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顧景歌警惕地衝門外喊了一聲。
外面沒有人答應,等她又喊了一聲,纔看到一個小腦袋從門框邊上怯生生地探了出來,原來竟是那個陪着屍體過夜的孩子。
顧景歌有些驚訝的望着他,只見這孩子又幹又瘦,臉髒兮兮的,但眼睛大大的,看上去也算得上清秀,只是有些膽怯,像受驚的小獸,隨時都會逃掉。
想起他昨晚被捆在屍體上瑟瑟發抖的樣子,她心裡也一陣難過,於是微笑着衝他招了招手說:“來,過來。”
那孩子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見她沒有要追他的意思,又向旁邊張望了兩眼,這才慢慢的扶着牆走進屋裡,但一隻腳仍然踩在門檻上,好像隨時準備往外跑。
“這個你想不想吃?”顧景歌拿起那包泡芙晃了晃。
那孩子咬着嘴脣,目光中現出渴望之色,但卻搖了搖頭。
顧景歌從袋子裡摸出一顆泡芙,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繼續衝他微笑道:“你看,很好吃的,來,嚐嚐看。”
那孩子舔着嘴脣,雙眼直直的盯着她手裡的包裝袋,猶豫了好半天,才慢慢挪過來,但卻仍然不敢伸手。
顧景歌笑了笑,從袋子裡拿了兩三顆塞了過去,然後又衝他做了個往嘴裡送的手勢。
那孩子又好奇地盯着手裡的泡芙看了看,這才塞進嘴裡,剛剛咬了兩下,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好吃,真好吃!”
雖然有些啞,但稚嫩的童音仍然十分悅耳。
顧景歌摸了摸他的腦袋,將整袋都塞在他手裡,柔聲說:“好吃就把這些都拿去吃吧。”
“媽說不能隨便拿外人的東西。”那孩子卻沒有接,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她笑了笑說:“我可不是外人啊。”
那孩子一聽,還在咀嚼的小嘴就停了下來,有些愕然地望着她。
“你想想,應該叫我什麼?”顧景歌繼續引導着。
“姑……”那孩子遲疑地叫了一聲。
顧景歌滿意地又拍了拍他,笑着說:“對啦,我是姑姑,怎麼會是外人?你拿好,慢慢吃吧。”
“嗯,謝謝姑……”
那孩子這才接過包裝袋,慌不迭地從裡面抓起泡芙往嘴裡塞,就好像幾天沒吃飯似的。
她憐惜地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然後問:“告訴姑姑,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狗……狗蛋……”那孩子嘴裡吃着東西,含含糊糊地答道。
顧景歌下意識的“啊”了一聲,又接着問:“這是平時叫的小名吧,家裡沒給你取大名嗎?”
那孩子搖了搖頭,茫然地說:“大名?大名是什麼?我就叫狗蛋啊。”
顧景歌嘆了口氣,沒有繼續這話題,正打算問他幾歲了,卻發現那孩子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盯着她左瞧又瞧。
“怎麼了?姑姑臉上有東西嗎?”顧景歌奇怪的問。
“姑,你真好看!”
那孩子撓了撓小腦袋,樣子很滑稽,但眼神中卻充滿了真誠。
顧景歌啞然失笑,輕輕拍了他一下,假裝生氣的說:“胡說八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麼叫好看?”
沒想到那孩子卻接着她的話說:“當然懂,我媽也好看,但是不如姑你好看。”
顧景歌這次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這孩子實在太可愛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心酸。
這麼好的孩子難道一輩子都要呆在這封閉而詭異的山村裡,終老一生,最後像他父親那樣,變成一具面具全非的屍體,然後又讓他的孩子重複着這樣的悲劇嗎?
又和他說了幾句,就聽樓下的院子裡忽然吵鬧起來。
顧景歌隱隱約約聽着那聲音有些耳熟,竟好像是那個王梓韜,於是好奇的起身來到走廊上向下看,果然見他站在院子裡,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正指着堂叔大吵大鬧。
她敏銳地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妙,於是把那包薯片也塞給狗蛋,讓他去玩,自己則“蹭蹭蹭”的跑下樓,來到跟前問道:“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王梓韜一見是顧景歌,情緒似乎更激動了,伸手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來得正好,我就要找你呢,你凱子人呢?把菲菲藏哪去了?”
顧景歌聽他口氣不善,滿嘴污言穢語,不禁也有些生氣,反問道:“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我們這是在辦喪事,你跑來大吵大鬧,有沒有素質?”
“我特麼管你們喪事喜事,少廢話,快叫你凱子出來,不然老子跟你沒完!”王梓韜惡狠狠地威脅道。
堂叔在旁邊哼了一聲,似笑非笑的說:“小夥子,我們敬你遠來是客,別不識擡舉,想撒野,你也不看看地方。”
“怎麼着,老子怕你啊?”王梓韜說着就跨上一步,幾個村民立刻上前將他拉開。
顧景歌一看□□味濃了起來,而王梓韜顯然不是省油的燈,萬一真鬧出點事來,說不定真是個麻煩,於是趕緊勸了堂叔兩句,耐住性子又問:“你找殷九到底幹什麼?說他把菲菲藏起來又是怎麼回事?”
王梓韜瞪着眼睛,大聲說:“菲菲他們三個人明明來這跟你們去看什麼狗屁葬禮,結果你們好好的回來了,他們人呢?”
顧景歌聽了一愣,這纔想起自從上山下雨開始,就沒見過菲菲和她那兩個同伴,之後下山也沒有留意過,還以爲他們早就自己走了呢。
她把事情跟王梓韜說了一遍,又讓堂叔和同去的那幾個小夥子一塊兒證明,之後確實沒有再見過他們。
可王梓韜卻死活不信,一定要讓殷九出來說個清楚。
顧景歌當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但要說殷九把那個菲菲藏起來,那簡直是公雞下蛋——不可能的事。
不過,這時候顧景歌也有點納悶,殷九到哪裡去了?
之前她上樓洗澡換衣服的時候,他明明在樓下,這會兒怎麼沒了人影?
顧景歌拉着堂嬸問了一句,她也攤手說不知道,本來已經安排他入席,轉眼就沒看見人了。
她嘆了口氣,心想着傢伙八成又發現了什麼異狀,自己跑掉了,現在想找也找不到,除非等他自己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