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騰的火光照亮了凝銀散人蒼白的臉,他忽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極爲可怕的錯誤。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一個極小的疏忽,就足以致命,當年他師兄融金散人,就是因爲輕視了他,才從萬人敬仰的天鑄師,淪爲一個沒用的廢人。
每當夜幕降臨時,他總會對着起居室內的銅鏡,喃喃自語。
“不要小看任何人,你永遠不知道,一隻溫順的綿羊會在何時變成一頭惡狼,將你的皮和骨頭都吞掉。”
每當這時,鏡子裡總會映照出一張陰沉的臉,那張臉就好像是黑暗的一部分。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儘管凝銀散人活得很成功,卻總是要戰戰兢兢地提防着周圍的每一個人,他不希望自己落到和師兄一樣的下場,他知道,一旦他落到那種下場,將會比他的師兄更悽慘。
因爲恨他的人,一向比愛他的人多。
他以爲他永遠都不會小看任何人,沒想到最後,他還是小看了一個人,一個最不應該去輕視的人。
三天,整整三天時間裡,斗笠人一直在施展着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手段。
凝銀散人從來都不知道,僅僅是火煉就能搞出這麼多花樣。
可是隨着斗笠人施展的手段越來越多,鑄劍爐內聚集的靈氣,已經到了一種極爲可怕的程度,到了一種令人心悸的程度,在這個過程中,凝銀散人一次又一次揉着自己的眼睛,一次又一次掐着自己的大腿,最後他悲哀地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做夢,如果這是夢的話,恐怕也是一個惡夢。
不知從何時起,凝銀散人的臉上陰沉到彷彿能滴出水來。
“奪天地,造化之功!”斗笠人的一聲怒吼,讓凝銀散人的心臟一陣收縮,伴隨着一道道雷電,鑄劍爐內的靈氣有了一個質的飛躍,這種秘法,凝銀散人本以爲只有他和他的師兄才懂,可是斗笠人卻輕而易舉地施展了出來,甚至比凝銀散人施展得更爲精妙。
事情越來越不對。
斗笠人和張鴉九交手時,凝銀散人始終躲在暗處,觀察着斗笠人在鑄劍術
上的造詣,對一個不知深淺的敵人,或者是有可能與他爲敵的人,凝銀散人都會選擇在暗中摸清楚對方的一切,然後再拋頭露面,有時候凝銀散人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在草裡爬行的蛇,小心地掩飾着自己的身體,在獵物最疏忽大意的瞬間,咬向對方的要害,將牙齒內的毒液一股腦地灌進去。
原本斗笠人在凝銀散人看來,只是一個無害的孩童,只要它展露出兇態,對方就會嚇得動也不敢動,任由自己纏繞在他的身上,去吸吮他的鮮血和骨髓。
可是等它撲上去的時候,卻震驚地發現,孩童居然懂得絕世武功。
擡手就捏住了它的七寸!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纔多大年紀,就成了一名天鑄師?”
就算是自己的師兄融金散人,也沒有這樣妖孽.......凝銀散人忍不住在心裡浮現出五個字,這五個字,很多人在見過葉凡塵後,都曾經在腦中冒出過。
“他真的是人?”
斗笠人忽然將臉朝向他,由於斗笠壓得極低,凝銀散人只能看到掛在對方嘴角的一縷微笑。
“你是不是很奇怪,爲什麼我現在表現出的能耐和之前你看到的不一樣,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爲那時候,我知道你在後面偷看,所以並沒有拿出全力,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你和我比試,爲此,我可謂絞盡了腦汁,特意演戲給你看,讓你覺得一定能勝過我,只有這樣,你纔會安心地走出來。”
斗笠人的話裡充滿了感慨。
“爲了和你一戰,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在暗中偷偷觀察你,直到我徹底掌握了你的性格,也弄清了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纔對鑄劍閣下了戰書,所以你現在看到的,纔是我真正的實力。”
凝銀散人忽然渾身發抖,就像一隻受驚的毒蛇,蛇感覺到害怕的時候,往往是最有攻擊性的時候。
對大多數動物而言,蛇都是一種難纏的天敵,但是凝銀散人卻聽說過,蛇也有天敵。
是一種叫獴的異獸,它看起來很小,卻異常靈活,蛇往往無法咬中獴,而獴的突然襲擊,卻會要了
蛇的命。
“在你面前,我隱藏了很多東西,特別是在錘法上。”斗笠人忽然說道。
雖然經過民火灼燒的金屬,靈氣會自動凝聚在其內,斗笠人還是施展出了翻天錘法,正如這錘法的名字一樣,連天都險些被翻過來,等到他施展完畢後,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驚人的錘法,也不知道這就是三百年前聞名蜀山的翻天錘法。
可凝銀散人卻認得出,整個人如同失了魂般,徹底呆住了。
隨後斗笠人又開始爲飛劍賦靈,在賦靈上,他所使用的手段同樣驚人,最後他甚至當着所有人的面,爲那柄飛劍賦靈了三次,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做到的,可他真的就做到了。
“其實,我最多可以給一柄飛劍賦靈四次,因爲我修煉過四種極爲特殊的功法,三次只能算是差強人意吧。”
斗笠人搖了搖頭,有些不滿意地說,凝銀散人如同被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臉上浮現出羞惱之色。
一柄樸實無華的飛劍漂浮在斗笠人面前,以火雲石和百年銀鑄造,以靈藤木爲鞘,按照斗笠人的喜好,這柄劍看起來就和凡間街邊販賣的鐵劍沒有任何區別。
可他卻是一柄天級下品的飛劍。
以地級的材料,煉製出天級的飛劍,這種事凝銀散人就連聽都沒聽說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會相信,如果有人這樣告訴他,他一定會認爲那人是瘋子。
以最平凡的材料,煉出最不平凡的劍。
斗笠人好像天生就喜歡做這樣的事,最後他伸出手指,在那柄飛劍上留下一個斗笠形狀的標記。
“此劍名叫天缺,因爲它不能算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將來煉製出的每一柄飛劍都不會比它弱。”斗笠人平靜地說,話語中並沒有任何傲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你煉了一柄劍,我也煉了一柄劍,兩柄劍都是天級下品,如何能分出高低呢,對了,我有一個好主意,你看這樣做可好?”斗笠人附在凝銀散人耳邊小聲說了一段話。
凝銀散人的瞳孔頓時劇烈地收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