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卷,破去左右。
衝在前方的大船,乃是維納特人的戰船改建而來,加固了船首和兩舷,船首上站立的魁梧男人拋了拋手中戰斧,頂着牛角盔,隨後舉起斧頭。
發出歇斯底里的吶喊:“海洋是我們的歸宿,燃燒敵艦是送給海母最好的禮物,讓璀璨的火焰在怒濤中綻放!”
那是維納特人常在海上航行時所唱的戰歌。
甲板上頓時一片維特納海盜揮舞斧頭、彎刀高亢的叫喊,他們將藍色的、紅色的染料塗抹臉上,親吻了一下手中兵器。
“帝王給予我們厚望,向他展示維納特人的勇武,爲帝王獻上敵人的頭顱!”
那船首,頭戴牛角盔,手持戰斧的男人回過頭,濃密且枯黃的絡腮大胡在海風裡撫動,他臉上同樣塗抹染料,繪出怪異的圖案。
那身皮襖下的鐵甲依舊是當初那一套,穿在身上的那一刻,彷彿又回到了遊蕩四海的海盜生涯。
“別讓庫爾納的女人衝在我們前面,別讓她在帝王面前得到恩寵,榮譽與財富將由我們雙手奉到帝王御座前!”
呼!
船上五十多名黃髮維納特人興奮的發出吼叫,掌舵的海盜調整方向,海風鼓動船帆,帶着這艘大船氣勢洶洶的衝向前方的三艘吳艦。
與此同時,反應過來的吳國戰船也在海面調頭,對於北面的船隊,他們有着天然的優越感,畢竟北人的騎兵厲害,但在水上他們放言第二,沒人敢與他們爭第一。
“夏國皇帝以爲組建水軍,就能與吳國在水上抗衡?打旗語咱們教教北人怎麼在海上打仗!”
三艘吳國戰船一字排開,面對朝他們衝來的北面戰船,心裡感到不爽,中間那艘吳國旗艦隨後打出旗語,左右兩隻戰船先行而出。
此時的北方船隊後面,是夏國的五樓戰船,船樓頂上,鄭和迎着海風,斯文的品着茶水,潤了水的嘴皮,咂了咂。
蘭花指翹着,將茶盞闔上,放到旁邊的小桌,“正好是東南風,就讓咱家好好看看,收服的這幫蠻夷,打仗到底厲不厲害。要不行,靠岸後,一併都殺了。”
他嗓音陰沉,袍擺下的雙腳此刻已呈了內八字,乃是主殺之意,倘若是外八字,則是主生,意思是可以放對方一條生路。
這種腳形多數用於內廷懲罰一些不聽話的宦官,打死還是僅僅懲戒一番,主事之人不能明說,通常擺出腳型,給施刑的宦官們傳遞訊息。
“哎喲,裴統領那邊看來是要招架不住了,讓維納特蠻夷先過去打打。另外給右舷的庫爾納女人打旗語,讓她趕緊探水深,放小船過去接應。”
鄭和語氣平淡,輕描淡寫間將所有命令發下去,他身後一名挎刀番子點了頭,快步上前,走到船樓右上角,舉起兩隻令旗朝右舷揮出旗語。
如今整個船隊的旗語比兩年前更加嫺熟,招收的船員、士卒都是飛雲港附近的良家子弟,招收的第一條便是要熟悉水性,第二條則是能坐船,通過前面兩條,後面就需要常年在船上訓練,從認識旗語,到操作戰船每一個地方,牀弩、起帆、收錨等等。
最後纔是互相間的配合,畢竟水戰沒有太多花裡胡哨的東西,比的就是雙方船上士卒的手腳夠不夠麻利、迅捷。
此時,前方的維納特海盜戰船已經接近迎上來的吳國戰船,對方兩艘船在航行中漸漸改變軌跡,側過了船身。
之前吃過鄭和虧的維納特賊首,看到這一幕,舉起斧頭,手腕抖動,斧身也在有節奏的輕擺。
甲板上的船員手腳迅速、麻利,瞬間砍斷了船帆的繩索將帆降了下來,而大船前方,一衆海盜拉扯另外兩條繩子,幾面巨大的木板被拉的豎了起來。
下一秒,對面的吳船射出了駑矢,砰的一聲釘在幾層厚的木板上,然後釘穿出來,卡在了上面,接連又是幾發,都被船首上的木板擋下,僅有一發駑矢穿過縫隙射在了甲板上,將一個維納特海寇釘死。
然而,並沒有將他們嚇到,反而更加兇厲的弓起身子,捏緊了刀柄。
“撞上去!”
