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海涅的大部分疑惑都被解開。
並且作爲一頭來自五百多年前的巨龍,卡耶塔諾的部分猜想也與麥卡拉的研究不謀而合。
神的形態與奇獸高度相似,而且可以像阿爾法那樣分裂。
如果概念統一,思想一致,那麼自然可以誕生亡語者女士和聖光之神這種無限趨近於具現化的神明,甚至組建起集權的統治機構,由神的代言人來管理事務。
可如果所在地陷入了戰亂,本該一致的理念被曲解,被拆分,那麼神也會自我分裂,並且陷入“各自爲戰”的困境。
“後來呢?戰神的意志怎麼跑到了瓶子裡?對了,這個瓶子你們從哪裡弄來的?”海涅好奇道。
那個瓶子也是木淚珠,只可能來自悼亡之木。
卡耶塔諾:“瓶子是羅伊德後來找到的,那時我已經躲了起來。只剩下了獸性的戰神更加野性,但沒腦子的它也更好對付,我利用羅伊德的魂質就能壓制它,但因此消耗了一部分魂質,讓羅伊德的實力退步到了六級。
“之後羅伊德爲了延緩污染,不得已使用了亡靈法術——與冥界有關的法術,而非通靈術。我記得他當時下了很大決心,這對他來說似乎是一種十分徹底的背叛。
“爲了不被他影響,我將自己的意識封印在了他的靈魂深處,就像變形術時常做的那樣,當以人類形態出現時,巨龍的靈魂就必須縮到角落。
“再後來的這漫長歲月,就是一個亡靈法師不斷延長自己的壽命,同時用一種污染對抗另一種污染的過程……
“也許是我的意志在影響他,他還肩負起了對抗冥界的使命,於是僞裝成亡靈法師的同類,一次次擊殺冥界安插在高原上的間諜並毀掉他們的銅鏡,瓶子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取得的。”
米爾頓總結道:“所以說,你的意識躲藏在記憶深處,避免了因爲‘遺忘’導致的被動死亡,完全由他獨自一人對抗來自聖域的嘯風和戰意的侵蝕?”
卡耶塔諾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
“你大可以這麼說,甚至是嘲笑我懦弱、陰險、自私,我都不在乎。
“因爲這是一場接力。比起他,我的意志磨損更小,意志也更加堅定,所以我才成爲了後備力量。
“等到他徹底迷失,我自然會接過控制權,繼續對抗這種漫長的孤獨與侵蝕,儘可能延長存活的時間。
“我們有過約定。
“最終清醒着活下來的那個人,要把桑古伊高原發生的一切告訴外界,並告訴龍島,告訴麥卡拉,這是我們最後的使命。”
卡耶塔諾有些激動,但米爾頓的撲克臉紋絲不動。
等對方說完,他纔開口道:“其實我是想說,當你被他的魂質包裹時,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消化’。”
卡耶塔諾一愣:“什麼?”
米爾頓:“你以爲自己仍是卡耶塔諾,仍是龍島的一部分,但現在隨着記憶被解鎖,你有想過離開麥卡拉,回到龍島嗎?即使你已經可以這樣做了。”
樓爾頓:“他的意思是,‘有沒有可能,現在的你更像羅伊德·吉蒂勒’。”
卡耶塔諾怔怔望着他,又看向其他人。
衆人的眼神似乎在說“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他彷彿猛然從某種執念中醒來。
他無法撒謊。
即使他不斷暗示自己就是卡耶塔諾,但現在他只感到一種回家後的“安靜與滿足”。
他似乎……
不再是卡耶塔諾了。
米爾頓:“雖然這樣說很煞風景,但煞就煞了,這裡也沒有外人。以現階段麥卡拉對巨龍的研究而言,伱們的純淨靈魂似乎是用後天手段達成的,而非發自內心。
“而兩者的區別在於,真正的純淨是可以對環境產生影響的,同時難以被環境影響。
“而你們,則十分畏懼複雜的環境,很容易就能被環境污染。
“所以布齊娜女士——一個你的同類——最初對進入麥卡拉懷着畏懼的情緒。
“換句話說,是什麼讓你認爲,一條在乾淨的龍島消磨了千百年光陰的龍的求生意志一定比一個被污染了七百年還死過一次但仍想要‘回家’的吉蒂勒更加堅韌?”
樓爾頓:“他的意思是‘歡迎回家,羅伊德’。”
…“……最後樓爾頓說‘歡迎回家,羅伊德’,然後一個靈魂體——一個自稱是巨龍的靈魂體竟然潸然淚下,哭了出來,眼淚化作元料消散在了空中,這還是我第一次見靈魂體流淚。”
海涅給巴里講完了這個故事,老爺子的臉上浮現起一絲恐怖的微笑。
就好像一個窮兇極惡的亡靈法師做了一桌子美味的肉食然後溫和地注視着你。
巴里問道:“所以,如果那條母龍找上門來要人,你要怎麼辦?”
海涅想了想,說道:“我把‘喂’還給她,她如果不要,我就讓羅伊德和她好好談談,如果這樣也不行,那就只能好聚好散了,我不會允許她從麥卡拉帶走一個本就屬於這裡的吉蒂勒。”
巴里:“即使對方是一頭八級的巨龍?”
海涅:“這裡可是連神都無法投來一瞥的地方。”
巴里對他投來欣賞的微笑。
海涅忽然想起什麼:“說起來……您好像沒問過迪倫的事?”
“我知道他要幹什麼。”
巴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走之前和我聊過。”
海涅愣道:“和您聊什麼了?”
“他問我暗影聖殿的吉蒂勒是什麼樣子,我說我不記得了,他好像鬆了口氣,然後問‘所以無論我對那邊的吉蒂勒做了什麼都沒有關係對吧’,我說是,他說‘那我就放心了’。”
海涅聽得瞠目結舌:“所以您知道他要去北邊折騰?也沒事先告訴我?”
“沒什麼好說的,萬一你不允許他離開怎麼辦?”
巴里以一種老人的無辜看向他:“聽說他在那邊鬧得挺大,那位首席祭司大人應該很頭疼,北邊的吉蒂勒也很頭疼。一想到他們都很頭疼,我的頭就不疼了,所以……以前的我應該不怎麼喜歡聖殿的吉蒂勒。”
這老爺子……
海涅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確實,該頭疼的不是他。
他摸了摸胸口。
最近的經驗可沒少來啊……
……
……
聖西廷。
“……簡單地說,就是那兩個骷髏最近在海格蘭城搗毀了4個黑幫組織,11個小偷團伙,3個永恆黎明的間諜,5個隱秘的亡靈法師教團,以及燒燬了多批存在屍變可能的積壓素材……天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的,連聖殿負責後勤的人都不知道那些屍體運來運去放哪兒了。”
安德烈正對着一扇開了小縫的鐵門,門那頭毫無疑問是迪倫·吉蒂勒。
迪倫有些無奈道:“所以接下來你要問‘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對不對,說實話我也……”
“等等,還沒完。”安德烈看着手裡的報紙,忍不住笑道:“他們還直接摧毀了位於聖西廷東郊的裂隙與奇獸研究所,殺死了那裡幾乎所有的奇獸和畸變體,並且留下了一句話。”
迪倫好奇道:“什麼?”
“‘建議你們先把暗影法術學明白,再來學習新的法術’……哈哈哈哈,聽說妮刻絲大人看到這句話都氣瘋了,親愛的迪倫,這是你教他們的嗎?”
迪倫無語。
安德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止住笑,合起手裡的報紙,正色道:
“不過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來問你的——他們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