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庫房不算小,至少胡業一眼望去除了層層疊疊打包裝箱好的“包漿”裝置便是影影綽綽的貨架了。
想在如此一處地方找人自是不容易,庫房這種地方更是算得上四通八達、聯通的生產線不只一兩條,端的是進可攻、退可守,無形中算是給胡業增添了不小的難度。
好在能夠以普通天庭人的身份躋身氏族聯合調查團之中,胡業倒也說的上是有那麼一兩分真本事。
這本事比起姬雄、姜水這些頂尖的氏族子弟或許略有不如,但所謂術業有專攻,身爲氏族聯合調查團的探員在這麼個環境下找個個把人還是有不小把握的。
只是這尋人,還是找個敵我難辨的神秘人可不比找個貓貓狗狗那麼簡單。
要知道貓貓狗狗可上不了這些訓練有素的氏族聯合調查團探員,但不小心中了敵人的埋伏,哪怕是強如容子揚這般不弱於氏族子弟的精英也有可能折在這兒。
古天庭無月,所以這庫房裡自是黑的透徹。
不像其它的廠房還有那麼幾扇低矮的窗戶可以透出燈光,這裡有也是那些貼頂狹長的窗楞,面對那些斜上照落燈影除了點個某、表明下有這麼個東西對於視物沒有半點用處。
如此環境自是極大的方便了躲在暗處的人,只是胡業作爲追擊的那一方似乎也沒得選擇,只有以身犯險這一條路可走了。
咚咚咚……
沉悶而悠揚的腳步聲從有別於其它廠房的金屬製地板上傳出,敲打在胡業與神秘人的心頭。
庫房的地面並不平整,上面縱橫交錯有大量方便機械滑動的軌道使得胡業前行的路走的一腳深一腳淺。
這當然並不足以影響胡業,然而胡業的背脊卻是悄然間涌出了大量的汗珠,顯示出他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萬分小心。
如果此刻胡業的身旁有人便可以看到他的耳朵微微僵顫着,這是人將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的一種表現,胡業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胡業所想要聆聽到的東西是極其微弱的,所以此舉耗費了他大量的心力。
呼――呼――
漸漸的胡業在嘈雜的腳步迴響中捕捉到了他想聽到的聲音。
這聲音太過微弱,以至於胡業不得不放緩放輕了自己的腳步。
一時間,整間庫房內的聲響逐漸的消散了。
在距離胡業數十米外的地方同樣有着一個人在支楞着耳朵聆聽着。
當庫房內變得安靜了下來時,這位聆聽者尚且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等他意識到耳畔那早已熟悉的聲響不知不覺消失不見時已經是數秒鐘後了。
此時庫房內只剩下了他那略顯低沉混亂的呼吸聲徘徊在他的耳畔,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在他的心裡無限的放大開來。
咚咚咚……
這是他的心跳聲在寂靜裡逐步成爲主流,而隨着心跳的加快,他的呼吸也不由得變得急促了幾分。
臨近的廠房中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響,難道對方離開了?
在想到這裡時,藏身於此處的神秘人原本緊繃的身體產生了一瞬間的放鬆。
而就在這一刻,一滴水珠從他的上方滴落、正巧打在了他的眉間!
滴答~
四散的水滴濺入到神秘人眼底,那鹹鹹的液體使他由於輕微的痛楚、本能的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只不過此時這位神秘人已經顧不得擡頭去看水滴的來源了,一個驢打滾躍出自己藏身的貨架,險而又險的躲過了胡業陡然間發起的一記猛撲。
只聽“哐啷”一聲,胡業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哪怕質地堅硬的合金板面都被他膝間手肘的護具砸出了一個淺淺的凹痕。
眼見自己由明轉暗的一擊偷襲未能得手,胡業倒也未曾氣餒,雙腿一彈便再度向對方飛撲而去,完全不給對方起身還擊的機會,顯然是打算制服之後再談其它。
而那神秘人見此亦是果斷無比的滾向了臨近的一箱箱擺放着空地上的貨物,一個翻滾斜躍,硬生生的撲上了兩米多高的貨堆之上。
砰砰砰……
只見他翻身躍上貨山之後不退反攻,將一件件貨箱似炮彈般衝着胡業迎面踢去,只是眨眼間便局勢再度逆轉,重新掌握了主動。
揮臂盪開質地輕便但棱角分明的貨箱,胡業的手臂被附加在其上的衝勁給震的隱隱作痛。
這還是他出於小心謹慎穿着了全套防護裝備的前提下,不難想象倘若真的輕裝簡行怕是被這貨箱棱角一磕,便要受到些許皮外傷了。
沒敢迎着敵人橫衝直撞,前行中的胡業略微的走出了一個不算大的弧線。
在箱影交錯間,他看向那居高臨下的的身影感到了些許的熟悉。
只是思忱片刻,還未等他邁上已經矮了一層的貨堆,一聲大喝已經先於他的身形脫口而出:
“尕子你他喵的鬼鬼祟祟在這裡幹啥?!”