爲首的海寇首領在前方大吼,他聲音剛一落下,船頭砰的一聲撞在了橫在海面上的一艘吳國大船上。
拉着繩子的幾個海寇一鬆手,原本充作盾牌的木板,帶着上面的駑矢一起往前傾下,穩穩搭在了對方左船舷。
早已蓄勢待發的海盜們發出野蠻的嘶吼提着盾牌,或直接提上兵器蔓延而出,桅杆上的海寇拉着繩子,發出“啊啊!”的兇厲喊叫,蕩在半空,越過下方的同伴,直接落向吳國船隻的甲板,與吳國水軍在上面廝殺起來。
而名叫巴里的紅髮漢子,則是指揮夏國水軍與另一艘吳國戰船並行海面,雙方弩炮展開對射。
臉上有着雀斑的紅髮女人看了一眼已經交戰的四艘戰船,口中用庫爾納語爲她的哥哥祝福一句,隨即偏過頭看向那邊的海岸。
“繞過對方旗艦,直接衝過去!”
她站在船樓護欄邊,擡起彎刀大喊,麾下的水軍有夏國人,也有她原本的十幾名庫爾納人,如今已磨合到了一起,並沒有絲毫的阻礙感。
這艘戰船也是她曾經那艘舊船改造,屬於輕巧的船隻,眼下正是東南風,速度比吳國那隻旗艦要快上兩個節位。
對方想要轉舵攔截,還沒完全調頭,這艘艾爾莎號戰船徑直從一側穿行了過去,艾爾莎望着遠處海岸上的廝殺,她擡起渾圓修長的大腿,一腳踩在護欄上。、
海風裡,紅髮飛揚,艾爾莎沉默的擡起手。
下方推着牀駑,和兩門新式鐵炮的水軍士卒正在測探距離,差不多夠了,迅速校正角度,以免打到繡衣司的人。
旋即,朝船樓上方的紅髮女人打了一個手勢。
艾爾莎銀牙鬆開,張嘴的剎那,彎刀揮舞斬下:“開炮!”
牀駑、鐵炮都在瞬間響起砰的聲音,三支粗大的駑矢與兩枚粗沉的鐵球飛過海面,直接衝向包圍圈的兩翼。
駑矢穿過一個個身影,帶起無數血花,貫穿過最後一人,又插在人羣后面一匹來回奔行的騎兵胯下戰馬身上,才停下來。
而打出的鐵球威力並沒有牀駑大,直衝過來,將一個吳軍士兵腦袋直接砸的爆裂開,隨後將第二人砸的胸腔凹陷便停下。
但血肉被砸的碎裂的畫面,卻讓周圍吳軍士兵嚇得膽戰心驚,下意識的望向海面,生怕還有鐵球朝他們飛來。
而那吳將範逐也被忽然響起來的轟鳴聲嚇了一跳,讓親衛趕緊發出命令,讓衙門裡的捕快滾出來,讓位置讓給他麾下精銳士兵。
隨後就被親兵拉着往後退:“將軍,小心夏國戰船上的古怪兵器……”
“放開,本將豈會怕夏國人在吳地砍我腦袋?”
他掙脫親兵的手,在馬背上拍響頭上的鐵盔,大叫:“大好頭顱就在這裡,誰敢砍我!”
誰敢砍我?
矗立在吳國親衛當中的一道身影在馬背上愣了愣,緩緩擡起頭,摸在頸上的手也緩緩放了下來,伸去腰間。
“誰敢砍我,哈哈哈!”
範逐再次大喊一聲,隨後笑了起來!
“我敢砍你!”
一聲話語如若虎吼一般響了起來,範逐有些發懵的回頭只見一員身長八尺,面如重棗的身影呈出不知怎樣的怒容。
“爾也配呼此言!”
魏延縱馬奔行而出,手中一柄環首刀,映着陽光,帶出一輪刀芒,在衆人驚愕的視線裡,一刀斬在回頭的範逐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