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殿檐,長廊婉折。
這大魏皇宮還是有些看頭的,蘇辰從宗廟那邊出來,手上也暫且無事了,領着典韋,還有常隨吳子勳四處逛逛。
一路上,蘇辰隨口跟典韋和吳子勳閒聊。
“典將軍,許褚你覺得如何?”
“……”典韋負戟步行,嘴角扯了扯,“大王,我在老主公那的時候,還不知許褚其人,更不知他斤兩。”
“孤倒是聽過,也沒親眼見過,憨厚耿直,極爲悍勇,馬將軍和張將軍他們都是知曉,聽說還成了三朝老臣。”這一路上在宮宇間所行,所遇宮女、宦官紛紛下跪,蘇辰純屬沒話找話,跟典韋硬聊。
“那還活得真夠久的。”典韋表情有點變了,“哼……宛城我若沒死,哪裡有他的份兒……不對。”
典韋忽然反應過來,躬下身將臉湊過去:“大王,你這算是挑撥離間嗎?”
“傻大個兒,才反應過來。”吳子勳在後面縮着脖子小聲嘀咕,還沒說完,後領一緊,就被提上半空,手舞足蹈間,他拿着的夏王劍被典韋拿走,隨後便被丟進旁邊的水塘裡。
蘇辰回頭看了一眼撲騰水,大喊着救命的吳子勳,嘴裡‘切’了一聲,繼續前行,吳子勳頂着荷葉,以及荷葉一隻蹲坐的蛤蟆,從水裡站起來,朝着走遠的背影叫道:
“大王,好歹關心一下吧,喚上兩聲也行啊!”
“那你還走不走?”
遠遠聽到蘇辰的話語,趕忙將臉上的水草,頭頂的荷葉和蛤蟆拂去,踩着稀泥飛快爬上岸邊,追了上去。
魏皇宮的後苑極大,這是燕皇宮無法比的,出了這處回形的廊院,外面就是一個人工湖,映着日頭波光粼粼,延岸皆是綠柳,風吹來,柳絮紛飛。
“趙傳廷真是享受啊……這樣的地方,換做孤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錦衣玉食,又有美人相伴,估計……孤就不想打仗了,甚至皇宮都不想出去了。”
蘇辰站在湖岸感慨一句。
“多沒意思,女人玩幾天就膩了,錦衣玉食吃兩三頓也就夠了,天天吃也沒意思。”典韋拍拍身後一對大戟,“還是軍中好。”
“女人的好,豈能幾天就能品味出來的。”吳子勳擰着寬袖上的水漬,“一看就知道你,沒機會,沒事,往後回容州,我請你到青樓逛逛,給你安排一個美妓。”
“我要膀大腰圓的那種!”典韋攤開雙手,鬚髯怒張,雙目瞪圓,雙手握拳:“還要二十個!”
蘇辰聽着兩人嘮嘮叨叨,目光轉到別處,距離湖岸一處別苑,似乎是房雪君在和幾個宮女、宦官輕言細語,面容微笑的說着什麼,一幫宮女、宦官膽戰心驚,連連點頭。
“夏王妃從廣甫城過來後,感覺變了,慈眉善目的。”吳子勳掏着鼻孔,靠着典韋胳膊說道。
“你眼瞎啊。”
典韋挑了挑下巴,就見房雪君旁邊,還有她的師姐李望秋,正抽出半截長劍,目光冰冷。
“那也是慈眉善目,外加綿裡藏……劍。”
“就你會拍馬屁,下次跟那個兵部尚書袁逢好好學,人家拍馬屁,每一句都是精髓!”蘇辰看了那邊片刻,便也不過去打擾,從廣甫過來後,房雪君確實變了許多,人也清瘦了一些,原來圓潤的臉頰,有些消瘦,卻也顯得成熟動人許多。
雖然有時候還是大大咧咧,細微的地方還是已經能兼顧到了。
唯一讓蘇辰傷腦筋的是,她管楊玉環叫玉環姐姐……這不亂輩分了嘛,不知道是不是楊玉環故意那樣讓她叫的。
想了片刻,蘇辰讓吳子勳回去換身衣袍,然後也去前宮大殿處理政務,調動戶部、吏部動員幷州、益州、西涼兩軍糧秣的事,以及兵部那邊甲冑兵器打造修繕,開始準備三軍收復那尚未歸附的三州。
到得第三日,蘇辰被諸葛亮傳來的一則消息打斷了正常的政務進程,他看到消息時,眉頭皺了起來。
與前兩日預測的一樣,果然對還未歸附的三州垂涎了,不過不是樑、齊兩國,而是吳越,從消息來看,似乎是兩國聯手,針對隨州、慶州展開攻勢,已經派出人手前往兩州,試圖說服兩州刺史,而兵馬也有隱隱調動的跡象。
“去丞相府!”
