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並沒有推門進去,而是帶着顧景歌又繞到側面,然後輕聲說:“就站在這裡,不要出聲。”
顧景歌點點頭,鬆開他,稍稍站遠了一點,但卻不敢離得太遠。
殷九擡起右手,在貼着琥珀色瓷磚的牆上輕輕敲了兩下,一團冰藍色的熒光就從他的掌間泛起。
她雖然已經見過,但還是冷不丁地嚇了一跳,趕忙擡手捂住嘴。
只見殷九將發光的手掌按在牆上,嘴裡不清不楚的唸叨了幾句,那團冰藍色的熒光就開始如火焰般向四周蔓延。
轉眼間,整面牆都已經被完全覆蓋,而接下來的事情更讓顧景歌目瞪口呆。
就看那面牆竟慢慢開始變得透明,房間內的景象也漸漸一覽無餘,果然就是他們之前聚會的那個包間,而裡面的說話聲也突然清晰起來。
假如不是那上面還散發着冰藍色熒光的話,她還以爲面前的牆壁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此時,她看到林慧坐在那張法式宮廷沙發上,身旁還有一個戴着眼鏡的光頭中年男人,其他參加聚會的同學則衆星拱月的站在沙發周圍。
而在沙發前的長几邊上則垂首跪着一個人。
從衣着和側影上一眼就可以認出,那是米琪。
林慧滿面怒容,突然下巴一揚,那張化着濃妝的臉上充滿了戾氣。
顧景歌下意識的以爲被對方發現了,慌忙躲到殷九身旁,又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但很快又醒悟,他們之間還隔着一道牆,裡面的人應該是看不到的。
而殷九也沒有推開,就這樣任由她抓着。
顧景歌稍稍定了定神,繼續向裡面看去。
“慧姐,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只是心急了一點,求你大人大量放過我吧!”米琪擡起頭,渾身發抖的懇求着。
顧景歌大吃一驚,眼前這個米琪不光聲音和原來完全不同,就連樣子都開始有些不一樣了。
再想起剛纔在走廊裡發生的那一幕,顧景歌已經可以完全肯定,真正的米琪的確死了。
更準確的說,她被奪舍了!
“哈哈哈……”
林慧一陣大笑,面帶嘲諷的說:“心急了一點?你是信不過我,還是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不,不,慧姐,都是我的錯,求你看在我受了這麼多年的苦,饒了我這一次吧!”
“饒了你?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想怎麼着就怎麼着,那還有什麼規矩?我們林家這個陣還擺得下去嗎?凡是壞了規矩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慧姐,我好不容易熬到這一天,求你大發慈悲,不要……”被奪舍的米琪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林慧脣角輕輕一挑,沒再說話,轉頭衝身旁使了個眼色。
那光頭微微點頭,從身上抽出一根半米來長的玉尺,猛地向“米琪”頭頂砸去!
伴隨着“啪”的一聲,“米琪”哼也沒哼,就直接栽倒在地,而她頭上也瞬間躥出一股黑色的霧氣,鬼哭狼嚎的向四面散開。
顧景歌嚇得張口就要叫出聲來,幸好殷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否則真有可能被人發覺。
顧景歌驚魂未定地看了他一眼,又點了點頭。
殷九這才放開手,目光重新轉回去。
雖然害怕得厲害,但她此刻的好奇心仍然佔據了上峰,忍不住又開始講注意力轉移到包廂內正在上演的那幕活劇。
只見林慧看着伏在地上的米琪,脣角比之前挑得更高,神情中透着一股難以形容的得意快感。
而那光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丟下了玉尺,右手在臉前來回晃動,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個外圓內方的東西。
赫然竟是枚銅錢。
他雙眼微閉,口中唸唸有詞,幾秒鐘之後,便突然大喝一聲。
那團從米琪頭上冒出,已經行將消散的煙霧竟然重新聚攏在一起,隨即像一條長蛇般被收進銅錢的方孔之中,半點痕跡也沒留下。
站在沙發旁的幾個女人互望一眼,臉上都不約而同地露出恐懼的神色,眼睜睜地看着那光頭拎起一隻密碼手提箱打開,將銅錢放入其中,又重新鎖好。
顧景歌咬脣看着這一幕,知道這絕不是在變戲法,心頭頓時一片冰涼。
不用深想也猜得出,那光頭剛纔用銅錢吸走的,就是假米琪的魂,而她的魂十有八.九就在林慧和這傢伙手上,甚至可能就在那隻手提箱裡。
只是顧景歌不明白,自己的魂究竟是什麼時候丟掉的,如果說米琪是被奪舍,那麼她又是怎麼回事?
