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一出,韓蒙頓時愣在原地。
畢竟一開始,韓蒙是假定對方爲“災厄”的,可對方一開口,他就猶豫了……不,據說災厄中也有一些罕見的高智慧生物,不過這種災厄的階位都極高,至少在七階以上。
不過對方既然能交流,就說明對自己沒有太大的敵意,而在灰界中,幾乎不存在對人類抱有善意的災厄。
所以韓蒙還是更傾向於,對方是個人類。
韓蒙猶豫片刻,正打算給對方讓開一條路,畢竟這裡實在太窄,根本無法讓兩個人並肩而行。
就在這時,一陣窸窸窣窣聲從後方傳出。
韓蒙回頭望去,只見那些攀附在巖壁上的影子蜈蚣,已經同時向後退去……就像是在刻意迴避着那一抹猩紅,一眨眼的功夫,那些黑色浪潮就退回巖壁之上。
死寂的峽谷中,只剩下他與那披着大紅戲袍的身影,面對而立。
那句“讓開”,原來不是對自己說的?
韓蒙重新看向那身影,眼眸中浮現出深深的疑惑與忌憚……他對剛纔自己的想法,又產生了動搖。一個人類,怎麼可能一句話逼退那麼多災厄?
人類亦或者是災厄,韓蒙已經分不清了,那紅衣身影無疑是他此生見過最神秘詭異的存在,他僅是站在那,就代表着無盡的謎團。
此刻,陳伶也懵了。
他本意是想讓韓蒙讓開,自己出手殺了那些追來的肉雞,可他沒想到話音剛落,那些肉雞就直接退走了……在三區的時候,怎麼沒見它們這麼有“禮貌”?
兩人同時陷入沉思。
在這死寂的氛圍中,韓蒙只覺得那沉默注視自己的漆黑麪具,越發詭異,他開口正欲說些什麼,眼前的畫面便逐漸模糊,身形一晃,便一頭栽倒在地。
陳伶一怔,他這才注意到,潺潺鮮血正從韓蒙的傷口中滲出,不知何時,已經在腳下匯聚成一汪灰色的血泊。
他失血太多了。
“……幸好遇上我。”漆黑麪具下,陳伶喃喃自語,“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這下,算是兩清了。”
……
簇——
簇——
砂石的摩擦聲從身下傳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行。
韓蒙的意識逐漸恢復清醒,短暫的數秒之後,他看到自己像是一具屍體,被人拖行在黑色的大地之上。
他的手掌下意識扣住地面,想借力反身拔槍,可一股劇痛從全身各處傳來,他悶哼一聲,被迫停止了動作……與此同時,那拖行他身體的人影,也停下腳步。
鉛灰色的雲在天空流淌,那穿着大紅戲袍的身影,平靜轉頭望向他。
“你醒了。”
低沉的聲音不帶有絲毫的情緒,與那張漆黑的笑臉面具對比,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他鬆開韓蒙後頸處的衣領,後者整個人躺倒在地,他眉頭緊鎖,掙扎着雙手撐着地面想要站起,那低沉聲音再度傳來:
“我不建議你現在站起來,傷口如果再裂開,你會死。”
韓蒙的臉色蒼白如紙,他這才注意到,原本嵌入自己體內的十幾根骨刺,不知何時已經被全部取出,風衣被撕成緞帶簡單的包紮在傷口之上,替他止住鮮血。
以自己原本的傷勢,若是放任不管,估計最終只有失血而亡的下場。
韓蒙擡頭看向他,聲音沙啞無比:
“你是誰?”
那張漆黑麪具凝視着他,沒有回答。
沉默許久,韓蒙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你爲什麼要救我?”
半晌,那紅衣身影輕笑一聲,以一種隨意的語氣淡然說道:“難得遇到一個【審判】路徑的好苗子……就這麼死在這裡,未免有些可惜。”
【觀衆期待值+3】
陳伶自然不可能實話實說,當韓蒙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他承認自己心中生出了一些惡趣味……不,應該說,他是在努力讓“情節”變得更加精彩。
陳氏編導法則第八條——
信息差是情節爽點的來源之一,當觀衆站在全知視角觀看非全知視角的一段衝突情節,會自然的帶入其中,並期待後續發展,如果情節中處於信息差的兩個人物本就具備戲劇衝突,期待感會更強烈。
韓蒙的雙眸微微眯起,他看向紅衣身影的目光中,閃爍着質疑與猜測的微光……
“你是融合者。”他說。
陳伶面具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哦?”
“你擁有人類的外形與交流能力,並且對我沒有敵意,應該不是生存在灰界中的災厄。但你卻可以一句話嚇退那些災厄,說明你的身上一定有能夠讓它們忌憚的東西……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是個融合者,而且融合的災厄階位很高。”
韓蒙到底是三區的執法官總長,此刻根本不像是剛死裡逃生的狀態,也沒有被陳伶的話語給嚇到,而是抽絲剝繭的分析剛纔發生的一切,理智的給出自己的判斷。
韓蒙的推理,超出了陳伶的意料,但仔細想來,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他可是韓蒙。
陳伶剛到這個時代,盡力隱藏“觀衆”存在的時候,韓蒙是整個執法者系統,唯一一個差點抓住他的人……陳伶至今依然清晰記得,當時韓蒙恐怖的細節觀察與推理能力給他帶來的壓迫感。
“所以呢?”陳伶也懶得反駁,他像是變戲法般憑空握住一柄手槍,槍口抵住韓蒙的眉心。
漆黑笑臉面具下,他的聲音冷漠到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你要抓捕我嗎……執法官?”
韓蒙平靜的與他對視。
片刻後,他再度開口:“我不喜歡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裡。”
“所以呢?”
“雖然你救了我,但現在,我希望你能先把槍放下。”
話音未落,韓蒙昏睡中恢復的幾縷精神力急速消耗,他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精芒,在如此近的距離下,驟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