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我跟莊巖去看情況,他並沒有去江叔家裡直接找江叔詢問,那是最傻的做法,畢竟江叔不肯向我們這幾個小輩坦誠。
莊巖帶我去看了江叔那家被收購的分公司,公司內部正在重新裝修。
我們在公司樓下打探情況時,有個身材窈窕的女人戴着墨鏡出現在樓下。離夏天還有一段時間,可她穿得卻很少,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那背影有些眼熟,她半轉身回頭看時,我纔敢確定她是喬雨。
前段時間還不顧形象地跑到我們公司要提前提現,眼下卻風姿綽約地出現在這裡。
“嘖嘖,這就是老闆的新女朋友。”旁邊跟我們聊天的阿姨朝喬雨努了努嘴,這時候,她說的老闆停好車後朝喬雨走去。
老闆往我們這邊看來時,我趕緊低下了頭。
等人進去後,我纔開始震驚,喬雨這麼短的時間就認識了一個黑子的人,往後怕是會出事。就算不出事,這麼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
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姚蘭時,莊巖拉着我走了:“那人我認識,走吧。”
莊巖之前通過一個人把消息泄露給了黑子,剛纔進去的老闆就是那個人的兒子,所以這家公司確實已經被黑子收購。
我們又去了莊叔的總公司,正好有個辭職的人捧着東西出來,姓張。莊巖之前幫江陽處理公司的業務時,在公司裡露過面,所以小張認識莊巖。莊巖假裝不知道江陽在哪,跟小張閒聊的時候順便請他喝了一杯咖啡。
小張做銷售,跟莊巖抱怨現在公司不像話,根本就是個空殼子,每次的報銷款都要一拖再拖。不僅如此,發工資也沒有以前及時,前兩個月都拖了兩三天,但是沒人敢向勞動部門投訴。
“關了分公司,資金應該已經回攏了些,怎麼會連工資都往後拖?”
小張往莊巖面前湊近,左右瞄了下後壓低聲音說道:“聽說老總自己把錢偷偷挪走了,我是前幾天才聽到財務說的,應該沒假。你說老總是不是缺德?自己把錢弄走反而讓我們背黑鍋……”
擅自轉移公司資金是犯罪,不過江叔這段時間折騰了很多,肯定有他自己的法子來規避犯罪的問題。小張現在正滿腔憤怒,話可能半真半假不一定完全可靠。
我們在公司樓下坐了很久,員工們的說辭基本一致,公司資金緊張,而且時不時地會有陌生客戶參觀公司,會在江叔的辦公室裡一待就很久,有時候還會爭吵。
江叔似乎對那些人毫無辦法,但江叔在他們面前會剋制脾氣,等人走後經常怒不可遏地砸東西。
最近已經裁了一小半人,公司剩下的人也人心惶惶待不下去了,正在騎驢找馬。
所以江蘇的公司在外人眼裡只是改組重新構架,可在內部員工眼裡早已經名存實亡。
我們瞭解完這些情況後就回了家,之前莊巖幫着江陽收拾爛攤子的時候,已經基本控制住了生意的總體走向,所以誰也沒想到江叔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自家產業折騰成現在這種地步。
回去時莊巖一直在低頭沉思,我主動跟他說話時,他纔回過神來:“希希,你說我該不該找金絲那邊問問情況?”
我下意識地搖了頭,江陽家裡的事情他能幫就幫,現在連江叔都搞定不了的事情,他就算知道了實情又能怎麼樣?
