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頭子很喜歡和王存業一塊坐着閒聊。
覺得陳凌這個老丈人不僅是脾氣好,講故事還是一絕。
往往能用最樸素、最平實的語言,講出來十分動人的故事,冷不丁的蹦出來一句話,既文藝又有哲理,很得趙玉寶欣賞。
有時候甚至讓老頭子羨慕的抓狂。
經常感慨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道至簡,返璞歸真?
所以經常纏着王存業讓他講那些離奇的故事。
王存業迴風雷鎮都這麼些天了。
他們還挺想念的。
時常唸叨和他一塊放羊。
“你那是啥眼神?”
看陳凌一臉無語不想說話的模樣,趙玉寶哼了一聲:“你小子,現在不知道村裡咋說你的吧?人家都說你是村霸,還說你就像是山裡的狼巴子,惹不得……”
“趙叔你聽他們胡扯。”
陳凌早晨也聽丈母孃講這事兒了,“不過村霸就村霸,狼巴子這個我可不認啊,這狼巴子在俺們這兒可不僅僅是嚇唬小娃子,還很有教育意義的。
這節骨眼拿出來是說老人做的事不地道,沒給後輩們樹立好榜樣。
跟人家說我是村霸有啥關係?”
“哎喲,這裡頭又有故事呢?講講,快講講!”
趙玉寶兩個一聽這話,來精神了,急忙催促陳凌講狼巴子的故事。
“沒啥可講的,就是一則民間故事,我前陣子訂的雜誌上就有,我給你們拿出來看就是了。”
陳凌懶得講這個,大白天的,也沒啥氣氛,直接從屋裡找出來那本雜誌,讓兩個老頭子看。
上邊有‘狼巴子,貓猴子’,淨是山精鬼怪。
當地還有順口溜,‘拉荊笆,拉荊笆,拉到山裡喂狼巴。’
也都在上面寫着。
荊笆就是荊條編的席子,編大了建房可以用,編小了可以在地上拉着走。
講的是當地以前有個人家兒媳嫌棄爹孃老邁,不幹活還浪費口糧。
就慫恿丈夫騙兩個老人去山裡拜廟祈福,給二老延壽,實際上是用荊笆拉進了山裡,餵了狼巴子。
結果他們兒子知道後,不哭不鬧,只是每天下學拖着荊笆玩耍。
兩口子好奇之下便教訓他四書五經你不念,天天拖着荊笆有啥好玩耍的。
兒子答:我年紀小不會編荊笆,下學無事,就練習拉荊笆,等你二老年歲大,也用荊笆拉到山裡去。
兩口子聽了臉紅脖子粗,急忙把公婆找回,恭恭敬敬賠了不是,好生孝敬。
還有說‘兒編荊笆父增壽,實是兒媳要害人,莫說老貓房上睡,一輩傳一輩……’
“嘿,這故事好啊。”
趙玉寶兩人嘖嘖稱讚,拿着雜誌不斷翻看,愛不釋手:“民間故事裡也不缺乏好故事,簡直就是瑰寶啊。”
鍾老頭則是指着一頁的末尾道:“咦,這裡還有狼巴子的解釋。”
狼巴子,一種說的就是山裡的山精鬼怪,老狼成精,能像人一樣站着走,村民夏夜在院裡乘涼,狼巴子下山拽了人就走。
另一種說的是狼羣裡有一種體型很小的狼,比狼小得多,聰明有智慧,極通人性。
如果在山坡上混進羊羣偷吃羊,被放羊的人發現了,可以用鞭子抽打。
每打一鞭子便會齜一下牙。
伏在地上也不閃躲。
直到放羊人不打了,纔會溜走。
聽說這就是因爲狼巴子通人性,知道做了虧心事絕不還擊,纔會有這種奇怪表現。
但終歸是狼。
狼巴子比普通狼更兇猛更伶俐,雖然體格小,但傷害性比普通狼有過之而無不及。
甚至記仇能記一輩子。
父輩的仇,找子女來報。
“這東西還挺有意思的啊。”
“是啊,其實狼巴子有傳說和戲劇成分,真正嚇人的是貓猴子,我四爺爺講過,貓猴子半夜揹人,以前發生過。”
“哎喲,這個聽着就嚇人,書上有沒有,我翻翻。”
他們在樓上捧着雜誌倒是看得起勁了,睿睿很快就無聊,自己從樓梯爬了下去。
小東西腿短,根本不會下樓。
倒是爬起來賊快,上下樓都是嗖嗖嗖的。
不過黑娃小金見他下樓就緊緊跟着,一前一後擁護着,每天這樣,倒是沒啥讓人操心的。
樓下的婆娘們這時對草珠子來了興致,嘰嘰喳喳的說着話,拿着針線穿起了簾子。
睿睿看到後,就扶着黑娃站起來,拍拍小手跑到王素素身邊,在滿盆子草珠子跟前撅着小屁股,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們忙活。
沒過一會兒,趙大海風風火火的小跑回來,用背心兜着好幾只毛茸茸的小秧雞子,渾身黑色,很是好看,讓王慶文給他找東西裝。
臭小子頓時眼睛一亮,趕緊衝樓上喊:“爸爸,小隻一,小隻一~”
他說不成那個‘雞’字,只是奶聲奶氣的把雞拆成了兩個字。
陳凌乍一聽,還不知道他瞎喊叫什麼呢。
還好趙大海緊跟着嚷嚷起來:“爸,鍾叔叔,你們快跟富貴下來吧,外邊小秧雞子出殼了,好多在草裡亂跑,好抓得很。”
睿睿更是急得直蹦躂,‘小雞,小雞’的叫個不停。
想讓陳凌帶他出去捉。
現在這個時候,小雞小鴨小鵝全長大了,鳥兒也很少有育雛的。
很難再看到這樣可愛的小玩意兒了。
臭小子可不是急着去抓嘛。
陳凌見兒子急得又想上樓,就轉過身,衝下邊道:“好好好,不要喊了,喊也喊不成,爸爸這就跟兩個爺爺下來了。”
於是一夥人就提上籠子,出去抓小秧雞子。
其實這個季節不僅小秧雞子出殼,小野鴨子、小葦鶯等各類水鳥也出殼了。
但陳凌家這邊還就是小秧雞子多。
出去一看,好傢伙,高高的草裡,渾身黑色的小秧雞到處在橫衝直竄的。
它們長着大腳爪,粗長嘴巴……
都跟母秧雞走散了。
乍一看,比起小雞仔兒來,有些怪模怪樣的。
不過看的時間長了,也會順眼許多,覺得可愛起來。
看到陳凌他們出來,趙剛就指着果園到處跑來跑去的狗說道:“二黑抓的最多了,這狗抓小秧雞,都不傷雞的,可惜它跟我不熟,抓了不肯給我。”
山貓聽了在旁邊就笑:“哈哈,是啊,都給我跟大海了。
富貴,這小秧雞子能抓不?”
