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什麼比渴望自己的妻子卻不能碰她更加令人惱火呢?
小語不屈不撓的和陸仰止爭奪弄月的同眠權。
有時候做一個孩子是有很多優勢的,尤其當你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他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經過兒子的房門時,他停了下來。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推開了門。
孩子睡得並不安穩。身體蜷縮,偶爾會睫毛閃動。彷彿在做一個並不溫馨的夢。
這是他的兒子。然而他對他並無感情。他知道爺爺也出席了酒會,雖然只是露了一下面。老頭子從來不喜歡他,他一直知道。
他們是一脈相承的三個男人。然而他對他們三個之間的關係沒有任何的期待。或者說他安於這樣的關係。
非敵非友。或者亦敵亦友。
他給了小瞻生命,然而無法給他愛。他甚至無法感覺到內疚,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愛是一種什麼東西。有時候人對一件未知的東西持續了太久的冷漠,就會開始鄙夷它。因爲不需要,所以鄙夷。
他看上去像他的縮印版。然而也有某些地方不同。那些不同來自黎緗嗎?他已經忘記那個女人的樣子。
她做了他六年的妻子,最後終於對他失望。他已經竭盡全力的對她。他不知道她還在祈求些什麼。
他不願意繼續回想過往。因爲他的記憶裡沒有存儲更多。
陸仰止輕輕躺到那個蜷縮的小身體旁邊,然後閉上雙眼。只呆一會兒,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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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語已經被送去醫院。她有一顆小乳牙要做檢查。
弄月起牀之後,別墅早已空曠。雖然它看上去也從未飽滿過。
她從來沒有這麼晚起牀過。最近很容易疲勞嗎?她不知道。她的神經系統已經被磨練的遲鈍。它們擅長作出反應,然而不再容易感覺自身。
接到小玫的電話。她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她被拉入這個上流社會,扮演一個不屬於她的角色。有多久了呢,她已經忘記了時間。
人是疲憊的時候更容易忘記時間,還是麻木的時候?
一定很久了。曉鍾離開她已經很久了。原來她是這樣的不被喜歡。從小就如此,至今未曾改變。
她輕輕笑了笑,開始在衣櫃中搜索。然後在最裡面發現了它,一件粉紅色的襯衫。這是曉鍾送給她的禮物。她唯一保存的禮物。她甚至忘記了自己什麼時候得到它,什麼時候把它帶來了這裡。
她隨手拿出了它,然後穿上。鏡子中是一張被映紅的臉。
弄月,你還這樣的年輕。她輕輕對自己微笑。
可是你擁有怎樣的生活?
春天是真正的來了。弄月走在街上,道旁樹下有黃色落葉簌簌。樹木在生出新的綠色枝葉後才肯丟棄那些早就沒有能力吸收陽光的舊葉片。它們比人類有更頑強的生存法則。殘忍而生動。
有新開的紫紅豔麗的花,大朵大朵的在陽光下刺目的張揚着,散發辛辣多汁的氣味。這個城市在這個季節處處是這樣的紫紅色,一大片一大片,濃郁絢麗的像一張網。
她並不喜歡這個城市,然而也不討厭。走在街道上,只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走去露天咖啡館的路旁是清一色的芒果樹。已經有小小綠色的果實掩藏在樹葉之下。肥厚青澀的果皮中正在孕育一個核。
遠遠的看到向她招手的小玫。她穿一件深綠色帶碎花的洋裝,看上去青春而無辜。
小玫說她已經辭職。
弄月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是盡力微笑的看着她。她感覺到疲憊。
有年輕的服務生走來送上菜單。
“我可以點一杯上次來喝過的那種咖啡嗎?”她忽然問。看到服務生茫然的微笑,“什麼咖啡?”
