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玉臂千人枕,半點朱脣萬人嘗,這句師說的不就是楊日日嗎?對吧,毛玉玉道長!”錢半仙坐在金箱銀箱之上,只看姍姍來遲的道人。
長鏈鎖身,應當是纏在袍子之內,這黑袍又包裹全身只能看見一對圓溜溜的眼珠子,嘶啦啦的小青蛇長成了大蛇就跟在他的身後,蜿蜒盤旋。
“看來你的故事比我想的要多撒!”半仙只有一件披風,除非之外連刀劍斧頭都給了自己的小徒弟,可謂是寵愛有加。
那人的眼睛一直都是惡狠狠的,更不答話,唯有樓上的日日手心握的越來越緊,周素素的死,他又何曾放在心上,這個再也不以真面目見人的故人才是他心中牽掛。
“師傅,不是我說,你從前不是說,像這種走路特別慢,還有點裝,裝裡面有點作的,就應該直接插一劍的嘛?”這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白雨聲已經在收劍了,他笑的有些壞,是師傅教的標準反套路後的笑,未歸鞘的劍還在滴血。
“我這時候是要秀一波,然後真相大白的,這樣才能烘托我的身份,你這樣子怎麼做一個頂天立地,揚名天下的大俠!”錢小寧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成爲想過多年之後還會有人坑自己。
而比起這一對在爭吵的師徒,單膝跪地一手捂着淌血傷口的毛玉玉纔是真正難過的那個人,大青蛇面對厭惡的敵人不斷的吐着蛇信子,表達不滿,並在主人身邊不斷繞圈保護其安全,再也不願意讓他人靠近半分。
“師傅,這條蛇在護主,真感動,要不拿去燉湯吧,前些日子你在翠花樓也透支了不少,正好補補!”一刀劈過,準準的在七寸之位,蛇被砍爲整整齊齊的兩段。
少年身後的鴉雀無聲正是對他出手快又有氣魄所壓倒的人們,他邁着大俠之步回到師傅身邊的時候,手裡只有蛇身子,這次完成任務後就可以補好身子再去翠花樓玩個痛快。
咻!
有道人乘風而下,雙手摟過重傷之人,抱在了懷裡,“毛玉玉,你爲什麼要這樣作?爲什麼,難道非要出手嗎?我們已經失敗了一次,就這樣一輩子不就好了嗎?我賺錢可以養你的!”
“傻瓜,老是這樣說,我們不出手也只能再活八年,這個妖仙不除,世世代代的天驕後輩都得死在他手裡!”毛玉玉撫摸着心愛之人的臉龐,他這兩年來未曾揭開的袍子,終於還是被最摯愛的人揭開了。
“你怕什麼好不好看,我又從來不曾在乎,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因他好看喜歡,而是喜歡才覺得他好看,我們連衰老性別都看開啦,還要在乎這張臉嗎?”
遮在臉上的黑袍被只剩下一個臺柱揭開,這臺柱對這三層閣子裡的女子來說是暫時最美的男人,可他所抱卻是另一個男人,這袍子後的人更是一個傷痕累累,面目醜陋之人。
“這人居然這麼醜,還是倒泔水的,你覺得他配嗎?滾!”有人砸下了茶杯,楊日日用身體擋下。
激怒了這些求而不得的人,更是徹徹底底的嫉妒。
“去死啦,這張臉算什麼男人,這世界不可能有不好看的人!”有人倒是力氣大,許是練家子出身,一把椅子扔了下來,也砸在了臺柱子的身上。
“等等師傅,這種攻擊,這種攻擊只需要真元護罩就可以擋下,你不是說兩年前的雷電事件就是他們在渡劫嗎?這種實力會被這種攻擊砸吐血回頭瞅一眼都可以用氣勢弄死她們啊!”