“能抓,少抓兩隻養着玩玩就是了,不想餵了,就放掉。”
陳凌可是知道自己周圍的秧雞有多多,那簡直一窩接一窩的孵蛋,又不是專門禍害它們,只是抓着玩玩,一點也不妨礙。
“這東西別看小,比小雞子飯量大多了,抓蟲抓小魚兒喂,一天也得喂好幾頓,吃得多拉得多,養家裡,味道還大。”
他以前養着玩過。
這是告訴趙大海和兩個老頭子的。
又髒又臭,還不如養小雞小鴨的好。
沒想到跟在身邊的臭小子已經等不及了,皺着小眉頭焦急的晃他胳膊:“爸爸,爸爸~”
“好,抓抓抓,這就抓。”
陳凌無奈,也不讓二黑它們那羣小狗子動手,拿出一張抓雞的網兜。
一頭是竹竿,一頭是網兜。
帶着兒子就往草裡轟。
這些小秧雞子呢,和小雞仔兒、小鴨子的習性是差不多的。
遇到驅趕的時候,不是四散而逃,而是一隻往哪裡跑,一整羣就全部跟着往那個方向跑。
所以陳凌一趕,見到一羣黑乎乎小秧雞子從草叢中跑出來,就眼疾手快的,用雞網一撲,一網兜直接罩住這一大羣。
只有寥寥三四隻跑掉的。
比起家養小雞小鴨的呆愣笨拙,這些小秧雞子速度可是賊快的。
陳凌這技術已經很不錯了。
睿睿興奮的大叫:“小隻一,小隻一~”
然後跑過去伸手去掀雞網。
結果一掀開,呼啦啦,小秧雞子全跑光了。
“你個臭小子,急啥!”
陳凌見狀把雞網一扔,和趙大海幾個對跑進草裡的小秧雞子一陣圍追堵截。
“哈哈哈,我咋感覺自己動手抓更過癮呢?”
趙大海和山貓堵到了兩隻之後,興奮的鬼叫道。
用雞網抓,哪有自己抓來得爽。
連二黑它們一幫小狗子都不讓幫忙了。
趙玉寶兩個老頭子對這個倒是興趣不大。
只是耳朵夾着半根鉛筆,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寫畫畫。
上面是陳凌之前和他說的‘秧雞和關關雎鳩’,老丈人和他講的‘人蔘與桔梗的傳說’等等。
以及今天的‘草珠子的珠簾’,還有陳凌家的魚,‘會發光的小魚兒’。
鍾老頭則是覺得他們帶着娃娃抓小秧雞的場景有趣,用樹枝在地上簡單勾勒了一下。
看樣子是準備回去畫下來。
一幫大人帶着娃娃抓了一陣小秧雞子,然後全部給睿睿關進了竹籠裡。
讓他去玩耍。
熱鬧過後,趙剛拉着山貓和趙大海兩人去釣魚了,他知道山貓開了狗廠之後,對他挺感興趣的,很快熟悉起來。
趙玉寶兩個也扛着涼蓆回家了。
只說鄉下不僅好玩,老來僵化的思維也開闊了,很多有趣的想法是一個接一個的。
抓了小秧雞子也都顧不得玩,丟下兩個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回去創作了。
陳凌守着兒子逗弄籠子的小秧雞子,一邊坐在石亭旁喂鴿子。
心說最近事情不多,漁網也織好了,晚上再找機會去探探水庫深處的怪魚去。
正琢磨着怎麼收拾那老對頭的時候。
沒想到,來了位不速之客。
竟然是王來順來找他了。
他還想着鬧了這麼一出,這老頭兒估摸着跟他的關係也僵住了,應該會很長時間不會來往了。
就算有啥事,肯定也是託別人出面,來家裡叫他。
一般村裡就是這個情況,鬧了矛盾,肯定要有中間人說和、協調,這都是見怪不怪的事情。
沒成想這才過了幾天,居然就直接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