“叫做摯愛一生的。”弄月想起那個冠冕堂皇的名字。其實這是一個動聽的名字。只是它應該被幸福的人說出口。
服務生搖頭,說沒有這種咖啡。
弄月並沒有堅持。她習慣這樣,沒有什麼是非它不可的。“那麼來一杯牛奶吧。”她淡淡笑着說。
服務生走進去。弄月看到小玫臉上的紫色熏衣草妝。她知道那是價格不菲的法國品牌。
生長在普羅旺斯田野裡的熏衣草,把途經那裡的風也染成淡雅的紫色。法國人相信這是離上帝最接近的地方。也曾有電影拍攝普羅旺斯夜晚降臨的天使,他來到人間,受到傷害,然後又回去上帝身邊。
你去了哪裡?其他的天使問他。
他說,去愛。
你到達了嗎?他們問他。
沒有,愛很遙遠。天使回答。
那是一部很舊的電影,飾演天使的那個法國男人有着純淨而深邃的雙眼,他在那片紫色花海中褪去人間繁冗,裸露美麗的身體,線條優雅而哀傷,然後生出一雙翅膀。
他擡頭向着黎明的天空發出天籟。沒有人聽過天籟,於是導演用一片黑色般的寂靜代替。弄月忘不了呆在電影院中小小的自己,在那片寂靜中感覺到空曠的慌亂。
那個男人始終沒有變成大牌明星,因爲他很快死於霍亂。他的愛人是普羅旺斯的花商,他放棄事業,帶他離開了那片紫色。
他不想把他交還給上帝。他要親自守護他的靈魂,用盡餘生。
“你戀愛了。”弄月淡淡對小玫說。小玫臉上有掩飾的紅暈。那個買化妝品給她的男人,也許是一個禁忌。弄月沒有繼續說下去。
“弄月姐,”她的臉上帶一絲潸然,“我以後告訴你。”
弄月沒有說什麼。她也無法給出任何建議。
“你愛他嗎?”
“我不知道。可是他給我物質。”小玫微笑,“除了青春,我沒有其他可以交換的東西。”
人人有無奈。人人有選擇。沒有誰可以指責誰。
服務生送牛奶和黑咖啡上來。
“小姐,”男孩臉上的笑容很生動,“您上次來喝的那種咖啡是與您同行的那位先生帶來的。黎一崇先生。他是這裡的常客。那種上等咖啡不容易尋到,我們這裡暫時還沒有。”
弄月低着頭,“沒關係。”沉默片刻,她淡淡回答。視線轉向別處。
她看到了曉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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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見我。”他淡淡地說。
“曉鍾。”她走去他身邊。“過的好嗎?”依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開口還是這樣簡單一句。她已經感知不到自己的難過。
曉鍾輕輕嗤笑了一聲。眼神暗啞,然而並不看向她,“我知道你沒有什麼別的好問,那麼你到底爲什麼見我?”
她慢慢在他輪椅前蹲下來,拂開他額前的頭髮,注視他清澈的額頭,還有安靜的睫毛。他終於輕輕偏頭,拒絕她的碰觸。
“我想帶你回家,曉鍾。”她說。
他擡起頭,絕望的看着她,“我沒有家。”
“你需要治療。我希望你可以站起來。”
“所以你打算用你的青春換取我的醫藥費嗎?”他冷冷的說,“我不需要。”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討厭我,可是我答應她要照顧你。”弄月終於淡淡說。也許真如黎一崇所說,他們需要交流。
曉鍾擡起美麗的臉龐正視她,“她已經死了。你不必揹着一個沒有人要求你兌現的諾言生活。你已經自由,你可以過得更好。”
弄月蹲在他腳邊,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勢仰頭看他。她不知道還要找到怎樣的話語來說服他。她不擅長這些。
“你不明白嗎,弄月?你並不愛我,你只是因爲她是你媽媽所以答應照顧我,你也許不知道她當初爲什麼帶你離開,讓我來告訴你,她只是想要報復,她是一個有病的女人,你跟我根本不是同一個父親,你是左家的孩子,我纔是真正的私生子,她就是故意要……”
啪!
