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正在捱打的錢小寧在半月前是得到過可憐的,十兩銀子,大錢,全給了另一個人,不是乞丐,是一個有錢的大爺……
有些人會長記性,是因爲他們的心裡有過痛,有的人不長記性,是因爲他們的心裡太乾淨。
錢小寧不長記性,他老是在想着一個問題,爲什麼大家老是在針對他,卻不敢直接面對他,有些話說了就好,有些人甚至連自己的內心都不敢面對。
譬如街角的那位賣糖葫蘆的小哥,他在這裡從一十二歲到如今十八歲,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與鄰家的小妹訴說情話。
可他有些怯懦,小妹買糖是他不說,臉紅,小妹吃糖時他不說,結巴,小妹追問時他不說,膽小。
於是乎,今天小妹大婚,嫁的是一個賣藥材的大老闆,做第六房小妾的。
糖葫蘆小哥看着花轎自身邊擡過,四個人擡得,他想,倒是沒有做夢時自己娶她的風光,那可是要鞭炮震耳,八擡大轎,還有吹喇叭的,玩嗩吶的,總之要多熱鬧就要多熱鬧。
花轎裡的新娘子路上掀開了些簾子,自街角盯着他,直到街尾,糖葫蘆小哥哥慫,低着頭,不敢多看一眼,直到新娘子走過,簾子掛了,他才追去,一路上他的糖葫蘆撒了一地,看着小妹自大老闆府宅的偏門進入,六房小妾沒有進正門的資格,更不值得太過張羅。
乞丐敗家子錢小寧也一路追着,一邊還撿着糖葫蘆,小哥哥失落轉身的時候,他就在那等着,將糖葫蘆一個個的扎回去。
他不懂爲什麼糖葫蘆小哥的內心崩如決堤大河,表面卻是雲淡風輕,直到他注意到小哥的嘴角,血滲了出來,不過還附帶着上揚的嘴角。
"賣糖葫蘆啦,新掛的糖片,自選的大山楂,不甜不要錢,一串兩文錢!"小哥哥舉着糖葫蘆走向了那條街。
傻不愣登的錢小寧追了上去,讓人心煩的叨叨道"她說糖葫蘆甜嗎?"
"甜!"小哥的笑更肆了,像是病態一般。
"她問她甜嗎?"
"甜!"小哥的笑像是要撕裂這張臉似得,嘴裡滲出的血,淚如泉涌。
"那你喜歡,爲什麼不早點?"錢小寧不解道。
"我不敢答應她,我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六年攢下了十兩銀子,六年,可是你知道我們城的首富,藥材大老闆一頓酒菜要多少錢嗎?兩百兩!我要掙一百二十年,兩個六甲!"小哥在這條街上第一次失態,以往都該是笑臉迎人。
"十兩銀子?我又要它何用!我們城裡的人都說你傻,我看我纔是最傻的吧!"小哥在衣內取出了他一直隨身攜帶的錢財,扔到了錢小寧的碗裡,捂的半熱的銀子,不容易,應是用了許久,這顆心也準備了許久吧!
糖葫蘆小哥消失後的第二天,乞丐敗家子錢小寧在我們城最好的酒樓前等了藥材大老闆一夜,攔下了此人。
"喂,你想死嘛,快讓開!你這個傻子!"家丁甲怒道,正要動手時,錢小寧掏出了那十兩銀子。
傻傻道"你們說有錢真的很快樂嗎?就不會憂愁不會煩惱嗎?"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了衆人圍觀與嘲諷的眼神"哈哈哈,你們聽到了嗎?這個瘋子認爲自己有十兩銀子就是有錢人了,這是多少錢啊,十兩銀子,哎呦喂,那就是一萬文錢,可以去城門口燒餅攤買一萬個燒餅啊!"
"確實了不起,估計足夠和媳婦吃到下輩子了吧!哦,對不起,他買了燒餅就沒有錢娶媳婦嘍!"
藥材大老闆在半笑的看着錢小寧,"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會不會有煩惱,想到財富之多而難受?"錢小寧的眼中閃着光。
誰也沒想到大老闆會認真的回答問題,他說"會啊,再多的錢財也無法彌補我還是一個採藥小子的時所錯過的女孩,如果我那時年少有爲,她就不會嫁給別人啦,當時我的全部家當是七兩銀子!你比我多一半啊!"
乞丐敗家子錢小寧不知想到了什麼,在與大老闆對視三五秒後,交過了那十兩銀子在對方手裡"好,既然錢多會讓你難過,那你就一直難過下去吧!"
世上總會有許許多多的怪事發生,窮人給了一個冒似是瘋子乞丐的自己所有家當,像瘋子的乞丐又將這全部給了大老闆,儘管這一切對於最後,不過是人家一頓飯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還有三四口就填飽兔子了,錢小寧的思路也回到了這裡,屋子裡的光線很暗,錢小寧也依稀可見長老的雙手,乾巴巴的,握着的東西正是錢小寧一直所期盼的東西。
"委任狀!"他心裡偷偷樂道。
錢小寧在被捶的同時,就聽到了長老無所謂的念稿聲,"由於錢小寧身份特殊,功勳卓著,特賜爲六袋長老,掌管我們城,長老一生所謀甚多,特許其辭職請求,天下有人之處皆有丐幫兄弟!大好河山你隨意去吧,自有兄弟接應!"
長老卸任是早有準備的事情,可是其他人不曉得,一個個的都愣在了原地。
"哇哦!"錢小寧一落地就笑出了聲,幸好沒有被打死。
我們城是一座老城,它的故事,每一個都是撲朔迷離,它的容量,是現實與理想,它又叫做神話城。
長老最喜歡的就是自由,年少時的追求因爲自己的優秀而越看越遠,走上了長老之位,更是多番勞累,要不是幾番拒絕了升爲丐首的位子,自己早就累死啦!
就在這悲傷的氛圍之中唯有兩個人是開心的,而下一會兒最後就會只剩下錢小寧一個人。
長老在即將出城前被仇敵圍殺,敵人假扮爲尋常的街頭鬧事之人,在察覺周圍圍觀羣衆亦非常人時早已無計可施。
新長老錢小寧走在道觀的角落,一人吸着鼻涕,我們城的丐幫弟子說他是一個冷血之人,養不暖,無論長老生前對他怎樣好,都沒有半點難過。
可他腦海裡只有一個規矩,是在長老的心裡頻繁出現最多的話"一人做事一人當,年少時積下的仇,我一人還了!該不追究!"
錢小寧不知道長老年輕時做過什麼?他只覺得在一切的平凡背後,每個人都有故事。
一如那天糖葫蘆的小哥發苦的問道,一如追求自由的長老死在了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