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想着回頭,那也是死路。”
殷九又冷冷的提醒了一句,拉着顧景歌轉身繼續走。
一路上紙人越來越多,擠在它們中間,臉頰時不時被冰涼柔軟的紙面蹭着,每一下都令人心跳加速,顧景歌感覺自己幾乎要崩潰了。
不知過了多久,殷九終於帶着他們擠到了村口。
前面一片開闊,沒有了紙人,但卻和來時的地方一樣,被濃濃的白霧籠罩着,看不清遠處究竟有什麼。
這時候,堂叔、李村長和王梓韜都還在,可那些年輕村民卻只剩下了兩個人,可能是剛纔在紙人的重重包圍下,看不到前面的人而跟丟了。
但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可能白白送死,再回頭去找他們,只能指望那兩個人自己走出來。
他們在原地站了好半天,身後除了涌動的紙人大軍外,再也沒有一個活人從那裡走出來……
李村長他們神色黯然,但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跟着殷九向那團濃霧中走去。
踏着腳下那片依然是紙糊的草地,聽着那“沙沙”的響動,心也一陣陣地發緊。
按理說,從這兒向前就應該是那條小河,河對岸就是出村的路。
可如今眼前只有這團濃得令人窒息的霧氣,幾米之外就完全看不到了。
顧景歌看不到那條小河,也聽不到水流的聲音。
這一切都在告訴她,前面並不是出路,而是下一個未知的恐怖場景。
這時,殷九抓着她的手忽然緊了緊,就好像知道了她的害怕,又好像怕她會在這片濃霧中走失。
又過了好一會兒,顧景歌模模糊糊看到前面有一片青黑色的影子。
“到了,就是這裡。”殷九輕聲說了句。
她愕然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說的“到了”究竟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跟着他又走近了兩步,這纔看清,那竟是一片長方形的臺子。
臺子上還有幾個突起的碩大圓墩,看樣子倒像是水井的井口。
粗粗數了一下,那些圓墩竟有七個之多,在臺子上錯落排列着,看不出有什麼規律。
在每個圓墩上,還放着一盞古舊的銅燈。
然而最令人吃驚的是,無論是臺子,還是那些圓墩都不再是紙糊的,而是真真正正的磚石結構。
顧景歌跟着殷九又走近了兩步,終於看清那些圓墩果然就是水井的井口,七盞銅燈就是放在井口的石沿上的,但只有從左手邊數起的第三盞是點燃的。
“七星燈!”
就在她也覺得這些銅燈有些眼熟的時候,卻聽堂叔忽然發出一聲驚呼,聲音中竟充滿了驚喜,就好像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
緊接着就看他幾步跑到一口井旁,蹲着身子就想拿把其中一盞銅燈拿起來。
然而他的指尖纔剛剛觸到銅燈的底座,井口裡卻猛然間伸出一隻毛茸茸的青黑色爪子,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頸,跟着就猛地向回縮。
堂叔顯然沒有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在身後衆人的驚呼中,就向井裡栽去。
千鈞一髮之際,他雙手一撐,腦袋“砰”的磕在井沿上,沒有直接被拉入井中,但那隻毛茸茸的爪子卻依然在死命地向下拖,幾乎將他的脖子都拉得變形了。
旁邊的人都張着嘴巴,驚恐萬狀的看着這一幕,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忙。
“滾!”
殷九忽然大喝了一聲。
顧景歌再回頭看時,那隻毛茸茸的爪子竟然鬆開了堂叔,慢慢縮回到了井中。
“不是你的東西,最好別碰,好自爲之吧。”
殷九冷冷地說了一句,上前把掉在地上的銅燈撿起來,重新放在井沿上。
堂叔臉色發青,癱在一旁,雙手捂着脖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額頭剛纔撞在井沿上鼓起的大包清晰可見。
殷九不再理他,拉着顧景歌來到那盞亮着燈的井口旁,低聲說道:“只有這裡是生門,下去之後無論出現什麼情況,千萬要跟緊我。”
他說完,根本不給她任何做思想準備的機會,左手抱緊狗蛋,右手攬在她腰間,就直接跳進了寬大的井口中。
顧景歌只覺得自己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忍不住叫出聲來,後背緊接着就撞上了堅硬冰冷的石壁。
那上面又溼又涼,但卻異常光滑,就像遊樂場裡的高空滑梯一樣。
奇怪,井裡不應該是豎直的嗎?怎麼會這是這樣?而且感覺就像人工打磨過似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隨着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她腦袋裡頓時陷入了空白,根本想不了任何東西,只能閉上眼睛,雙手死死地拽着殷九的襯衫,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滑向什麼地方。
就在跟着殷九不斷向深淵滑去的同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聲嚎叫,有的簡直像殺豬似的,應該是堂叔他們也跳進了井口,正跟在後面向下滑。
大約十幾秒之後,顧景歌感覺殷九的身體突然跳了起來,但很快就輕巧的落在地上,然後扶着我站好。
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但憑感覺,這地下的空間似乎很大,不遠處還傳來水流的嘩嘩聲。
這時候,叫喚聲又在背後響起,堂叔他們也已經從光滑的石梯上滾下來了。
只不過他們顯然沒有殷九落地這麼瀟灑,一個個滾倒在地上,痛苦的□□着。
過了一會兒,眼前光亮四起,王梓韜和李村長他們紛紛打亮手中的打火機和火柴,開始向四下裡照去。
藉着微弱的光亮,這纔看清原來這裡竟是一個巨大的溶洞,拱形的頂部和兩側的石壁上佈滿了鐘乳石和石筍,又尖又長。
從他們落腳的地方到對面,足有四十米寬。
前面不遠的地方是一條地下暗河,從溶洞的深處流向漆黑的前方,不知道有多長。
這時,殷九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盞跟上面井口處差不多的銅燈,搓指點燃,那冰藍色的火光立時就將大片的洞穴照亮,打火機和火柴相形之下就像螢火蟲一樣闇弱。
其他人只好將那些無用的火光收起,再朝河面看時,只見那上面竟然還漂浮着不少黑漆漆的東西。
仔細一看,那竟是一口口的棺材!