曉鍾臉上泛起詭異而美極的笑,他靜靜的看着這個打了他一巴掌的女孩。她平靜的像深夜的湖水。
弄月沒有表情的站起來。
“曉鍾,你走吧,我再不會去找你。”她淡淡說。
她轉身離開,背影單調而細緻。
他依舊靜靜地看着她。他願意這樣的守望這個背影,不爲人知,也不爲己知。
然後,他的淚水翩然而至,來不及掩飾。那個身影漸行漸遠,終於消失於人海。
莊曉鍾開始深深的抽泣,一隻手輕輕按住胸口。他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他知道弄月帶走了它。
人工河畔上的露天咖啡館,春風招搖而過。河上架着雕刻古樸的木板橋,吸足了水份,變得厚重而沉甸。
小玫站在那裡。唯有站着。
她知道沒有人可以安慰弄月。
也沒有人可以安慰那個在風中流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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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弄月沿着商業街一圈一圈的走。她好累,可是她無法讓自己停止。直到發現夜色中高大閃耀的霓虹,她停了下來。
眼神氤氳,沒有氣息。她怔怔的站在已經關門的服飾店櫥窗外面,那裡掛着一件桃紅色的旗袍。她看到一個十一歲的女孩,瘦長而安靜,默默站在面容嚴肅的模特旁邊,看向不知道哪裡的更衣間。
她在等待她的媽媽,一個眼角有細細皺紋閃着光澤的女人。她在更衣間試一件旗袍,桃紅色的旗袍。
她說,站在這裡等着。然後走了進去。孩子靜靜的等着。她一直在等着。
身後有車子從櫥窗旁經過,燈光投射到巨大的玻璃上,一閃一閃。弄月看到自己的身影包圍了那個孩子,在她的額頭處留下一塊斑駁的灰暗。
臉上泛起一個淡淡笑容,她想給那個等待的孩子一個微笑。
她知道她還要等很久。
終於轉身離開。她已經懂得等待的意義,不需要再去驗證。
深夜的街道依舊不平靜。這是一座不夜城。車子游魚一般穿梭,比起白天少了一些喧鬧。有神色疲憊的行人提着行李匆匆經過,迅速的留不下任何味道。
弄月偶然低頭,發現手機中有三十九個未接電話。23點58分。她沒有任何反應,重新握緊手機,忽略手心已經攥出的紅色印痕。然後看見一隻棕色斑紋的貓,在午夜穿行馬路,身影孤寂步伐沉穩,車子從它面前倏忽而過。
弄月擡起手撥了撥額前的頭髮,身後突然竄出一輛機動摩托。她感覺到手心中微微的摩擦,然後一片空洞。摩托車迅速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沒有任何的餘音。
她的手提包被搶走了。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她忘了回去的路。
微微一笑,嘲弄自己。然後走回櫥窗旁,在那片空白的臺階前坐下來。把倖存的手機放在旁邊的水泥地上。
她僅僅坐着。
弄月,現在你是真正的一個人了。這樣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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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小玫電話的時候,他有一絲不安。把工作交待下去之後,他脫掉白衣,衝出了值班室。
他曾經在城市絢麗的黑夜中尋找她的弟弟,現在他要開始尋找她。
他看向暗夜的深處,燈火妖冶。他輕輕按按有些疼痛的眼眶,然後摸起手機。陸仰止的電話在通話中。
他輕輕把手機扔到旁邊的副座上。