對方聽到胡業的話腳底下的動作不由得一滯,而胡業藉此機會一舉翻身上了貨堆頂身撲倒了還想再有什麼動作的神秘人。
“噔”的一聲,胡業隨手打開了頭頂的照明設備想要看看眼前的神秘人是否是他所認爲的那個。
只見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略顯青澀而慌張的面孔,正是不久前跟隨容子揚前來解決突發狀況的小隊裡的一員,也就是他口中的尕子。
尕子大名叫陸博波,是比胡業還晚兩年進入氏族聯合調查團的臨時工。
當然這所謂的臨時工就好像尕子般都是戲稱,一個是指處於實習期的預備探員,一個是指陸博波他辦事不怎麼成熟穩重,總是需要大家提攜指點、像個小娃兒。
說實在的,胡業對於在這裡能夠見到陸博波是極爲震驚的,這也是一開始黑燈瞎火的情況下他沒從自上而下的俯視中認出對方的原因。
只是陸博波進入氏族聯合調查團正巧是胡業第一次帶新人的時候,所以他對這位“尕子”可是印象深刻的很,在兩人照面幾回合後已是摸黑認出了對方。
這也就有了胡業識破對方身份的那聲斷喝。
然而認出對方身份歸認出,深知稍有不慎自己都會萬劫不復的胡業並沒有放鬆警惕,依舊將陸博波制服之後纔開口與其溝通:
“說吧!你小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胡業說這話自然不是問對方爲何在這九泉光膜批發廠裡,而是問對方爲何還活着。
在說這話的時候胡業手底下死死的把持着陸博波的要害,顯然是對他防範的很。
只見陸博波聽到了胡業的話神情一變,整個開始劇烈的掙扎起來,甚至不顧自己的要害被控,口中發出了意義莫名的“咯咯”聲。
對方這般模樣看得胡業不由得一愣,這表現可不像是正常人該有的,只是想到對方先前的那套動作可不像是瘋瘋癲癲的模樣,便強行的鎖住了陸博波的咽喉要害,厲聲說道:
“我可沒時間在這裡看你裝瘋賣傻!”
“你要是真的瘋了,那兄弟可就對不住了,只能下手送你少些苦痛……”
一邊說着,胡業手底下一邊用力鎖死,可見他並不是隨口說說嚇唬人,而是真的打算這麼做。
被其掐住要害的陸博波也是感受到了胡業的決心,本是癲狂慌張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掙扎,手掌亦是拼命的小範圍起伏、拍着身下的貨箱發出“啪啪啪”的告饒聲。
不多時,陸博波的眼睛已經由於缺氧而翻白,此時胡業纔開口問道:
“如果清醒你就給我眨眨眼……”
本來已經心升絕望、以爲胡業決心掐死自己的陸博波聽到這話無異於聆取天音,拼盡了力氣去翻動那已經沉重的像是天門的眼皮,胡業見狀輕笑一聲,手底下略微鬆開了些許。
得意喘息的陸博波大口的喘着氣,看向胡業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異樣與畏懼。
感受着胡業的雙手仍舊在自己的要害環持,不待胡業再度問詢,他便竹筒倒豆子般的開始訴說起自己的經歷……
“這麼說來,你是趁亂僥倖逃脫了敵人的追捕?”
聽完陸博波的話,胡業看着他的眼睛不置可否的問着。
陸博波聽到胡業的問詢連忙點頭,眼睛亦是瞪的溜圓直視胡業以證自己所言非虛。
見到陸博波這般表現,胡業輕輕的點了點頭,手掌亦是離開了陸博波的脖頸,雙腿微微用力打算起身。
就在此時,雙臂沒了胡業雙腿壓制的陸博波猛然間伸手在腰間摸出一根連柄細針便向着胡業的腰間扎去。
這連柄細針與其說是針倒不如說是一根棱刺,只是它的形態細長、棱角的切口也更爲的細密,所以看起來倒像是一根帶柄的長針。
這麼一個閃着幽光的利器想必是可以一舉捅穿胡業的腰眼直抵內臟的,甚至陸博波的手都已經感觸到了針抵防護裝備時的那股薄薄的阻礙。
然而也就是在這一瞬間,胡業的手緊緊的握住了陸博波的手腕,側身用膝蓋頂住了他的下巴。
窒息所帶來的虛弱感並未恢復,所以陸博波本身致命的偷襲被早有防備的胡業輕而易舉的給攔下了。
居高臨下的看着被自己頂住咽喉的陸博波,胡業神色莫名的說道:
“既然裝瘋賣傻又何必妄自清醒坦白呢?不知道自己從來都說不得謊話嗎?”
“本想放你一馬的,可你卻想置我於死地……”
“說實在的,我自認帶你不薄,子揚大哥更是帶你如親傳細心教導,爲何要背叛乃至加害於我二人?”
聽到胡業的質問陸博波有些艱難的低頭看了眼胡業,斷斷續續的問道:
“倘若我實話實說胡哥便會放過我嗎?”
胡業聞言抿了抿嘴,隨即開口說道:
“不會。”
聽到這話陸博波費力的喘息了一下,冷不丁的反問道:
“那我說,我沒想到會害死大家你信嗎?”
胡業沉吟了片刻,聯想到對方早前驚慌而非殺意的表情點了點頭。
得到胡業的肯定,陸博波笑了笑,隨即反手一握,那連柄細針便斜着挑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感受着自己逝去的力量,陸博波輕聲的嘆道:
“走吧胡哥,我們對付不了他們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明明不想的,可是大家都死了……都死了……”
陸博波臨終的話似乎和容子揚在通訊伊始時所說的話有些近似,這讓胡業的心中不由得掀起了驚濤駭浪。
而就在胡業有所聯想的時候,他忽而覺得周身靜的出奇、黑的深邃。
他似乎被籠罩在了什麼東西的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