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師傅母親那天具體是怎麼樣,周虎並沒有詳細說過,何況他也並不知道。他們發現周母死的時候,還是在晚上過來串門。那時候廚房做着的飯已經涼了,周母躺在牀上沒了氣息。
周師傅是怎麼夢的這麼清楚的?
我和胖子心裡有點兒虛,一開始還覺得他是潛意思作祟,但是想到我們先前給人守夜發生的事兒,覺得周師傅會不會是中邪了。
大家見到沒事兒,於是在屋裡說了幾句就散了。
周師傅把木門關上,給我們道了聲歉。
我們大度揮手錶示沒啥。然後周師傅讓我們回去睡覺,他自己也準備去睡下。
我和胖子站在堂屋,磨蹭了好久都沒有在動一下。
周母是在我們剛纔睡覺的那間屋子去的,我和胖子是死活不敢再進去了。周師傅尷尬笑了笑:“那你們睡這邊?”他指着另一間房。
那間房也不知道是誰在住,裡頭比我們剛纔那個房間多了許多簡陋傢俱。
周師傅說這間房纔是他母親平時歇息的地方。
我和胖子非常納悶,既然周母有自己的房間,最後幹啥跑到其他的房間去?
周師傅說:“媽生前有點潔癖,可能是剛做完飯,身上沾了很多灰。爲了不把牀弄髒,所以沒回臥室睡覺吧。”
胖子義正言辭的說:“叔,那您去睡吧,我們守在外頭就行了,免得又出什麼事兒。”
我點頭如搗蒜,連連表示這個建議不錯。
周師傅拿我們沒辦法,給我們留了幾根蠟燭,就回剛纔那個房間睡下了。
我們守在堂屋中間,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着客房的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胖子忽然拍我肩膀:“萬一後頭房間也有古怪怎麼辦……”
他這樣一說完,我心裡頭也涼了半分。這個土屋有兩間臥室,一間是周母死去的地方,一間是周母生前住着的地方。如果周師傅先頭是中邪的話,這兩間屋子應該都可能有古怪。
以前聽奶奶說過,死者死後歸家,最愛呆的兩個地方,一個就是自己的房間,靈一個是身死的位置。不過那是我們那地兒的傳說,不知道在這邊適不適用……
而且還有一說是,死者死後幾天之後,會把生前走過的路,全部再走一邊。大概也就是因爲這樣,所以周師傅夢遊才能夢到他母親去世前那段時間的樣子吧。
一想到這兒,我背心就忍不住發涼。各地風俗不一樣,誰能吃的準在這邊是不是這樣?
倘若是這樣,指不定我和胖子身邊就正有個看不見的太婆在黑暗中忙忙碌碌,圍着我們打轉……
胖子說:“要不咱躲到男廁所去吧?周師傅的母親生前走的路再怎麼多,也不可能去過男廁吧……”
我還以爲他在開玩笑,結果轉頭看到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心裡頭也瘮的慌。
“這邊廁所沒男女,呆逼……”我忍不住罵了聲。
山區裡的村子,每戶人家裡能有個茅坑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還分男女那麼講究……
胖子說臥槽。
然後我倆一人盯着一邊,他盯着
周師傅正睡覺的那個房,也就是沒什麼傢俱的那個房間。我則盯着周師傅母親生前住着的房間。
我倆盯了一會,沒啥事發生。胖子拿胳膊肘捅我,讓我看堂屋裡擺着的牌位。
牌位怎麼說呢,隨着時代變遷,遺像在某種程度上代替了牌位,所以很少能見到牌位。
胖子說:“怎麼這麼少?”
我打量了一下,上頭的牌位總共只有四個。周師傅老孃一個,他老爸一個,然後剩下兩個應該是他爺爺奶奶。
我和胖子搞不清這邊的習俗,所以不敢隨便說啥,只是這村子看上去有許多個年頭了,不太可能只有這麼幾個人吧。
胖子問:“會不會都是外來戶?”
我想了會,是有這個可能。如果周家村的人都是後來遷徙過來的話,他們的喪葬習俗可能是按照原來地方辦的。不過可能原來地方的習俗,不適合這種山區的形勢,所以就出了事。
想了會,明天有機會見着村長,還是得旁敲側擊問一下。
之後我和胖子輪番睡覺,一直熬到了外面泛起魚肚白。
那一夜睡的並不怎麼好,總覺得有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們。
雖然天光已亮,外邊也聽到了雞鳴聲,但是周師傅還沒有起來。
胖子說:“你去喊一下?”
我咳嗽兩聲,說不必。
胖子心領神會,然後我倆跑到院子裡蹦躂了一下,舒展筋骨。
這時候周虎和他婆娘帶着早餐過來,說是早餐,其實就是非常稀的稀飯和幾個地瓜鹹菜。
周虎問:“他起來沒?”
