
她身上有甜甜的蜂蜜味,混合着草藥的香氣,越發讓人心平氣和。好似再大的火氣,到了她身邊,也可以歸於無形。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有了這麼大的影響力?
李玄意看了她一眼,在竈旁半蹲下,“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東家,來看看你有沒有偷懶。”
樑嫤搓好藥丸,阿醜已經又磨好了好幾份藥粉。
見到李玄意也在竈房之時,阿醜驚得瞪大了眼睛。
不過她時刻謹記世子爺的規矩,離着老遠,便停下了腳步,叫樑嫤取了藥粉進竈房。
阿醜忍不住遠遠站着,看了好一陣子,世子爺竟然真的和樑嫤共處一室,沒有絲毫的
不適?
這樑嫤,究竟有什麼不同?
阿醜心下嘀咕着,回去磨藥,許是想的太入神,武功不弱的她,也險些左腳絆了右腳,將自己絆趴下,還好她飛身而起,纔沒狼狽摔在地上。
日落西山。
樑嫤看着灰頭土臉,一張俊臉之上,塗滿了菸灰的李玄意,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李玄意原本繃着臉,似乎是被她的笑聲感染,繃着繃着,也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擡手沾了竈膛裡的灰,不動聲色來到樑嫤身邊,猛的將手從她臉頰上劃過。
樑嫤一張淨白的小臉兒,立刻添了彩。
兩人笑鬧了一陣才停手。
“世子爺說幫我燒火,我以爲世子爺您會呢!誰知道您不是燒火,是要燒房子呀!”樑嫤拿帕子抹去臉上的灰,諷刺道。
李玄意哼了聲,“你第一次燒火,不見得就比我好!”
“誰說的?我……”樑嫤笑着嚥下了剩下的話,若不提被她站了身子的樑嫤,今日她就是第一次燒火呢!
“怎麼?”李玄意靠近她問道。
“沒事,好在世子爺您學得快!”樑嫤讚了他一句,指着分門別類放好的藥丸道,“這是大蜜丸,有益氣補血的‘八珍丸’,滋陰補腎的‘六味地黃丸’,溫補腎陽的‘金匱腎氣丸’。還有這種是女人用的,調節月信,調理身體的‘丹梔逍遙丸’。大蜜丸藥效顯著,且蜂蜜使得藥味不那麼苦,那麼難以入口。只是蜂蜜用料極費,這種藥丸在二樓出售,只供給有錢有地位的大戶人家。”
李玄意看她一眼,“這藥怎麼聽都沒聽過,你發明的?”
“你又不是大夫,沒聽過也不稀奇。”樑嫤岔開他的話題,“明後兩天,我會再製出一批水蜜丸,蜂蜜用料省,藥效持久,且更易存放,放在一樓售賣給一般人家。”
李玄意只看着她,也不答話。
樑嫤便當他是記住了,來到竈房外,套上外頭深衣,低頭看看沒什麼端倪後,揮手道:“我該回去了,多謝世子爺費心,還望世子爺能定製出一批精緻的藥盒,來盛放大蜜丸,和水蜜丸。俗話說,好馬還是要配好鞍的嘛!世子爺回見!”
說完,樑嫤大步離開竈房,自行往顧家而去。
李玄意則在竈房裡,目光落在那一排排的藥丸上,鼻端是蜂蜜混合着草藥的香味,空氣裡似乎還彌留着她的味道,她的聲音……
“世子爺。”門外忽而出現一個黑衣男子。
“什麼事?”李玄意看着藥丸,並沒有回頭。
黑衣男子踟躕了一陣子才道:“那個……君子遠庖廚,世子您……下次……呃……”
李玄意忽而回過頭,臉上還帶着尚未褪去的笑意。
竟看的那黑衣男子一陣愣怔,世子爺笑起來真好看,難怪那麼多女子喜歡世子爺,更難怪連男子也覬覦世子爺的美貌……
他吞了口口水,剩下的話卡在嗓子眼兒裡,不上不下。
世子看了他一眼,“還有旁的事麼?”