“哇,哦,師傅,你說你們仙人的世界有種狗叫做單身狗,那他們是不是都在秀恩愛,尤其是那隻湊着大青蛇腦袋在隱隱抽泣的黃雀!”白雨聲覺得很難受,那個被自己一劍幹掉的人所會劍法確確實實遠快於他,不是劍法,而是身死之後引出的禍端。
小黃雀抱着一顆蛇頭,悲怨的看着這不公世界,它每每看着後門都會想大青蛇就在那陪着自己的主人,它也覺得只要明白大青蛇在那就好,可現在一主一僕都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天殺劍客弄到了如此落魄田地。
“你懂個錘子哦,這種時候只要不還手,任打任罵才能凸顯出那種情深義重的感覺,就像是我們吃飯吃多了,不想吃,可是又礙於某原因必須吃的時候,你就會一邊表現出難受,一邊又假裝吃來博取同情一樣!”錢小寧微微點頭,證明這並非一門簡單的學問。
“你聽他們都在嘲笑我,罵我,你快快去臺子上,這妖仙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他訣別的笑裡帶着一絲不捨,也許從未想過會有分別,就像是渡劫都要成雙成對纔好,他們之所以修煉奇快也是因爲雙修,早已是心意相通。
“你知我年少事,識我歡喜憂愁,懂我喝的是哪家酒,摘的春夏秋冬哪季花,你也知道,這世上不該有的纔是我們,若是也與那邪宗二位宗主一樣有雄雌之分,渡劫也該有我們鴛鴦一對!”楊日日不可能這樣與他分別,所以指作天火咒印法,莫管來者是妖,是仙,是人,是鬼,都得踏過他的屍首。
“師傅說我們天生逆徒,如果我們也是如同羅龍龍師叔一般,所愛的是道侶,那渡劫倒是輕而易舉,只可惜!那……不是我們所要的,不得你,成仙何意!”毛玉玉嘴角滲出血來,手指作天雷咒印法。
二人不愧是情投意合,早知彼此心意,今日皆想讓彼此活下去,到時候留下一人又豈會獨活,既然如此,二人彼此攙扶而起對那仙人師徒道“你們家道觀第十七代弟子求老祖賜死,願行祖訓,男兒生於天地,無錯赴死,必要與天地爭!”
“若有天雷,或有地火,該當如何?”半仙笑問,不遠處的老爸子也喃喃自語。
只聽見朗朗乾坤下,二人異口同聲道“天雷而來,無懼,地火而來,無懼,不過生死,切不可負吾心之所求!”
修天雷之術的最怕的也是天劫,由於他們的雷法之身會引來更可怕的雷劫,而毛玉玉的傷卻遠遠不止如此,更在於仙門中的一個傳聞,這一傳聞近乎定則一般刻在了道人心中。
仙侶雙修速度可快數倍,當然前提是要情投意合,彼此默契,可有一中存在卻是爲天地不合,男子修士的禪,也有過幾對女子修士飛昇,說是人間陰柔化合,算是天數,唯有男子自古不合,之所以說此話爲傳聞就在於世間從未有過男子禪飛昇渡劫。
直到他們二人渡劫失敗,甚至產生了長時間的雷劫,導致了洪澇,兩年前最後的一雷雖有誅仙之力卻被毛玉玉一人擋下,如此天驕奈何到了窮途末路。
青歡閣外雷聲震天,閣內愈來愈熱,恐怕是地火焚燒,一當二者合一,皆來各種怕是一閣之內無一人可以在天雷地火之中活下來,這是一步死棋,同歸於盡的手段。
可師徒二人卻是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徒弟先不滿道“師傅,你說過的其實渡劫靠的就是硬實立,從來哪有男子合禪不能飛昇渡劫的道理,可是你這個怎麼解釋?你的話水分太大,怎麼配爲人師表!”
師傅更是不滿的嚷道“怎麼就教不下你了,還有我說了,請教問題是要稱呼先生,你懂不懂禮數,老子這塊土疙瘩上第一個成仙的,我能不知道怎麼回事嗎?你渡個劫試試,真的是爛泥扶不上牆!”
“好,是你先罵我的,你自己說什麼人類早就說出了宣言,表示了人人生而自由,現在好了,你自己都失言,你說不能對任何人有高低貴賤之分是平等的,這也是人類早就宣告過得,那麼請問,先生,你此時此刻是不是在辱罵我,並且用先生與師傅的身份來壓我?”
小徒弟一刀劈開了屋頂,連三樓也掀開了去,只見天空中有雷雲密佈,再一斧頭劈在地上,瞬間有火光出現,他在引入二人的法咒。
“你在幹嘛,這樣青歡閣會完蛋的!”錢小寧一拳砸在了白雨聲的腦袋上,隨後拔出徒弟的劍衝着天空隨意一揮,也沒有歸鞘而是插在地上。
劍光閃過,雷雲退散,天空都被斬開了個大口子,劍入漢白玉地,地火驅散,四周甚至出現了裂痕。
“你就是在吹牛皮,沒有一句話是真的,你說人人皆可成仙,那爲什麼他們不能成仙,這一屋子的的婆娘不能成仙?”白雨聲覺得累了,他向來是不喜歡爭論的,可有太多的疑問使得他想要發泄,只好收劍氣的坐在了一邊。
“不是豬們不能成仙,而是他們更喜歡白菜蘿蔔青菜,比起不食人間煙火他們更喜歡這樣,從前我總以爲應該所有人覺醒,總有個有自己選擇權利的人,直到我和一羣原本聲名顯赫的時代強者相伴,直到我看到了他的背影,看到了這個人界,有時候豬食沒有什麼不好,一如俗語,各有所愛……”
遠處的老爸子看着與他相對的目光,一下子怯了場,卻被一劍擋了下來,阻攔他的江湖騙子砸了塊金子罵道“你夠狠哪!跟我還裝,要不是我這個追求真理的徒弟太執拗我也不想遷出你,既然如此,接下來換我來做解說吧!”
