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很粗糙,像砂紙一樣的掌心緊緊的攥着我的手腕:“留下來吧,你留下來,這一年,都不會再有人來了……”
我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腕還被她拉在手裡,拼命的搖了搖頭,嚇得六神無主:“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丹陽!你快走啊!!!”
之前吊死的李大爺急了,推着那個自行車一臉着急的衝我喊道,我想走,但是腿上沒力根本就站不起來,再加上這麼一折騰,那些一開始都隔着我的燒紙堆撿錢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望了過來,沒錯,他們眼神一致的全都看向了我,那眼裡有的是疑惑,有的是冷漠,有的居然是竊喜,漸漸的,他們不撿我送過去的東西了,而是一個個的全都衝我走了過來,我看着他們破破爛爛的衣服,一張張青白的臉,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張嘴大聲的喊道:“你們爲什麼要嚇唬我!!!我已經給你們送錢了!!爲什麼不放過我!!!爲什麼不放過我姥姥!!!!”
幕地,那個老太太的掐着我的手居然鬆了,她往後靠了靠,有些驚恐的看着我。
她害怕?
我看着她的樣子忽然想到姥姥哪次給人家看事兒都是很兇的樣子,因爲怒能生氣,一個人氣足了髒東西就不敢靠近了,想着,我要牙站起了身,一把從書包裡拿出姥姥那個裝着硃砂的小盒:“你們要是再敢這麼欺負人!!我就不放過你們!!我們家可是供奉着胡家太爺太奶!!我要讓你們連鬼也做不成!!!!”
這都是姥姥曾經的原話,我一直以爲自己不會說這些,或者說覺得有些難爲情呢,但真的那個地步了你才知道,你必須去說,而且氣勢必須得拿足了,否則一個不謹慎這性命就沒了,所以這種生死關頭自然一點都馬虎不得!
那些‘人’的腳步一個個也都停住了,他們看着我,靜靜地看着我,也不在說什麼,只是站在那裡看着我,我的大脖筋因爲過度用力都高高的凸起,雖然他們不再靠近,但是我知道自己一分鐘都馬虎不得,硬撐着站在那裡,學着姥姥:“還不給我滾!!!!”喊着,抓出盒子裡的硃砂直接向他們灑去:“給我滾!!!”
那些東西嗖的就沒了,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感覺自己的額頭上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涌出了大顆的汗,轉過眼,李大爺居然還沒走,他仍舊有些着急的看着我:“丹陽啊,趕緊走吧,走吧啊……”
我張了張嘴:“我……”
話還沒等說完,我的眼睛直接就瞪大了,一根大樹枝居然就這麼在我的眼前直接伸到李大爺的面前,隨後簌簌兩聲捆綁到李大爺的身上,然後迅速回彈,我嚥了一口唾沫,那棵大樹枝就這麼在我的面前把李大爺給拽回粗粗的樹幹裡了……
我腳步微微的後退了一步,忽然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得簡單了,雖然我從小到大一直看着姥姥送走這些髒東西,但是這棵樹是長在原地的啊,要怎麼送走它……要不是它,這些我看見的‘人’也許就不會死吧,是它讓人變成髒東西的!而且就連姥姥都拿它沒辦法,我又怎麼可能靠着燒點紙就把它打發了???
怎麼辦,怎麼辦!!
夜晚的風吹得我鼻尖都有些發涼,我站在那裡,大腦忽然一片空白,我要是就這麼走了,姥姥是不是就會死,而我要是不走,那我就得死?!
想到這些,我沒出息的又哭了,那個時候的我特別希望能出現一個我姥姥那樣的人,哪怕讓我跪下求他怎麼解決這件事都行,我不想死,但是我更不能讓姥姥去死啊!!十二歲的我,就這樣顫抖着肩膀站在夜色中,那棵大樹真的好大,大的能將十多個我生吞活剝,那一刻我的無助感真的形容不出來,我恨它!!但是我卻更恨自己這副窩囊的好似只能等死的模樣。
那棵大樹在我的身前輕輕的搖晃着枝杈,好似正在滿是癲狂的得意着,我咬牙切齒,含着淚,看着它:“你會惡有惡報的!!我們並沒有得罪過你!你爲什麼要讓我們死!!!”
“丹陽啊!!快走啊!!!”
李大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瞪大眼,看着李大爺的頭居然從粗粗的樹幹裡慢慢的鑽了出來,看着我滿是痛苦的呼喊:“快走啊,快走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啊……”
緊接着,一顆接着一顆的人頭從樹幹裡鑽出,看着我無一不是表情猙獰:“救救我啊,救救我們啊。”
“救救我們啊……”
我嚇懵了,這場面就好似一棵光溜溜的樹幹上忽然長出了無數顆碩大的瘤子,說不出的噁心,我微微的又後退了一步,看着那一張張的臉,我實在是不明白他們說的救救他們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那我還要怎麼救,就連剛纔那個老太太,她的頭也從樹幹裡鑽出來了,看着我滿是痛苦的哼哼着,“哎呀,我難受啊,我難受啊,你快來幫幫我啊……”
“丹陽!!!快走啊!!”
“救救我們啊……”
“難受啊……”
“啊!!!!!!”
我崩潰了,在這雜亂無章的聲音中,我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看着那棵大樹的樹枝再次向我伸了過來,我心一橫,哪怕我死我也不能讓姥姥死了!!但身體剛要對着樹枝迎上前,一道身影卻猛地從旁邊閃過,緊接着,有人在我的身前一擋:“丹啊,你快走!!!”
樹枝隨即就纏到他的脖子上,我擡起眼,看着來人,不禁大喊:“姥爺!!”
姥爺被樹枝拽着連連的後退,手還在衝我擺着:“快點回家,回家!!!!”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身後的腳步聲不是假的,是姥爺擔心我,所以一直在後面跟着,但是現在我哪裡可能回家的,大喊着姥爺,我幾步跟了上去,一把扯住他的手:“咱們一起回家!!!”
姥爺的嘴張了起來,應該是被樹枝勒的難受,看着我:“回家,回家……回去跟你姥姥好好的……”
“姥爺!!!”
我拼命的拉扯着那跟比我胳膊還處的樹枝,嘴裡滿是眼淚的鹹澀:“你不可以把我姥爺帶走!!不能把我的姥爺帶走!!!鬆開我姥爺!!鬆開啊!!!!”
但是我喊得聲音越大,那個樹幹卻越發的緊,姥爺的臉很快就漲紅的說不出話來,手徒勞的想要推開我,眼睛裡滿是紅色的血絲,嘴裡做着走,走,的口型。
我咧着嘴哭着,幕地,雙腿一屈重重的跪下,擡頭看着如黑洞一般的夜空,張嘴大聲的喊道:“老天爺!!你看見了嗎!!!!這棵樹在殺人啊!!!你們幫幫我!!你們幫幫我啊!!!!”
無人迴應我,我喊得嗓子都啞了卻無人迴應我,那一刻我真的要瘋了,轉過頭看着漸漸的不在掙扎的姥爺,我起身惡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淚,隨即後退了幾大部,伸出頭對着大樹:“我跟你拼啦!!!!”
喊完,我就對着大樹撞了過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是真的急啊,我不能看着我姥爺死,但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的,就在我的頭重重的撞到大樹上的那一刻,我聽見耳邊忽然傳來一記‘咔咔’!!的聲音,天地隨即一片大亮,我的頭一片悶痛,熱乎乎的液體順着額頭流下,當時沒反應過來這是閃電,只覺得雙眼被這白光晃得發暈,雙腿一軟,對着樹直接滑到在地……
我想,我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