蘇辰擡手將紙條放在燭火上點燃燒盡,領着典韋、吳子勳騎馬出宮,撿行人較少的驛道,小半個時辰纔到諸葛亮辦公之所。
魏國是沒有丞相府的,這裡不過一棟大宅府邸掛上了丞相府牌匾,正常辦公程序裡,六部尚書均要到這裡與諸葛亮商議做事。
只有到了朝議,他們才能直面蘇辰上奏。
“籲!”
到了丞相府門前,蘇辰口中輕喚一聲,一勒繮繩,黑馬昂起腦袋吐出舌頭搖晃兩下,府門外八個守衛的兵卒持矛半跪而下。
“拜見大王!”
“起來!”
蘇辰從他們中間徑直而過,大步走進前院,偏廂那邊是五部文吏辦公之地,員吏、差役頻繁進出,三軍開拔在即,許多事都在有條不紊的忙碌。
“丞相!”
進了前院,諸葛亮正坐在正廳品茶,好不悠閒的樣子,聽到蘇辰喚他才擡起頭,笑吟吟的擡起羽扇拱手。
“亮見過大王。”
“不打仗了,丞相又變得悠閒了。”蘇辰笑呵呵的坐到首位另一側的椅子,有差役趕忙過來斟茶。
“大王,還不許亮多過幾天好日子?”
諸葛亮並沒有坐回原來的位置,而是去了蘇辰下方的那側座位,隨後吩咐剛纔斟茶的差役,“去請太尉過來。”
“是。”
那差役低頭領命離開。
蘇辰吹了吹杯中熱氣,喝上一口,便說起正事:“丞相覺得吳越這次攻略兩州,機會多大?”
“他佔地利,卻不佔人和。”
諸葛亮做事向來細化來分析,以求穩妥,“隨州、慶州二地,本就魏國之土,雖說魏國已滅,可城中百姓對魏仍舊是認同的,對吳越二國,終究有些排斥,反觀我軍,雖乃滅國之兵,但也算堂堂正正擊敗魏軍,承其果實,合情合理。
軍中又有舊魏兵將,與隨、慶二州軍民乃同根同源,所以吳越除了比我們近,有地利之便,再無優勢。”
“丞相少說了一個!”
蘇辰放下茶杯,豎起手指:“孤與他們交過手,越國善陸戰,但只精於山林之間,吳國善水戰,到了路上,魏國那些降兵都能將他們打得潰不成軍。”
諸葛亮搖了搖羽扇,點頭:“大王,已非燕地之時的大王了。”
對於蘇辰的成長,諸葛亮還是能看在眼裡的,舉手投足間不止是氣勢,對於戰略、戰術,也有了敏銳的觀察力。
所以說身邊什麼人,耳聽目染下,也能學到很多東西。
這時,那差役回來覆命,身邊多了一個鬚髮斑白的老人,不過梳理的整齊精神,長鬚也修剪了些許,身上換成了樸素的圓領袍子,給人一種稍不留意就會錯過的感覺。
“太尉,孤前幾日不是說過了嗎?在這裡,無須謹慎,你看諸葛丞相都已不是當年那般兢兢業業,鞠躬盡瘁了。”
諸葛亮拿扇子朝蘇辰扇了一下:“呵呵,大王怎麼扯到亮身上。”
那邊,賈詡過來幾日,其實早已熟悉不少,畢竟身居高位,又本是多謀之人,適應比尋常人要快不少,聽到蘇辰的話,他才笑了笑,上前見禮。
“大王莫怪,詡這是習慣了……”
蘇辰哈哈大笑,豪邁的伸手請他坐下說話,賈詡微微垂臉,來到諸葛亮這邊下方的座位,輕輕落座。
“太尉還是放不開啊,不過孤這次過來與丞相說吳越兩國之事,順便請太尉旁聽,若有建議,可照直說出來。畢竟接連兩年打仗,孤的士兵也損失不少,需要修養一段時間。”
“是。”賈詡微微垂首。
旋即,他又輕聲道:“大王,可敢用賈詡之計?”
“太尉已經知曉了?”蘇辰有些詫異,不過看到諸葛亮闔眼微笑,大抵是將那邊的消息事無鉅細給賈詡看過了,想到這裡,忽然覺得諸葛亮纔是人精,自個兒能做,卻不想做的事,悄無聲息的轉交給別人。
他目光重新落到賈詡身上。
“太尉,不知你這計……傷天和,傷到何種程度?”
“呵呵!”
賈詡撫須輕笑起來,他起身走出兩步,“詡這兩日遍觀吳越二國之史,發現了一處細微,倒可一用。聽聞,越國有一地,約萬人左右,原是吳國之民……”
他笑容裡,微闔的眸底,有着狠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