最後一句話,錢小寧是對老堡主說的,對方也不知道在何處,只遠遠的回道“哦!”
“兩年前,不對,應該從二十年前說起,更不對,準確的說應當是三百年前,你拜入你們家道觀時,你的師弟羅龍龍,關門弟子啊,天姿聰慧,更是青歡少年,他對你的好讓你動了真情,可最後飛昇的卻是他與另一個女人,他的道侶,你說了三百年男子禪不可飛昇,到頭來卻是遇到了自己的關門弟子彼此託付真心!”
“二十年前他們拜入你門下,兩年前,用一生積攢的修爲壞了他們渡劫,引來大劫又何曾是他們,是你這個爲了不上榜被殺,爲了報復尋找修煉男子禪的修士!確實,如今的你又在渡劫強行失敗降了一個級別,自然不會有生命威脅,你可真聰明!”
錢半仙握手爲拳,這青歡閣就立刻化爲煙塵,那些衰落的木具,客人,男子,也在半空裡消散。
“自己得不到,就不能讓別人得到嗎?三百年了,你師傅,那個怪里怪氣的傢伙都沒有這麼累過,真的是,老子都成仙了,長生不老,誰願意和他修煉男子禪,自己飛去吧!”
錢小寧不知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一個人罵罵咧咧的,又來回氣的踱步,還沒等到楊日日二人多說什麼,他就一巴掌呼死了申澄澄這個老爸子。
“先生,你不是說,吃獨食前要找好理由才能萬無一失嗎?爲什麼我的雞腿也被你一拳握沒了?”他那一嘴油,咋咋呼呼就爲了啃雞腿的徒弟,直到此刻才顯出了酸秀才本質,吃東西填肚子也得找個好理由。
“吃個錘子呀,快點一刀解決了這兩個秀恩愛的,他們一生是傷救不救沒有用,除非……”
“除非再渡劫是吧,冒似他們已經想到這一點了,你聽着天雷滾滾的,是老天爺在爲他們道賀嗎?”白雨聲擦了擦嘴傻傻看着天空中又不知何時聚起的雷雲。
“妖仙,你騙人!那些掃帚只有這一把有印記!”毛玉玉招呼一聲,已經散爲煙塵的後門外有一個掃帚飛來,第一次看到這個面目醜陋的男人歡笑。
“來!”楊日日將毛背在身上,二人坐在掃帚之上,藐視這雷雲一片。
“仙人,接下來的他們可不好對付,不管怎樣,你在這九州大地就不可能存在,九州大地存在你就不能在!你……懂嗎?”楊日日面色沉重,而毛玉玉正無力的靠在他身後,只要渡過雷劫就可浴火重生,而對於這一場捲土重來的雷劫,他們又有何懼之。
“哦!”錢半仙摸着自己的四大箱子金銀財寶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師兄弟二人坐着掃帚飛入了雷雲,電閃雷鳴之後,只落下了一個掃帚,飛往你們家道觀,在它的木柄上畫着兩個坐在一起的小人人,是當年道觀建立時,那個怪里怪氣讓錢小寧老想揣兩腳的傢伙親手畫的。
“喂,師傅,這黃雀好像沒得飛昇,不是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收回刀劍的白雨聲眨了眨眼道。
黃雀抱着大青蛇的腦袋,面如死灰的盯着自己的仇敵,一心求死。
當他將四個大箱子敲敲打打補好之後,師徒二人就再次上路,乘着手裡還有一壺燒酒,搖搖晃晃的在太陽落山時上路也是當真不錯。
“你爲什麼不殺了孤苦伶仃的黃雀?”夕陽下從不回頭的錢半仙忽然開口問道。
“留他一個在世上,他纔會更痛苦吧!”白雨聲如是道。
當他這般解釋的時候還沒有想過,其實自己不知不覺的邁出了大魔王的一步,不捨得留下的孽緣,都是來日方長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