黑衣男子清了清嗓子道:“常樂公主尋世子爺,尋了一天了。”
李玄意這才提步離開。
有阿醜幫着樑嫤磨藥,樑嫤製藥的速度快了很多。
只是之後這兩天,李玄意都沒有再出現。
連樑嫤託他定製的盒子,都是旁人送來的。
瓷窯燒製的盒子,精美異常,盒子中間用小篆書刻着藥名,周遭彩繪着各種花草,都是製藥所用到的花草。
樑嫤心下明白,這多半是
李玄意的意思。也只有他會這般有心的對待她的事了。
樑嫤細細撫摸着光潤的瓷盒,嘴角不由揚起,笑意深深溶入眼眸。
這是被一個人在意,被一個人放在心上去對待的感覺麼?
爲什麼前世她和男友談戀愛時從來沒有過這種,由心底悸動的感覺?
前世的男友也會給她驚喜,在情人節或是她生日的時候,捧着大束的玫瑰等在寢室樓底下。會帶她去吃大餐,送她別緻的小禮物。
她那個時候也是很開心的。
可爲什麼,沒有像李玄意這樣,讓她從細小的舉動上,就體會到他的心意呢?
“嫤娘,最後一批藥也制好了,要裝盒麼?”阿醜在一旁問道。
幾日的相處,她和阿醜相互配合,親近了不少,阿醜也不再叫她“樑姑娘”,不再一口一個“您”,讓她分外彆扭。
“好,裝盒。”樑嫤又忙碌起來。
終於一切就緒。
仁濟堂,隆重開張。
並在開張之時,打出“免費義診”,“免費送藥”的廣告來。
這年頭兒,打着免費旗號做廣告的先例還沒有過。
百姓們一聽是免費,立即人潮涌動,奔走相告,將仁濟堂所在的街道,圍得水泄不通。
樑嫤穿着定製的“內增高”,一身男子的直綴,頭戴黑紗圍帽。
立在仁濟堂門口,以“洛陽神醫”的身份,和衆人見了面。
並親自派發了免費的丸藥。
這免費的水蜜丸制的略小上一些,但藥材都是貨真價實的好藥。
這麼免費贈藥,免費義診。
百姓們不用出錢,仁濟堂還是要給坐診的大夫算錢的。
一天下來,沒有盈利,倒是先支出去了不少的開銷。
不過仁濟堂的名字,倒是真真的的在京城打響了。
阿醜坐在二樓,看着徐長貴扒拉着算盤算賬的時候,瞥了一眼一旁男子打扮的樑嫤,笑道:“世子爺如果知道你是這麼個經營法兒,不知道會不會肉疼?”
樑嫤笑了笑,“放心,我不是世子爺的散財童子,這花出去的錢,用不了多久就能賺回來!你且看着吧!”
“今天一日診金,藥材,夥計的開支等等,就用去了一百三十兩紋銀。”徐長貴指着算盤,看着賬冊道。
“明日後日,繼續免費義診,送藥。但明日只有前二十位病人免費,後日只有前十位病人免費,並且告訴大家,三日後便恢復藥價。‘神醫’一個月只看診五位病患,且診金不菲。”樑嫤跪坐一旁,手指敲着紋路美麗的黃花梨木小几說道。
“你這是要賠到姥姥家了!”阿醜搖着頭說道。
樑嫤微笑,“不會,你且放心吧。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明日我若來不了,你們不必等我,該義診就義診,這點錢,世子爺還是拿的起的。”
樑嫤回到顧家。
卻發現,今日顧三爺這院中,氣氛有些不一樣。
有些人樂在臉上,有些人卻垂着頭,苦着臉,像死了娘一般。
顧家發生了什麼大事?
“嫤娘!”
樑嫤剛到客房院門口,便被林三娘一把抓住,拽進了屋裡。
“你去哪兒了?”林三娘問道。
樑嫤覷了覷林三孃的臉色,也不像是她闖了什麼禍事的樣子,“我就在京城裡閒逛了逛,阿孃,怎麼了?府裡發生什麼事了麼?”
“虧得你今日不在!”林三娘忽而笑了起來,“是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