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荒野顯得格外清新、愜意,然而遠處的山村卻是一片死寂,連清晨的炊煙都看不到。
然而在這片寧靜中,分明充斥着一股躁動的氣息。
殷九帶着顧景歌和狗蛋走得不急不緩,一步步向村子靠近。
沒過多久,他們就來到了村口。
遠遠的,已經能看到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似乎有人影在走動,但動作和樣子卻十分怪異滑稽,竟跟昨晚看到的活屍有些相似。
難道活屍們都已經進了村?那堂叔他們……
儘管他們在她被抓走時袖手旁觀,還想借故軟禁她,逼問父親的秘密,但畢竟是血緣至親,內心深處顧景歌也不希望他們出事。
“千萬不要說話,跟着我走。”
殷九低聲說着,握着她的手又緊了緊。
顧景歌趕忙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裡暗自祈禱千萬不要再發生什麼意外。
殷九也衝她點了下頭,擡步繼續向前走。
又向前走了幾十步,他們已經站在了村口的石板路上。
只見村內一片寂靜,連一聲狗叫雞鳴都沒有。
離他們大約二十米遠的街口,就是幾個像活屍一般行走的人。
他們都穿着村民的衣服,脖子上頂的臉五官俱全,而且還在笑着,但卻僵硬的可怕,真的像戴了副面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的明明是個男人身體,而臉卻是女人,手上拿着鞋樣和錐子,一下一下生硬地杵着。
還有一個背影明明是老頭子,卻正用草棒撥弄着牆角的蟻穴,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
她嚇得大氣不敢出,更不敢多看,只好低着頭跟着殷九的腳步向前走。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不由心裡一驚,難道又有活屍來了?
“姑,是三爺爺!”狗蛋忽然叫了一聲。
顧景歌探頭朝巷子裡一看,果然見七八個人從青石板路的對面奔了過來。
“他孃的,這裡還有!”
“就這幾個,不怕,馬上到村口了。”
她驚訝萬分,那聲音果然是堂叔和李村長的,而且還有王梓韜,而在身後還跟着幾個年輕村民。
他們手裡都拿着鋤頭、鐵鍬、鐮刀一類的東西,顯然是用來當做武器的。
王梓韜和那幾個小夥子掄着鐵鍬、鋤頭,將擋在面前的幾個“村民”砸倒在地。
可那些人很快又爬起來,不光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臉上詭異僵硬的笑容也比之前更加“燦爛”。
“快跑,快跑!不要命了?”李村長和堂叔沉聲招呼着。
王梓韜他們也嚇得夠嗆,哪敢繼續戀戰,撒腿就跟着他們朝村口跑。
而這時,他們也發現了顧景歌和殷九,臉色立刻就開始不自然起來,似乎非常驚訝,又帶着幾分興奮。
王梓韜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殷九,像突然打了興奮劑似的,拋下堂叔他們,自己一溜煙衝過來,伸手就去揪殷九的領口。
但他的胳膊纔剛伸到半截,就突然臉色大變,整個人像撞在牆上似的被彈了回去,仰面摔出好幾米。
“你……你是人是鬼?”王梓韜捂着胸口坐在地上,驚魂未定。
“我們不知道那女人在哪裡,別再糾纏了。”殷九的聲音很輕,但卻冰冷的讓人發抖。
王梓韜喉頭咕噥了兩下,似乎想說話,卻又不敢,跟之前那副蠻橫無理的樣子全然不同。
而這時,堂叔和李村子他們也跑了過來,一個個直勾勾地盯着殷九,眼神中閃着貪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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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被嚇得瑟瑟發抖,整個人縮在了殷九懷裡,顧景歌也不由自主的朝他身後挪了挪。
“滾開。”
殷九簡短的兩個字充滿了威懾力,堂叔和李村長他們都渾身一顫,後面的那幾個年輕人不由自主的就向旁邊靠了靠,好像在主動讓路一樣。
殷九根本不去理會,抱着狗蛋拉緊顧景歌的手就擡腳向前走。
從旁邊走過時,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向旁邊躲避,好像生怕會觸怒他。
在這一刻,顧景歌心中充滿了安全感,實在無法想象,如果沒有這個男人在身邊的話,她和狗蛋該怎麼辦,這裡的事情又會演變到什麼地步。
“等等,別走!”
