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連三天,海涅都泡在領主府裡。
這期間他把迪倫、圖巴、利努穆和卡爾都叫了過來。
一羣人時而擠在會議室裡吵得面紅耳赤,時而一股腦前往裡世界進行實驗。
倘若有其他四國的人在場,會驚訝於這場由圖騰師、牧樹人、亡靈法師以及法師共同參與的討論充滿了各種大逆不道的言論和對信仰與秩序的破壞。
畢竟當一個矮人站在桌子上對木精靈吼出“你們對大地和風的理解出了偏差”這句話時,接下來要麼打到虛脫要麼一人身死,根本不會再有下文。
但在這裡,利努穆也只是皺着眉反問“問題在哪裡”。
更不會有亡靈法師板着臉說“你們這個思路從亡靈法術的角度應該這樣闡述”。
因爲他往往會提前死在絞架上。
在這裡,一切皆有可能。
終於,時間來到了第四天早上。
頭頂綠色的【苜蓿園守護者】稱號和【利努穆】的木精靈走出了會議室,徑直來到花園之中,然後對着窗戶這邊的衆人招手示意。
苜蓿園是利努穆打算建在苜蓿林地和吉蒂勒農場的“雙位面生命實驗室”。
“守護者”這個頭銜是海涅給他加的,他原本只想自稱爲研究員。
但海涅覺得卡爾都能不要臉地自封爲教授,利努穆不能比他沒牌面。
會議室內,卡爾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激活了頭頂全新的稱號和姓名。
【符文院院長】與【卡爾·伊蘭】
同理,符文院也是他不甘示弱,口頭建立的機構。
而且事實證明還是他更不要臉一些。
激活了姓名條,卡爾對着花盆裡的植株念出咒語:
“傳遞信息,致利努穆:‘你看起來比六十歲的人還要老’。”
在扣除了一定的精神力後,這句話被他頭頂綁定了“信號發射器”的姓名條翻譯成了草木之聲,發射給了面前的植株。
後者通過元靈將這段信息傳遞到裡世界,地上的元靈法陣識別了前半段的特定字段,檢索出早已登記在冊的“利努穆”的姓名條,通過鎖定其位置,將這則消息傳遞給離木精靈最近的一株植物。
於是,花園裡,一株枯萎的月薊接收到了來自裡世界的信息。
它輕輕搖動莖葉,草木之聲被利努穆頭頂的姓名條接收並翻譯了出來。
即使木精靈沒有激活姓名條,它也能正常運行。
然後,利努穆扯了扯嘴角,回贈了卡爾一條信息。
大概兩秒後,卡爾激動地轉身。
他高舉雙手,大聲道:
“我聽到了!那個滿臉皺紋的傢伙說我看起來也夠老的!!!
“總之,我們成功了!!!”
會議室的衆人無不興奮地握拳慶祝!
就連迪倫那張撲克臉上都有了些許瘮人的笑容。
三天前,樓爾頓暫時支配了奎爾庫斯那股龐大的力量後,發現自己竟與苜蓿林地一樣,成爲了“這片森林”。
即使身處裡世界,他也隨時可以通過任何一處植物的視角來觀察現實世界——只要那裡被裡世界覆蓋。
換句話說,只要他極限功率運轉,完全可以無死角地監控整個領地。
但那樣的消耗量太大,他吃不消。
所以常態下,那些植物與過去沒什麼區別。
靜靜地開花結果,枯萎新生,靜靜注視着身畔來往的人和交替的晝夜。
於是樓爾頓產生了一個想法: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用它們來傳遞信息呢?
然後,就有了眼前這個全新的姓名條。
它不再像海涅設計的第一版那樣只能圖一樂。
它現在除了是重要的身份象徵,還有核心功能。
姓名條就像身份證一樣,擁有它就擁有了與領地內的草木溝通的能力。
這個功能被海涅命名爲「傳訊術」.