一想到這裡,顧景歌不由自主地就擡頭去看殷九,卻見他只是站在旁邊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連一絲變化都沒有,也不知道他刻意拉着她在這裡幹看着究竟是什麼用意。
不是說要帶她來找魂嗎?而且還說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可她怎麼也瞧不出他有一點着急的意思。
這傢伙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顧景歌很想開口問他,可是又不敢自作主張的隨便出聲,只急得手心裡全是冷汗。
殷九顯然也覺察到了她的不安,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又把手指豎在脣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但卻沒有說話。
顧景歌見他神色淡定,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說到底,如果沒有他的話,這會兒她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哪還有機會來找自己的魂?
除了相信這個神秘的怪男人之外,她根本沒有其它選擇。
“啪啪啪……”
隨着幾聲清脆的鼓掌,就看林慧笑吟吟的站起身來說道:“周師傅道法高明,千靈大師果然是名不虛傳,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那光頭近乎木然的臉上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隨即用嘶啞的聲音答道:“林小姐,這次做得不錯,家師一定會非常滿意。”
“千靈大師的吩咐,弟子當然不敢怠慢,回頭還請周師傅在她老人家面前多美言幾句。”
林慧說着,就從提包裡掏出一張單據樣的紙條遞了過去,看上去像是支票一類的東西。
那光頭絲毫沒有推讓的意思,連看也沒看就接過來塞進衣兜裡,跟着仍然表情木然地笑道:“林小姐放心,家師向來最重信義二字,既然答應了,就必定會讓你得償所願。其實,林小姐現在不就已經如此光彩照人了嗎?”
顧景歌聽到這裡,不禁吃了一驚,同時心裡也有些明白了。
原來一切全是林慧在搞鬼,而這次所謂的同學聚會,也不過是對方計劃中的一部分,只有她,米琪,還有另外幾個同學稀裡糊塗的被騙入局中,莫名其妙的成了犧牲品。
而這些只不過是林慧爲了她自己的一己私慾。
現在顧景歌終於明白,原先那個其貌不揚的林慧是怎麼變得如此出衆的。
一想到對方現在這張臉是用人命換來的,她頓時覺得寒毛直豎。
林慧很是高興,情不自禁的在自己臉上摸了摸,得意地笑道:“這都要多謝千靈大師的回春妙手,只是身爲女人,自然希望自己好上加好,所以還請周師傅……”
“林小姐儘管放心好了。”
那光頭說完便拎起手提箱,轉身向門口走去。
顧景歌還沒反應過來,殷九便將按在牆上的手收了回來。
冰藍色的火焰眨眼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包間內的情景便看不到了,眼前只剩下那堵琥珀色瓷磚裝飾的牆面。
殷九剛剛拉着顧景歌避到拐角處,就聽到“吱呀”一聲輕響。
包間的正門被推開,那拎着密碼手提箱的光頭走了出來,大搖大擺的向電梯間而去。
顧景歌正看着那光頭的背影越走越遠,卻聽殷九在耳邊輕聲說道:“閉上眼睛。”
“什麼?”她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快點。”
殷九的口氣不容有絲毫的質疑。
顧景歌知道他這樣說,肯定有其用意,於是趕緊閉上了眼睛。
只聽殷九低聲唸叨了幾句之後,她的耳邊便開始響起“嗖嗖”的風聲,似乎身體正在移動,但卻又感覺不到腳下有什麼變化。
她不敢說話,只好就這樣站着等待。
大約過了一分鐘,殷九的聲音忽然說道:“可以了。”
顧景歌這才慢慢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和他已經站在了會館附近的馬路旁邊,原來這片刻功夫,這傢伙不知使了什麼法術,竟然把她帶到了外面。
“你這是……”
“噓。”
殷九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拉着她站在路旁的花壇側面,樹叢將他們完全擋住,但從這裡卻可以將會館正門的情況盡收眼底。
顧景歌這才明白,他是想在這裡守株待兔。
可是心中又有些疑惑,他既然有這種“乾坤大挪移”的本事,幹嘛之前費那麼大力氣帶她走那條樓梯,還差點害她死在米琪的鬼魂手裡,這不是沒事找事麼?
當然,這句話顧景歌可不敢當面講出來,而且說不定這其中真的有什麼東西是她這個普通凡人不可能理解的。
果然沒過多久,那光頭就從會館入口的旋轉門中出來,然後大步朝停車場走了過去。
殷九沒有說話,只是衝她做了個跟上的手勢,便也快步走向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