王梓韜突然大喊着從後面跑上來,氣喘吁吁地伸手攔在他們面前。
“你別再問了,我們真的不知道菲菲去了哪裡,可能她已經……你也快點離開這裡吧。”她忍不住勸道。
王梓韜胸口起伏,根本不理會顧景歌,雙眼死死盯着殷九,咬牙切齒地說:“放屁!別特麼當我是傻子,菲菲自從見了你們之後,就一直粘着這傢伙,他不知道,誰知道?”
顧景歌忍住怒氣,繼續解釋道:“我再說一遍,菲菲和你那兩個同學是跟着我們去參加葬禮了,但中途就再沒見過他們三個的人影,你信就信,不信也隨便你,自己找去吧!”
她正想挽着殷九繼續向前走,王梓韜又將他們攔住,大聲喊着:“不準走,不找到菲菲,誰都不準走!老子跟你們耗上了!”
“哎,哎,哎,學生娃,嘴裡乾淨點!你那點破事待會兒再說,這女娃娃可是我們村的人,輪的着你呼來喝去?”
“對哎,景歌別怕,叔找了你一夜,現在看誰敢動你一根毫毛,小鬼頭,反了你了!”
這時李村子和堂叔也壯着膽子湊了上來,推開王梓韜,圍到顧景歌旁邊。
“兩個老鬼,老子怕你們啊!”王梓韜毫不示弱地回罵道。
李村子朝身後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年輕人立刻會意,上前把王梓韜拉開,摁在地上,任他罵罵咧咧不再去管了。
“嘿嘿,景歌,你和小殷這是要回城裡吧?”堂叔瞥着殷九懷裡的狗蛋,笑嘻嘻地說。
顧景歌立刻警惕地問道:“叔叔,你想幹什麼?”
“沒啥子,女娃娃,看來你果然知道那秘密。”李村長也冷笑着插口道。
其實剛纔一見堂叔和李村長,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只是沒想到這兩個人居然如此厚顏無恥,而且一想到能知道逃出村子的秘密,居然連殷九也不怎麼害怕。
顧景歌吁了口氣,對堂叔說:“叔叔,老爸的秘密,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們讓我來參加堂哥的葬禮,目的就是想扣下我,逼我爸就範,所以你們不要再白費力氣了,我現在要走了。”
堂叔被揭穿老底,乾瘦黝黑的臉上頓時一紅,趕忙攔住她尷尬地笑道:“景歌,你別生氣,之前那麼多鄉親喊打喊殺的,叔我就是想攔也攔不住啊。實話告訴你吧,要不是我跟老李說情,你早就……”
“哦,那就多謝叔叔了。”她冷笑了一聲,挽着殷九就走。
“哎,哎,別忙啊!”
堂叔臉色一變:“景歌,你爹,你大伯,還有我,可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大家都是顧家的子孫。你爹一個人在外頭混得風生水起,總也得念着一點我們這些窮親戚吧?”
顧景歌冷冷地看着他說:“那好,既然是親戚,就不要再攔着我,等回家之後,我一定會問清楚這件事情,然後把秘密告訴你們。”
“做夢!你走了還會回來嗎?見了你爹,不損死我們這些親戚纔怪,哪還會管我們的死活?”堂叔粗聲粗氣地吼道。
“顧老三,莫再嚼舌頭了,現在全村人差不多都叫鬼害了,你還說啥子呦。”
李村長拉了堂叔一把,滿是皺紋的臉湊上來,壓着嗓子說:“女娃娃,除非你把秘密說出來,要麼就讓你男人把我們都打死,不然你別想從這裡走出去。反正我們這些人都家破人亡,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你們……”
見他們竟然耍起了無賴,顧景歌心裡不禁開始着急。
以殷九的能力,她當然不會懷疑他能安然無恙的帶着他們離開這裡,但如果堂叔和李村長真的帶人上來拼命的話,殷九說不定也會真的會下狠手……
顧景歌不敢再想下去,更怕這個男人會因爲自己做下不可挽回的事。
“你們真的想知道?”殷九忽然開了口。
堂叔和李村長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目光立刻轉向了他。
“哎,還是小殷明白事理。”
“殷老弟,你不要誤會,我們也瞧出你厲害,說實話,大家就是想離開這個鬼村子而已,沒別的意思。你就當發發善心,我們皆大歡喜,怎麼樣?”