所以嚴格來說,姓名條還有“翻譯器”功能。
“傳遞信息”四個字是通靈術開始的咒語,用於喚醒植物,準備接收被姓名條翻譯的草木之聲。
這一功能的實現還得歸功於樓爾頓和利努穆。
前者現在赫然就是元靈打印機的“機魂”。
海涅只用像個異想天開的甲方一樣提條件,他就會想辦法實現。
後者自然是這些人裡唯一能用草木之聲與植物溝通的小白鼠,負責源源不斷地提供反饋來修改參數。
到了檢索姓名、覈對身份和鎖定位置的環節,就用到了來自靈魂學和符文學的知識。
前者依靠姓名條的靈魂綁定特性來實現一一對應,後者提供邏輯。
至於信息如何在裡世界傳遞,自然依靠圖騰師的法術。
這時草木之聲就被轉碼成了“大地之聲”,沿着裡世界擴張時的元靈路燈網絡區塊化傳遞。
至此,一個多學科交叉、多職業共建的系統大體成型,而且不需要人來維持就能自動運轉。
雖然有了樓爾頓後很多事情可以簡化,但海涅不希望區區一個通訊功能就把樓爾頓綁死在上面。
他應該去幹更有意義的事。
“這下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大規模生產了?”
卡爾激動地看向海涅。
誰知後者卻露出了晦氣的表情。
“別提了。”
他擺了擺手,不願多談。
他本以爲有了樓爾頓這種“可再生資源”後元靈工廠的生產會好起來。
但樓爾頓說他是在使用奎爾庫斯的力量,因此海涅必須貫徹自己一開始就定下的法則。
也就是說,這不僅僅是生產事宜,還是對小奎爾庫斯的教育。
但凡涉及到它未來的成長,就必須身體力行、以身作則,不能欺騙,不能搞雙標。
這恰恰是海涅說服他的論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屬於是。
雖然海涅也認可這種教育理念,但怎麼想怎麼覺得是這貨在報復自己。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一棵樹,怎麼突然就變狡猾了呢?
撇開這些念頭,他繼續道:
“我檢查了剩下的充能石,如果只用來生產【姓名條2.0】,差不多可以做6000個,這個數量完全不夠普及。所以短期內還是隻給特定人羣使用,作爲一種身份的象徵進行宣傳——現在終於貨真價實了。”
卡爾驚道:“怎麼就剩這麼點了?”
老矮人露出了羞赧之色:“大部分被我用掉了,儘管元靈路燈可以極大地減少充能石的消耗,但我們的擴張速度還是太快了。”
“不怪你們。”海涅搖搖頭:“我們的充能石一直在消耗卻沒有進賬,不開源再怎麼節流也沒有用。北邊的苜蓿林地已經和這裡連起來了,現在只用專注向西拓荒,爭取早日和那邊的倉庫連接。”
“是,大人。”圖巴點頭。
見海涅安排了一圈,隻字不提農場,迪倫皺眉道:
“所以那個浮空城呢?V已經把你帶回來的暗影精華安上去了,什麼時候再裝一個火種,趕緊把它開走。
“還有,你給那個生命實驗室取名爲‘苜蓿園’,還把它放在我的農場裡是什麼意思,你徵求過我的同意了嗎?”
海涅撓了撓頭:“我其實問過巴里老爺子了,他說沒問題。”
“??你說什麼?”
迪倫目瞪口呆。
海涅怕他崩潰,急忙解釋道:“伱放心,亡靈法術作爲研究死亡的深奧學科,必然會有單獨的實驗室。
“我向你保證,未來我們向東擴張的時候,一定會建一座巨大的虛空實驗室,就在那座枯萎之痕上,甚至幫助你研究冥界,好嗎?
“你看我連米爾頓的魂龕都交給你研究了,這可是六級巫妖,還掌握了改良版的變形術,未來作用大的很啊,你要信我呀!”
