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醒了啊?在爺身上睡得還舒服吧。”柱子揹着我,跟着在耗子後面,看到我醒了,沒好氣的說道。
“謝了,放我下來吧,沒事了。”腳剛剛接觸到地面,瞬間就覺得一陣發軟,柱子扶着我走了幾步,才漸漸地恢復,跟上了前面的老鬼。
“謝了!”老鬼回頭說了一句,然後跟着最前面的耗子,趁着黑夜的掩護,繼續向前摸了去。
“其他人呢?就逃出來咱們幾個?”
老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看那臉色我便知道結果了。木然的跟在老鬼身後,心裡說不出的什麼感覺,慶幸自己活着的同時,又對自己活着感到一絲恥辱,這複雜的情緒壓在胸口讓我感覺呼吸困難。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只能看到大蓋的輪寬卻看不清精細的五官,他們掙扎,叫喊,大笑,血紅色的天空成了這一切的背景,鮮血從天空傾盆而下,各種殘肢斷臂灑落在我的四周,混亂的場面讓我感覺頭暈,“哇!”我爬在路邊吐了出來,胃部快速的收縮,一口腥氣從嘴裡噴了出去。
“怎麼了?鬼哥,他吐血了!”柱子跑了過來,扶住我說道。
“怎麼樣,劉朗,什麼感覺?”
“沒事,沒事!”我輕微的搖了搖頭,感覺自己隨着吐出去的東西,身體反而輕爽了很多,便接着說道:“沒問題,現在舒服多了!我沒問題,走吧!”
“你確定?不行我揹你,反正你也瘦,跟個小娘們一樣!”柱子瞪着大眼看着我,滿臉關心,但是話卻一點也不好聽。
“謝了!我能走。”站起來,頭還是有點暈,但是比剛纔好了很多。
“鬼哥,已經出了前線戰場,再往前就是咱們來時路過的衡陽了。”前面探路的耗子,折返回來說道。聽了耗子的話,我心裡有些難受,雖然暫時安全了,但是也意味着自己當了逃兵。
“好了,原地休息一下,咱們商量商量!”老鬼低聲說着,看了看四周,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率先坐了下來,趕了四個多小時的路,現在的腿已經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樣了。
“大家商量商量咱們下一步怎麼走?”老鬼一邊揉着小腿一邊說道。
耗子和柱子大眼看小眼,瞪了半天一起說道:“聽鬼哥的!”
“小子,你說呢?”老鬼看了看我,問道。
“國軍,咱是不能回去了,現在戰事告急,各方面都有逃兵,如果現在回去了肯定是被槍斃。”我先把這條路封死了,畢竟我不想再去上戰場當炮灰了,那種漫天炮彈,生死由天的境地我再也不想體驗了,心中一陣大罵:“穿越也不給老子來點王霸之氣,當個司令什麼的,這他媽的送死的桂軍老子是不想回去了。
“**那頭咱也不能去啊,去了還不得把咱生吞活剝了啊。”柱子聽了我的話趕緊封死了另外一條路,看來這孫子剿共的時候沒少殺人。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辦?”聽着柱子封死了我投身革命大熔爐的計劃後,悶悶的說道。
“那只有一條路了!”老鬼看着大家,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
“匪?”我和耗子很默契的一同說道。
“嘿嘿,嘿嘿,不錯,老子喜歡。”柱子嘿嘿的傻笑着,後來才知道柱子以前就是土匪,後來被老鬼的部隊給收編了,認識了老鬼,幾仗下來就成了老鬼的兄弟,現在聽說要重新開始老本行,過上以前那有酒有肉有女人的好日子,心裡自然樂開了花。
“只要能打鬼子,我沒意見!”耗子也發言了,不過耗子好像天性一樣,就連這個時候依然保持着很高的警戒,圓圓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着,還真是有點像偷食的耗子。
“那你說咱們去哪當土匪去?要不回老家廣西吧,那裡匪多,山多,也許咱還能找點老關係呢,嘿嘿!”柱子一臉憧憬的說道。
“不行,老子丟不起那人,要是讓娘和媳婦知道,非宰了我!不行,絕對不行。”老鬼搖頭說道。
“鬼哥你這話不對,第一咱們不是做過去的土匪,咱們只不過是打鬼子的民兵,咱們不欺負老百姓就是了,等到咱們打出了名堂,估計你老孃和你媳婦還要以你爲榮呢;第二,你看看鬼子這火炮這戰鬥力,你覺得咱們的這些部隊能在淞滬的擋住鬼子嗎?這肯定是持久戰,倒時候要是鬼子打到了你的老家,殺人放火的,你卻鞭長莫及,看不住媳婦救不了你娘,你說那可怎麼辦?”
“沒錯,鬼哥,那裡到處都是林子,咱們也熟悉,鬼子要是進了林子就別想出來,那可是咱的老本行啊!”看我把老鬼說的張不開嘴,柱子趕忙過來添油加醋,看來柱子過去在山上混得不錯。
“行,就依你們。”老鬼猶豫了再三,最終下定了決心。
“有人。”耗子突然低聲說道。老鬼,柱子立刻就進入了警戒的狀態,神情嚴峻,沒等老鬼的命令,耗子已經摸了上去,自己雖然已經適應戰爭狀態,但是反應還是明顯慢了一絲。
“一隊逃荒的老百姓,看來前線吃緊,老百姓開始向後方逃了。”片刻之後,耗子回來彙報道。
“多少人?有武器嗎?”老鬼低聲問到“八個人,五男兩女一個小孩。”
“上,把衣服搶了。”
“別傷人啊!”我在後面低聲的喊了一句。
“知道,別廢話,動靜小點啊!”柱子罵了一句,衝了上去。
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四個人一人換上了一身百姓的衣服。耗子在前,柱子殿後,四個人向太行山方向進發。
“媽的,草!”後面的柱子罵了一句。
“彆氣了,我也看到了。”老鬼在前面回了句。剛剛幾個老百姓的眼神,我們都明白,那是對逃兵的鄙視,滿臉都是瞧不起,怨恨,最惡毒的語言透過眼神刺了過來。不用聽都知道我們走後幾個老百姓會說什麼,因爲自己也這麼罵過中央軍。
“鬼哥,你說,咱們這叫逃兵嗎?上面下達送死的命令,我們也衝了,難道明明知道中了圈套也要上去送死纔是兵嗎?看着前面的火海也要衝進去纔不算是逃兵嗎?我日,他媽的,真不如做匪!草!草!草!”柱子連罵了幾句,對於剛剛的眼神,依舊耿耿於懷。
老鬼沒有回答,我估計這個問題也在老鬼的心中徘徊。我雖然沒有當多久的兵,但那眼神依然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我知道自己還不算是一個軍人,但是逃兵這個詞依然壓得我透不過氣,好像一個千斤的巨石壓在我的肩頭,讓我直不起身子,低着頭,木然的走在老鬼的身後,思索着自己的出路,來到這個時代,我能做些什麼?能改變些什麼?在這個除了戰爭便是戰爭的年代自己能做什麼?在戰壕裡,漫天的炮火、子彈輕而易舉的奪走我身邊戰友生命的時候,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生命的渺小,一顆幾釐米的彈片,就能在一個瞬間劃破你的動脈,血向水槍一樣從身體裡噴射出來,幾秒或者十幾秒後便讓人失去意識,你再一回頭那便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隨即一顆炮彈便可能讓屍體變成無數塊的碎肉,一個鮮活的完整的人就這樣消失了,聽着自己粗重的呼吸,我在心中告訴自己:“我改變不了歷史,我能做的就是活下去,頑強的活下去,活到最後,這就是我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