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恍惚惚地跟着水修來到岸上。
漫天紅霞,鋪滿了天空和大地。
水修提出讓我回家看一下爹孃,我拒絕了。我現在這幅樣子,他倆看了一定會擔心,不如不告訴他們。還是直接去找神叨子好了。
神叨子並不住在我們村子裡,而是在離村裡大約有幾裡地的山腳下我跟水修一路打聽,才終於趕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找到了那所亮着昏暗燈光的茅草屋。
俗話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神叨子的住處雖然看着簡陋,但是房子外面卻有一圈高矮不平的圍牆。#_#
“什麼嘛,這樣的圍牆,連小屁孩都擋不住。”看着有些寒酸的圍牆,我笑出了聲音。一邊好奇地打量周圍,一邊邁步走向院子裡。
誰知水修卻一把拉住了我。
我回過頭疑惑地看着他。
只見他的目光,卻是落在圍牆上面的空氣裡。廣袖一揮,又稍待片刻才拉着我朝院子裡走去。
“我當是何人造訪,原來是秦家丫頭和水鬼女婿啊。”我們剛進入院子中,神叨子便樂呵呵的迎了出來。
他瞅了瞅圍牆,揶揄道:“看來我這點小伎倆,在你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呢。”
水修瞥了一眼滿身酒氣的神叨子,沒有回話。
見水修沒有反應,神叨子切了一聲,轉而看向我。他有些發紅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彷彿瞭然了的點點頭:
“跟我進來吧。”
我不解的看着水修,他轉頭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眼神。我們這才手牽着手,跟着神叨子來到了他的屋子裡。
不愧是個神棍,瞧他屋子裡的擺設,要麼是一些畫着奇怪符號的紙條,要麼就是散發着詭異氣息的小物件。
這些東西隨意的堆放在他的屋子裡,讓本來就有些小的屋子,顯得更加凌亂不堪。
“隨便坐吧。”神叨子撥開一些瓶瓶罐罐,自己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了下來。
我抽了抽脣角,看了周圍一圈。琢磨着,還是算了吧,能在這屋子裡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已經不錯了。
水修想必也是跟我一樣的想法,他微皺着眉頭,站在原地,沒有任何想要坐下的意思。
“天黑貿然來訪,實在有失禮節。”本着一貫的作風,水修率先開口,表明此次之行確實另有隱情。
“得得得。”神叨子卻不是計較這一套繁文縟節的主兒,他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水修打住,而後再次看向我,手一指,“是爲了這個丫頭來的吧。”
我一愣。雖然關(da)鍵(jia)時刻他總是靠不住,平常倒是還有點兒本事。剛纔在門外他看我的眼神就不一般,現在看來,他是已經知道我們此次前來的目的了。
“正是。”沒有隱瞞的意思,水修乾脆地回答,“既然你能看出丟丟的狀況,可知道她爲何突然這樣?”
神叨子嘆了口氣,點上菸袋,在我們的注視中,不慌不忙地突出了一個菸圈。這才用煙桿子指了指我的肚子:
“你們的孩子,可是沒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可再次提起這個孩子,我的心,還是狠狠揪了一下。
看着我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水修緊了緊握着我的手,對神叨子點了點頭。
“那就可以解釋了,”神叨子又吐出一個菸圈,將菸袋在桌子上碰了碰,“丫頭的身體變成這樣,是因爲肚子裡的鬼胎意外消失的緣故。”
我和水修聽着神叨子的話,同時感覺心裡一緊。
神叨子卻沒管我們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原來人鬼殊途,我們倆的結合本來就是有違天道的。
人類的身體,原本是承受不了鬼類的陰氣長期侵蝕的。可是水修爲我找來了避水珠。借避水珠內的仙氣,壓制了我身上的陰氣。也爲我懷下鬼胎,打下了基礎。
孩子的到來,成爲了我身體裡陰陽二氣的調和者,讓這兩種氣息逐漸平衡。如果不出意外,當孩子生下來後,我的身體裡,就會自動形成一套平衡二氣的辦法。就再也不用擔心和水修在一起的事了。
可是……
“衆鬼之中,以未實的嬰靈怨氣最盛,更何況他……”
“咳咳咳……”
神叨子正說着,水修劇烈地咳嗽起來。
神叨子和我一起齊齊地看向他,水修若無其事地順順胸口,看着我說:“我胸口疼。”
上次和二龍王打架受的傷不是好了嗎?
難道跟我一樣留下了什麼隱患?
我頓時緊張起來,圍着水修上下轉悠。
神叨子摸了摸水修的脈搏,一臉認真嚴肅地說:“沒事,可能吃撐了。”
噗……
我差點沒憋住,笑了出來。叔,你在逗我玩嗎?
一向冰雕臉的水修,臉上也了些怒氣:“說正事。”
“哦哦哦,總之,就是因爲滑胎的緣故,破壞了丟丟身體裡的陰陽二氣的平衡。”神叨子一改吊兒郎當的樣子,認真說道。
可我總覺着,這傢伙認真的臉孔,更像是在糊弄人了啊:“就這麼簡單?那我爲什麼會夢見孩子?”
“那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個想多了嚇唬自個。心理學那叫什麼來着……”神叨子撓撓頭,轉身跳到另一邊的一堆書裡,扒拉扒拉,扒出一本,翻了幾頁,跟我說,“哦,叫自我暗示。”
我搶過他手上的書,往封皮上一看,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論算命術與心理學關係》。
我勒個去,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充滿玄幻感覺的科學學術研討型書名是怎麼回事?
神叨子一爪拍開我的手,把書搶回去,寶貝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臭丫頭,亂搶啥,叔還指望這個吃飯呢。我跟你說啊,這事可不簡單。那孩子,還在你肚子裡留下一道臨死時的怨氣,所以你現在身體裡面氣息亂的很,就算是避水珠,也調節不了。
要再不想辦法,就算是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
聽神叨子把話說完,我的手心,都緊張出了冷汗。
水修緊了緊我的手,上前一步,滿懷期待地問:“你可有解決的辦法?”
神叨子放下菸袋揮揮手:“不成不成。上次是因爲祖師爺留下的書,我才知道避水珠能救丫頭,這次,我實在是幫不了你們。”
神叨子雖然有時候無賴還不靠譜,但是可以幫我們的時候,就一定會幫我們,不會藏着掖着。聽他這麼說,我的心情,慢慢沉到了谷底。
難道我命不久矣?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想到以後不能跟水修長相廝守,我的心裡一陣酸楚。
水修只是緊緊地握着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從他那裡傳來的不安,他不想失去我。
我們倆悲傷的對視着,誰也不說話。
大概這氣氛太旁若無人了,神叨子終於坐不住了,他幾乎是跳起來,走到我們跟前,擡起手在水修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
“我說,你們別在我這裡擺出這樣一幅死人臉,當然水鬼女婿本來就是死人。”
巨大的失望和神叨子不合時宜的調侃,惹怒了水修,他擡起眼看着神叨子,目光裡充滿了冰冷的寒意。
神叨子不禁後退了一步。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有點委屈地說:“我是沒辦法,但是不代表別人沒辦法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