迪倫沉默地吃下了這個餅。
很好,沒有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海涅微笑着看向衆人:
“別急,朋友們,火種會有的,充能石也會有,什麼都會有。我們的研究註定會造福所有人,所以他們應該表示感謝。很快你們就會感受到,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
下午,夏老師被叫去了領主府。
等離開時,他已經帶着一揹包的“姓名條2.0”了。
這都是樓爾頓用元靈工廠一下午生產出來的。
以前海涅使用元靈打印機時,他必須完全理解工作原理。
但現在有了樓爾頓充當機魂,只要他理解就好,這極大地解放了海涅,讓他可以把心思都用在研究奎爾庫斯留下的記憶與通靈術上。
不過因此導致了充能石短缺,飛艇都暫時停用了。
夏老師是騎着輝羽來回飛的。
回到綠葉鎮的林間靶場,這邊只有薩總在。
薩總:“你不是去找大黃了嗎?怎麼沒把他帶來?”
三天前兄弟們幾個重逢,夏老師和捉羊把大黃介紹給了倆人。
結果誰也沒想到,那個在副本里害得大黃意外被秒最終穿越的玩家竟然也是獵人,而且還是薩總的仇人,在野外和他搶過稀有野獸。
有了這層關係,倆人迅速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當然,這也有臭味相投的意思。
夏老師:“大黃在聖光之廷,他們好像在鼓搗什麼‘副本’。”
薩總:“我靠,副本?是我理解的那個副本嗎?”
夏老師:“對,就是你理解的那個副本,沒想到吧!老高的試煉進行了二十年,試煉內容都被他學會了,考生變考官了屬於是,現在他可以在裡世界的聖光之廷直接生成怪物讓士兵打,但是有兩個難題一直無法攻克。
“其一是老高這人單線程,做事一板一眼,一絲不苟,他哪是造小怪,怎麼捏都是boss,士兵被揍得痛不欲生。再一個他不知道怎麼設置難度梯度,哪有給新兵一來就上強度的?現在好了,衛哥帶回了阿爾法,大黃也騰出手了,問題都解決了。
“阿爾法在亞緹鎮控制了兩千多人,還演的有鼻子有眼,這什麼逆天多線程能力?再加上大黃這個狗策劃設置的難度梯度,等他們弄好了,咱哥幾個第一時間去當內測玩家爽爽,最好再弄個無限進階挑戰,我一天不打進階就渾身難受!”
他口中的“進階”是《AGE》裡虛空登場後,所有單人試煉的進階模式。
從遊戲角度解釋,這是裂隙術誕生後原住民利用奇獸的技能給玩家設置的“高難夢境挑戰”——這回因爲阿爾法的加入,倒也算還原歷史了。
該模式的玩法即是在原有挑戰下給怪物加數值,由此來滿足一些玩家的挑戰慾望。
這種東西沒有實質獎勵,卻極大地激發了玩家的好勝心。
一般進階模式的極限是“混亂20”。
此模式下怪物的常規屬性增長至原本的2倍,血量/耐力/護盾值等數值增長至20倍。
這時候基本等於“無傷挑戰”。
可對夏老師這種戰鬥狂人而言,混亂20已經成了競速模式,無傷反而成了基本功。
所以他很渴望“無限進階”,可直到穿越遊戲公司都沒把這模式做出來。
薩總也聽得心馳神往。
畢竟他和夏老師是一類人。
況且大黃是狗策劃,能把大黃設計的副本打通,再扔下一句“就這?”怎麼想都是件很爽的事。
“可我怎麼感覺這東西越來越像遊戲了?”薩總不由得嘀咕:“現在連副本都整出來了。”
“更像的在我這兒呢!”
將揹包甩在桌上,夏老師簡單講述了一遍姓名條的用法。
聽完後,薩總像是被石化了一樣,半晌纔開口。
“我艹,你說我爹會不會是穿越者?”
夏老師:“穿個毛啊,他變成這樣不是咱幾個一手造成的?”
薩總一想好像也對,從聊天插件開始,科技樹就在他們的影響下一點點變歪了。
這似乎是一種必然。
他拿起一個【姓名條2.0】,問道:“你打算怎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