他知道弄月不會離開,她甚至不會走很遠。她也不會躲在某個角落哭泣。
她只是暫時停留在了某個地方。
他有些擔心她,因爲她也許忘記隨身帶巧克力。或者她沒有帶足夠的巧克力。
黎一崇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粒杏仁巧克力。他的臉色很寧靜,在過往車輛忽明忽暗的燈光中,線條有時英俊的刺目。
他拉開車前臺下面的小儲物櫃。幸好,裡面還有一盒。
他踩了加速。然後用外科醫生雪一樣冰藍的眼睛搜尋。他並不知道她願否進入他的視線。但是他必須尋找。因爲他是醫生。
依舊有車輛與他交錯,然而已經漸少。穿過一條服裝街時,他減慢了速度,雖然弄月是不太可能在這裡閒逛,他還是有所希冀。但願他找到她時,她沒有暈倒。
一隻棕色斑紋的貓,踩着冷冷的步伐從他車前穿過。他看到它幽綠色的雙眼,在暗夜裡像一團跳躍的冷焰。它肆無忌憚的盯着他,然後橫穿馬路。
城市裡的生物大抵會有這樣一雙眼睛。這是生存留下的標誌。
他重新擡頭看向前方,有重型機車的聲音傳入耳中,又倏忽不見。厚重優質的輪胎打磨地面,發出輕巧而激厲的聲音,帶着來自地獄般的虛緲。
他忽然回憶起他的大學時代,他和陸仰止飆車的那個夜晚。他並沒有忘記那夜的風,還有穿透人心的月光。
黎一崇彎起脣角。然而他並沒有笑。
夜色闌珊。天空有灰暗的曙光漸現。他沒有找到她。已經凌晨4點。
八點他有一個手術,一個骨折的男孩需要拉骨復位。他需要做術前準備,他從不馬虎的對待任何手術。
他並不想放棄尋找她。可是他也不能因此耽誤工作。他敬畏他的工作。
他應該馬上回去,立刻回去。他要回去。是的,他必須回去。
車子依舊在城市裡盲目的旋轉。
尋找和等待一樣,是毫無希望遙遙無期的浩大工程。它需要一個人持久的耐心和全部的熱情。
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着弄月的名字。
黎一崇迅速接聽,在接通的那一刻因爲過於突然而無法發出聲音。
“醫生,打擾你了。”他聽到她的聲音。平靜悠雅的聲音,好像只是打來電話問候。
“弄月,我在找你。”他終於說。車子在路邊停下來。
“小玫還是告訴你了。”她淡淡說。
“你在哪裡?”
“在商業街,一家服裝店的門口,櫥窗裡掛了一件桃紅色的旗袍。醫生,我很餓。”弄月淺笑。
黎一崇把頭伸出車窗,清晨涼爽的風迎面而擊,迫使奔波一夜的肺臟劇烈收縮。黎一崇避開手機,無法抑制的咳嗽起來。
然後深深的呼吸。聞到清晨街道上夾雜在煙塵裡的花香。太陽就要升起。
“桃紅色的旗袍嗎?”他忽然問。
“我已經看見你,醫生。”他聽到這個回答。
打開車門走下去,他看到了她,竟然就在這條街上,坐在一家服裝店鋪前的石階上,像一個看風景的人。太陽已經慢慢升起,四周高樓大廈的光化玻璃在初綻的晨暉中彼此反射陽光,幾經波折打在她身後的那件旗袍上。營造大片的豔紅,瑰麗到刺傷視覺。
莊弄月,她靜靜的坐在那裡,對着他淡淡微笑,那片瑰麗給了她一個令人目眩的背景。幾乎無法直視。
他眯着眼睛走了上去。
“你在這裡?”他淡淡說,挨着她坐下來。感覺有些不真實。然而他只是平靜的看着她。然後笑笑。
“原來病人也有好處,總算還有一個醫生。”弄月笑道。
“弄月,你不是病人。”
“對,我是病人的姐姐。”她輕笑。
“一直坐在這裡?”他掏出了口袋裡的巧克力。拉開一個裂口,然後遞給她。她沒有任何猶豫的吞掉了。
“逛了很久才坐下。女人果然都是愛逛街的。”
“買了什麼?”他問。看着她咀嚼的側臉。
“就是它了,”弄月回頭,“我怕被人買走一直守在這裡呢。”
“不會只有一件的。衣服總是被大量複製。”黎一崇輕搖頭,“有時候女人的固執是慘絕人寰的。”
“你應該看一下這家店的名字。”弄月笑笑。
“是麼?”
