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但是第二天我仍舊頂着熊貓眼和一羣同學去機場送別。
他爸媽也來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父母,當時還傻兮兮地在心裡想着:原來,我未來的公公婆婆就長這樣啊~!還好,看起來不太難相處的樣子。
礙於一大羣人在,尤其是當着他父母的面,我和他並沒有什麼機會單獨話別。只是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隨着我,而我也是。
離別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來了,在安檢入口處,他突然丟下行李,大踏步地走到我面前,非常用力地抱了我一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頭也不回地徑直走進了安檢大廳。
我就這樣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視野中。
而他,始終沒有回頭。
前來送行的衆人漸漸離去,最後連他爸媽都走了,我卻還留戀不去,因爲——這裡有他留下的最後一絲氣息。
蒼白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溫度。我靜靜地站在窗前很久很久,看着一架又一架的飛機緩緩地起飛,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這次,強大的內力再也無法抑制那些破閘而出的淚水。
一雙胖乎乎的手小心翼翼地向我遞來一張面紙。
是蘇宇,原來他也還沒走。
“哭出來就好,這樣你就能舒服些了。”他小聲地說,生怕驚動了我一般,然後又不放心地瞄了我一眼。
回到家裡不久,我接到了君昊奶奶的電話,說是讓我過去一趟。
奶奶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像過去很多時候一樣,正對着電視。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電視是關着的,上面還蓋上了一層薄紗。
記得過去每次我來的時候,她都是這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只是她的音量總是調得很低,低到不看字幕就有些跟不上劇情,大概是怕影響到我和君昊學習吧。
客廳裡的許多傢俱都蓋上了素色的布,似乎有一段時間都不打算住人的樣子了。
“小丫頭,我要回鄉下了。”奶奶看着我,依舊是那樣慈愛地笑着。
可不知爲何,我感覺她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就像我的心一樣。
面對這位我未來的奶奶,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巴結巴結。
於是我暫時撇下自己心中的傷感,安慰她道:“奶奶,您別難過,我有空會去看您的。”
“呵呵,小丫頭就是嘴甜。”奶奶笑着緩緩站起身來朝書房走去,“我走了這些傢俱倒還好辦,但那隻烏龜……君昊臨走前說了,讓我把它交給你。”
就這樣,我成了胖龜的新主人,我終於可以爲所欲爲了~~!只是,第一次見到她時萌生的那個站在龜背上的念頭,我卻遲遲沒有實施。因爲我怕她就此一命嗚呼,我便再也無法睹物思人了——要知道,她可是親眼見證了我和君昊之間許許多多的美好時光。
在沒有君昊陪伴的日子裡,我最常想起的就是那個夜晚他對我說的那句——“悅詩,等我回來”。
是的,我一直在等,等他回來。
可是,究竟還要等多久呢?他從來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我也只能粗略地計算着:高中三年,大學四年,如果再讀個研,那就是十年……
如今,整整十年過去了,他終於回來了。
可我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哇~!何以琛真是太深情了~!!!”黃璐花癡的尖叫聲硬生生將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她正在看《何以笙簫默》。
何以琛拒絕何以玫的時候說的那句“我不願意將就”,確實很霸氣也很感人。如果我再年輕幾歲,也許會和黃璐一起舔屏發花癡。
可是,偶像劇畢竟是偶像劇,現實生活中又有多少個何以琛,能夠在沒有任何希望的情況下癡癡等候另外一個人七年?
我自認沒有何以琛那麼深情,而且,如果我選擇了另一個人,也絕對不是將就。
正想着那個人,手機就響了起來,居然就是他的電話。
“睡了嗎?”他的聲音低啞暗沉,透着幾分疲憊。
“沒……沒有呢~”不知爲何我突然結巴了起來,小心肝有些歡快地蹦躂了兩下。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晚上十一點。確實,再過一會差不多該去睡了。
“我在你們宿舍樓下。”
我大驚,他……已經回來了?!
我連忙跑到陽臺上往下張望,果然看見他風塵僕僕地拖着個行李箱站在昏暗的路燈下,好像直接從機場過來的樣子。
這幾天剛好來了寒流,夜裡很是寒冷。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這樣冰涼的夜裡更顯得有些蕭瑟。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那裡站了多久,應該……很冷吧……
此時,他剛好擡頭,直直地向我看來。他的目光輕柔得像一片羽毛,撩撥着我的心。
我們就這樣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互相凝視着。
半晌,我突然有一股衝動——其實,我大可以下樓去跟他寒暄兩句的。
還沒來得及化衝動爲行動,就有個冒冒失失的人猛地竄到我旁邊,探出豬腦袋往下看了看,然後十分驚喜地朝着秦樂天熱情揮手,高聲吶喊:“秦老師?!您回來啦?怎麼不上來坐坐?”
雖然隔了很遠我看不清秦樂天的表情,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我嚇得趕緊捂住了黃璐的嘴,然後使勁把她往屋子裡拖。
這個黃璐,真是藥不能停!首先,我該慶幸此時我們身在海正礦業宿舍,而不是學校宿舍,否則秦樂天這個男教師半夜跑到女生宿舍樓下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再者,這深更半夜的大聲高呼擾人清夢,也是十分不妥。
黃璐竟不覺得自己有錯,還在那叫囂:“喂,方悅詩,你幹嘛?!別以爲自己會兩下子,就可以欺負人!”
我那個氣得啊,真懷疑她究竟是怎麼考上博士的!果然,智商和情商是兩碼事,只是……她的智商也有待商榷。
手機震動了下,是秦樂天的微信: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信息後面跟着是一串長長的黑線,和我此刻腦門上的黑線交相輝映。
不過,他說……明天見?我一邊生着黃璐的氣,一邊嘴角又不受控制地上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好詭異的情緒——我深深地覺得,自己離精分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