順着水流的方向,從溶洞的後部緩緩向前飄,不知道有多少。
那些棺材有的還算完整,有的則已經殘缺不全,甚至只剩下一具破破爛爛的棺蓋,而且很多棺材裡好像還躺着屍體。
“莫怕,莫怕,都是紙紮人。”一個年輕村民大着膽子湊到河邊看了看說。
顧景歌也稍稍鬆了口氣,那些紙人雖然看起來也讓人心慌,但好歹比真正的屍體要強多了。
只是不明白,殷九把他們帶到這條飄着棺材的地下暗河幹什麼。
殷九伸手拽住一口沒有棺蓋的空棺材,先把狗蛋放在裡面,然後又扶着顧景歌跨了進去。
“你們也找個棺材,用它過河。”
殷九說着自己也跳了進來,站在她身邊,又將那盞銅燈放在棺材的前頭。
顧景歌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棺材裡,而且還要用它當船使,直覺得雙腳向踩在地雷上似的,站也不是,靠也不是,只好緊緊的偎在殷九身邊。
正在緊張的時候,棺材突然“咚”的一沉,王梓韜竟然也跳了進來,整口棺材被他這一下弄得左右搖晃,害我差點摔倒。
“你擠上來幹什麼?”她不滿地質問道。
王梓韜斜了她一眼,挑着脣角冷哼道:“誰想擠在這上面,老子是要跟着他!甭打算自己溜掉。”
顧景歌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要盯着殷九,不找到菲菲是不會死心的,而且現在已經有點神經病,簡直不可理喻了。
轉頭看了看殷九,見他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於是也就不再去搭理他。
再去看堂叔和李村長他們,那幾個人也已經拉住一口更大的棺材,準備跳進去。
但是那口棺材裡卻躺了個紙人,一個年輕村民只好將它拎出來,隨手就要往河裡扔。
“等等,別扔!”
殷九的話剛剛出口,那紙人已然被年輕人仍了出去,“噗”的一聲輕響,掉進了河裡。
“快從棺材裡出來!”殷九又大喊了一聲。
“什麼?唔……”
那年輕村民還在發愣,臉色卻突然大變,擡起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鮮血像泉水一樣從他的指縫中流了出來,轉眼間,就把半邊衣服都染紅了。
旁邊的人都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趕忙驚恐地退到遠處,眼睜睜地看着他一頭栽進了水裡。
這時他們纔看到,在他的背後立着一個白森森的影子,正是那具剛纔被扔進水裡的紙人!
此刻它擡着右手,指尖上竟突然長出了半尺多長的青黑色指甲,鮮血正從上面滴落。
在一片驚呼聲中,大家這才明白剛剛殷九說“不要扔”是什麼意思,可惜現在已經遲了。
那個年輕人的屍體已經浮在了水面上,脖子上流出的鮮血將大片的河水染得通紅……
堂叔和李村長他們目光呆滯,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上的屍體和棺材發呆,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去找一口空棺材。”
堂叔他們聽了殷九的話,這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在河邊等了好半天,才終於拉住一口沒有紙人的棺材。
三人又齊刷刷地朝殷九望過來,見他這次沒有說話,才稍稍放了心,一個接一個地翻進了棺材裡。
殷九伸手推了一把岸邊的岩石,“棺材船”便滑到河心處,然後順着水流向前飄去,堂叔他們也依樣畫葫蘆跟在後面。
一路向前,沒有再發生什麼異常,顧景歌也漸漸放心下來,就發覺洞頂變得原來越高,整個溶洞也越來越寬敞。
很多地方除了鐘乳石和石筍外,還有大片大片黃褐色的斑紋,遠遠望過去,就像是各種各樣圖案奇特的壁畫。
這很可能是石縫裡滲出的鐘乳液凝結而成的斑塊,但也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再往前漂了一段,溶洞又開始變窄。
藉着“船”頭的燈光,顧景歌看到遠處的洞頂出現一片黑影,等到再靠近一些,纔看清那竟是成千上萬只蝙蝠倒掛在上面,層層疊疊,不知道有多少,就像一條青黑色的棉被覆蓋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