胖子搖搖頭說不知道,只埋頭苦吃。
周虎的婆娘敲了敲門,裡頭沒回應,然後她推門,結果門跟撞着什麼似乎的,又彈了回來。周虎扭頭衝她喊:“幹啥啊?”
他婆娘應了聲,繼續推門。
我和胖子很好奇,有啥能把門堵着?於是擡頭往那邊看。
因爲門是往裡開的,所以我們這邊看不到啥,不過周虎他婆娘推門的時候,趁着那麼個空擋,我們從門底下的縫隙中,瞅見那裡有一雙腳……
我和胖子頓時就炸毛了。
周虎也看到。他婆娘推了半天門打不開,低頭一看,也瞅見那雙腳,嚇啊呀一聲坐在地上。
我和胖子差點把碗摔了,就愣愣盯着那邊,一身冷汗。
這腳無疑是周師傅的,門後面肯定也是周師傅站着。但我們都不知道他站在那兒多久了……或許昨天一整晚都在呢?
我和胖子渾身發涼,倘若周師傅昨天就在那裡站了一整晚,那麼昨天我們會有被盯着的錯覺就不是錯覺了……
胖子生怕浪費了,哆哆嗦嗦把碗裡頭最後一口稀飯喝乾。
然後我倆硬着頭皮走過去。
周虎把他婆娘扶了起來,然後朝裡頭喊了喊:“哥?”
裡頭沒回音。
胖子生怕還不夠亂,問:“是不是上吊了……”
誰家上吊腳還踩在地上,這胖子腦子不清醒。
周虎把他婆娘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後過來和我們商量該
怎麼開門。
周師傅現在肯定是直挺挺的站在門後的,我們要是就這樣強行推門進去,他等下摔了,後腦殼撞在地上咋辦?人要是意識清醒的時候還能自我保護一下,周師傅現在明顯意識不清醒,毫無防備的一下砸地上,我們怕出事兒。
我想了會兒,說:“我從窗戶上面看着,我喊你們推,你們就只管慢點推門,不會讓周師傅倒下去的。周虎叔你瘦一點,等下從門縫裡擠進去把周師傅擡到一邊。”
周虎點頭表示同意,胖子就在邊上幫他打下手。
我搬了凳子到外面,那窗戶開的特高,不用凳子根本夠不着。我剛踩上去,胖子就在堂屋喊:“好了沒?”
我讓他們等等,然後踩着凳子,準備把糊着報紙的窗戶捅破。
結果胖子忽然在裡頭一聲喊:“你快回來!”
我還沒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手已經下意識去把窗戶上糊着的報紙撕開了……結果一撕開,一張臉驟然出現在我面前,那人兩眼無神,臉色有些發青,就這樣在窗戶裡頭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和那張臉距離不過一拳,還沒來得及喊,雙腿一個哆嗦,就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這時候胖子急急忙忙從外頭把我扶起來,慌張說:“周師傅不知道什麼時候跑窗戶那邊去了……”
我嚇的魂都快飛了,雙腿一直打顫。哆哆嗦嗦跑屋裡一看,只見到周師傅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到窗戶邊上了……周師傅就這樣抓着窗戶沿,臉正對着外頭。
周師傅力氣也忒大了吧,雙手扒着窗戶沿,把自個提了起來,身子顫都不顫一下的。
這事兒已經超乎了我們的想象。
後來我們三人硬着頭皮把他從窗戶上弄下來,放到牀上躺着。周師傅沒有反抗,眼睛瞪的圓滾,誰都不知道在看啥。
胖子找來被子把周師傅蓋着,免得他身上的紋身被發現。
我想了會,想把他送外頭的醫院去。
周虎卻讓我們等等,然後急急忙忙跑出去喊人來幫忙。他婆娘很害怕,就在屋外偷偷往裡看。
沒一會,來了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我問周虎他是誰。周虎告訴我們,這是村裡頭的‘醫生’。
山區生活非常艱苦,想要一個正兒八經的醫生幾乎不可能,所以這邊有什麼大病小病,都會請教村裡頭年紀最大的老人。老人家能活這麼久,肯定見過很多大病小病,生活經驗遠比其他人豐富,所以解決一些小問題不在話下。
醫生的稱呼只是大家爲了方便才這樣叫的。
老‘醫生’一進來,扒了扒周師傅的眼皮,忽然叫了一聲糟了。
我們這才知道,周師傅是丟了魂……
我和胖子嚇一跳,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靠譜,還是想把周師傅送醫院去。
那老‘醫生’斜撇我們一眼:“不聽老人言。”
周師傅呼吸平穩,體溫正常,的確不像生病的樣子。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臉色發青,兩眼圓瞪雙目無神,只是眼珠子裡有些血絲。
我和胖子沒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聽那老醫生的準備喊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