話是這麼說,但感情上他肯定是想幫着江陽把事情查清楚的。
“要不,我們讓乾爸幫忙查查?”秦守誠應該能幫忙查清楚情況,總比找黑子要強。
莊巖搖搖頭:“不行,這件事會讓秦老爲難,他是你跟孩子的保障。算了,回去吧。”
江叔很明顯有把柄在黑子手裡,現在把江陽弄出國散心也顯然是想讓江陽避開這些糟心事。
準備回家時,本該還在國外遊玩的江陽居然提前回來了,莊巖接聽了他的一通電話後便匆匆趕往了江叔家。
江叔家裡特別亂,江陽正在跟一個陌生人打架,客廳裡的花架、茶几、杯子碎了一地,江叔跌倒在地上似乎爬不起來,嘴裡一直在罵江陽。江陽咬着牙瞪他時,就像一直髮怒的獅子,那眼神恨不得將人撕成兩半。
“你再打一下,老子就再也不認你這個兒子!”莊巖過去拖架,我幫忙把江叔扶到旁邊的椅子上,結果江叔氣得張嘴就吼,因爲當時江陽又打了那個陌生男人一拳。
江陽鬆開對方,一步步地朝江叔走近:“是嗎?江祖峰你現在真能耐啊,沒看到這混賬東西把我媽的遺像弄掉在地上了?你不是口口聲聲想我媽愛我媽嗎?你就是這麼愛的?”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摔壞了重新再裱個框不就好了?”江叔沒跟他吵,低頭說話的時候聲音弱弱的,手一直在抖。
江陽抿着脣,喉嚨裡發出一陣乾笑,頭還一下下地點着,好像真的氣到了極點。
“陽子,有話好好談。”莊巖忍不住出了聲,可他身邊的陌生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冷笑起來:“操!江祖峰你就是這麼待客的?回去我……”
“你給我閉嘴!”江陽轉身幾步上前,擡腿就朝那人肚子上踢了一腳,那人重心不穩往後急退幾步,撞到牆頭上後半晌沒動彈,最後順着牆頭滑坐到地上。
江陽的氣到現在似乎才消,他最近都比較沉穩,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這麼暴躁的一面了。莊巖想跟他說話時,他擡手示意莊巖別吭聲,急匆匆回他的房間收拾出一個箱子,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臨出門時,他回頭看我們:“還不走?江祖峰你記着,今天是你說不認我的,以後別再求着老子回來幫你。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從今往後跟我沒關係,老子再也不給你擦屁股了!”
我扶着江叔的手還沒來得及鬆開,江陽便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外面很快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
江叔的牙齒咬得嘎嘣直響,他扯着我的手腕往大門的方向甩了過去。
我看看他,又看看跌坐在地上的陌生男人,終究還是跟莊巖離開了他家。
路上莊巖幫忙打電話叫了江叔家常用的私人醫生,走到小區門口才發現江陽的車在等我們。
回我們家時,一路無言,江陽時不時地抽着氣摸嘴角,他臉上也有紅腫的地方,明後天肯定得出淤青。
我看他們不說話,只感覺壓抑得難受,糾結半晌才小聲問江陽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悶了兩分鐘才平心靜氣地回我:“昨天剛回,想跟老頭子好好談談,結果他整宿沒回家。我時差沒倒過來,睡到大中午纔起來,結果那老糊塗任由那人在家裡亂轉。草,什麼時候活得這麼窩囊了?”
最讓他受不了的除了那人把他媽的遺像給摔壞之外,還看上了他媽生前最喜歡的一幅畫,江叔居然還大方地要把那幅畫送給那人。
江陽本來就忍着脾氣,被他們吵醒後我憋的滿肚子火就朝那人發了,結果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
我看看莊巖,他微微一點頭:“陽子,你爸應該是有把柄在金絲手裡。你剛纔不該衝動,你家裡那個人可能是金絲的人。位置穩固後,金絲的動作越來越多,你爸應該有苦衷。”
“莊子,我不傻,但是老子這回不想再買江祖峰的賬。”江陽從齒縫裡擠出這句話後便沒再吭聲,額角的青筋一直在鼓動,明顯是氣得不輕。
跟他打架的那人肯定是囂張到了一定程度纔會把他激怒,畢竟不是毛頭小夥子了,江陽平時不會一言不合就開打,因爲他懶得動手。
那天晚上莊巖沒跟江陽談江叔的事情,江陽去酒店睡覺時,他主動給江叔打了個電話詢問那人的傷勢。
江叔氣得在電話裡一直罵江陽:“真把人打壞了是想進去拘留幾天嗎?眼瞧年紀大了,性子怎麼反而這麼不像話?他人呢?讓他給我接電話!”
“叔是擔心不好朝那面交代嗎?”莊巖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江叔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不留神說漏了嘴:“交代個屁!他想害死他老子!一幅畫不就值幾個錢嗎?死人重要還是活人重要?出去玩一趟腦子反而拎不清,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陽子聽說您想在國外開公司,他回來也是想問問您情況。”
“用拳頭問?老子爲了他……”江叔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粗重拍打着話筒,我看看莊巖,他臉上略有些失望,本來就想讓江叔自己說漏點什麼消息出來,結果江叔居然在這個時候剎了車。
不過莊巖這回並沒有就此罷休:“他們手裡有江傢什麼把柄?叔把自己家裡的生意折騰成現在這樣有沒有想過後果,你生意越少賺的錢越少,到時候跟金絲談判的籌碼也越少……”
他話還沒說完,江叔就把電話掛了。
莊巖搖搖頭,無奈地看向我:“算了,以後不管他們家的事了,看好陽子就成。”
第二天下午,顧經理來找我了,她週末加班跟着其他領導一起去拜訪客戶,說是在其中一個客戶家裡看到了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