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捧着殷九軟硬皆施。
“那就走吧。”
殷九丟下這句話,就拉着顧景歌的手,徑直向前走。
堂叔和李村長互望了一眼,趕緊跟了上來。
那幾個小夥子也不再去理會王梓韜,急急忙忙的也追上他們的腳步。
雖然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但巷子裡仍然陰冷冷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村子裡到處都是“活屍”,有的青石板路上走着,有的坐在院子裡,有的甚至站在窗口。
他們臉上都掛着幾乎一模一樣的僵硬笑容,衣衫襤褸,纏滿了白布,有的甚至四肢不全,但卻各自忙着不同的事,就好像已經變成了鏡山的村民。
更加觸目驚心的是,村裡到處還橫七豎八的躺着一具具沒有五官的屍體。
他們都是被奪去性命和臉孔的鏡山村民。
儘管有殷九在身邊,顧景歌的心仍然忍不住“砰砰”直跳,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胃裡還一陣陣的翻騰。
而堂叔和李村長他們似乎比顧景歌更加害怕,一個個東張西望,像做賊似的躡手躡腳,好像生怕那些東西會突然撲上來,要了他們的命。
但“活屍們”顯然已經沉醉於擁有臉的滿足中,只顧在那裡忙着自己的,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
殷九帶着他們沿石板路在村裡兜來轉去,幾乎把所有的地方都轉了個遍。
有時明明是條死衚衕,他竟然還要走到底再折回頭來。
她當然知道他一定是有目的的,所以一句話的也沒說,只是跟着他走。
可堂叔和李村長他們就不行了,走了幾次回頭路後,就開始不耐煩起來。
“殷老弟,你只管在這裡兜啥子圈喲?別是故意在騙我們吧?”
“你特麼到底搞什麼名堂?拿老子開涮是不是?”王梓韜突然上前叫道。
沒想到他竟然也跟了過來,雖然知道他還沒有死心,不找到菲菲是不肯善罷甘休的,但現在看來,他不光專情,脾氣也不是一般的犟。
顧景歌嘆氣搖了搖頭。
“你們如果不想跟着走,就留在這裡好了。”
她正想替殷九辯解兩句,他卻已經開了口,然後就拉着她繼續走。
堂叔和李村長他們抽了抽臉,雖然將信將疑,但卻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又跟了上來。
當然,也包括王梓韜。
又七拐八繞的轉了好半天,殷九帶着他們走出了村子,向後山繼續前進。
這條路並不陌生,當時爲堂哥下葬時,就是從這裡出發的。
殷九這是要帶他們再去那山上走一趟?
難道這村子的秘密就藏在那裡?而菲菲他們幾個人的失蹤也和那裡有關?
顧景歌滿腹疑竇,忍不住擡眼看了看殷九,見他面無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她沒有開口去問,只要他在旁邊,這種事情,自己知道與否,並沒什麼要緊。
況且這時狗蛋已經伏在他肩頭睡着了,她也不忍心出聲打擾他。
身後那些人這會兒安靜了很多,連王梓韜也沒再吵鬧,似乎殷九走的這條路,讓他們增添了幾分信任感。
只有堂叔和李村長在竊竊私語,不知道嘀咕着什麼,顧景歌也懶得去管。
就這樣一直來到山腳下,正在衆人準備上山的時候,殷九卻突然繞向另一邊,轉進一片衆山環抱的山坳。
這裡林木茂密,遮天蔽日,才走了幾十步,就完全喪失了方向感。
如果把一個人放在這裡的話,肯定會迷路。
難道菲菲他們就是這樣走丟的?
她正這樣想着,就聽李村長忽然在背後大喊了一聲:“等等!那前面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