他起身,走去臺階下面,然後仰頭。
“唯一的我”。
“像個孩子的宣誓。”黎一崇笑了,看看腕上的手錶,“我想我該送你回去,八點鐘我有一個手術。”
“好吧,我想我應該回去。”弄月站起來,輕輕跺腳。它們有些麻木。
“我很高興你終於打電話給我,弄月。”黎一崇說道。車子正在向來時的路上駛去。
弄月偏頭看了他一眼,輕笑,“你知道我是善於生存的人,我不會讓自己死的。”
黎一崇真誠地笑了。“我知道。我們是朋友,對嗎?”
弄月沒有回答。“讓我來看看這裡有什麼是我可以發現的。”她順手拉開了儲物櫃,裡面有一大盒巧克力,“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總是很受益。”她淡淡嗤笑。
她看上去很好。除了有些發白的脣。
黎一崇沒有問任何。他只是開車來尋找她,尋到她之後,他只是要送她回去。
他們是朋友。這是一個不被說破的真理。
卻彷彿是某種隱私,靜靜的壓在他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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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陪她站在那裡。無法做出什麼其他的動作。
雕飾華麗的別墅門前,陸仰止正在跟一個窈窕清豔的短髮女人吻別。他們很投入,以至於沒有發現並不遙遠的地方站着兩個觀衆。
黎一崇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知道弄月總會首先擺脫沉默,他只要等待便可。
那個清豔的女人已經乘車離去。車子經過他們身邊,她搖下車窗,對着他們做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的確是個很美的女人。看上去也很懂禮貌。
陸仰止目送的視線已經撞到他們。他沒有什麼遲疑,開始向他們走來。
“醫生,”弄月終於回頭看他,“我想你該馬上回去休息一下,離手術沒有多長時間了。我也想好好睡一覺。”她的面色一貫的沉靜。脣色也沒有變得更加的白。
黎一崇靜靜地站着。因爲陸仰止已經走來他們身邊。
“你們在這裡。”他淡淡說。“昨夜你去了哪裡?”
“逛街。”弄月迴轉身面對他。她身上披了一件男裝外套。黎一崇的白襯衣在陽光下白的有些耀眼。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陸仰止走近她,握住她的手,“你回來了我很高興。”
“我想先睡一覺,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嗎?”弄月輕輕說。
“當然可以。我沒有反對的理由。”陸仰止看向黎一崇,“我們最近經常碰面。什麼時候一起喝酒?”
“仰止,我想我得馬上離開,我八點有一個手術。”
陸仰止點頭,“謝謝你送她回來。”聲音淡雅而平和。
看向弄月,“我也要開會去了,關於其他問題,我們晚上再討論。我會早點回來。”
“好的。”弄月點頭。
陸仰止的臉色忽然略微的陰暗起來,他看着莊弄月清新的臉龐,然後輕輕握握她的手,“剛剛是我新產品的形象代言人。弄月,我想我應該提醒你,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弄月輕輕微笑,“你應該提醒她,她的上衣穿反了。”
她輕輕抽出手。走去她的房間。
她輕輕扯了扯外套。裹緊自己。
“仰止,如果你不能好好待她,有一天你會後悔。”
“你改行做老師了?”陸仰止冷冷淡淡的說,“不過我會記住你的話。”繼而輕笑,“記得嗎,我第一次結婚的時候,你也說過這樣的話。”
黎一崇揉揉眉角,轉身驅車離開。
春天的早上,陽光很好。然而春寒料峭。弄月躲在乾燥的被窩裡,輕輕發抖。她想她是發燒了。她真的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