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鳴笛加上靈魂的嘯叫,大黃剛一醒來就被吵得一個激靈。
此情此景,何曾相似,以至於他本能地喊道:
“夏老師趕緊退隊,別連累我們!”
“淦,你什麼意思啊?”夏老師急了:“我還什麼都沒幹呢!”
大黃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遊戲裡,一切正在按照計劃進行。
薩維亞會把他們送進來“安檢”。
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通過安檢,但他會把檢查的時間控制在他們甦醒的前一刻。
這樣他們就能製造出更大的動靜,給他時間來解決身份問題。
——哦,原來不是在遊戲裡,夏老師個人地區聲望因爲犯罪行爲暴跌,導致有連帶責任的團隊也被通緝啊,真是嚇死我了。
於是大黃讓東北人趕緊燒火,控制着浮空城從飛艇裡竄出,從正上方未閉合的穹頂裡揚長而去。
來到空中,看到周圍燦爛明媚到不可思議的景象時,幾人都震驚了。
衛殿鳶:“哎喲我去,這是給咱幹哪兒來了,還是德爾米因斯嗎?”
夏老師:“我感覺應該是……這個報警聲和哭嚎鴞衛示警的聲音幾乎一樣,就音色和感情有些微的區別。”
大黃:“哭嚎鴞衛?難怪我覺得熟。”
薩總:“不是我的夏,怎麼警笛聲還有感情色彩啊?”
夏老師:“那不一樣,有的警笛聲是‘狗日的有種別跑’,有的就是‘別跑呀官人我來追你了嘻嘻’,怎麼說呢,就像都是恐怖片,但那個點不太一樣。”
他們扯淡的時候,那些長着尖腦袋的戰鬥型鴞衛和體型巨大的防衛魂艦已經朝着這邊圍了過來。
除了噪聲,警衛部隊身上也閃爍着預示危險和不安的紅光,這讓原本如同一灘死水的歐迦斯瞬間熱鬧了起來。
即便都是陌生的敵人,但無論是鴞衛還是魂艦,以及從魂艦裡飛出來的宛如浮游生物的小型靈魂體,都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絲親切。
想當初在德爾米因斯,每深入一段,都會遇上這些單位的黑化EX版本。
它們比現在變得更醜,更黑暗,也更喪心病狂。
與之相比,眼下這些阿sir簡直溫柔的不像話。
不光攻擊性很弱,攻擊力也不強。
薩總甚至專門跳出去吃了一發魂艦射過來的能量炮。
幾乎貫體的白光最終只射穿了他的鎖甲,熔斷了一根肋骨。
他興高采烈地蹦回來:
“臥槽,哥們吃住了,這在哭泣殤途都不敢想,這技能誰敢拿臉接啊?”
他這個舉動提醒了夏老師,於是他也從露臺上跳了出去,趴在一個鴞衛身上。
後者的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對準他的骷髏腦袋就是狠狠一撞。
砰!
結果是鴞衛的腦袋直接碎裂,而夏老師的腦袋只是凹下去一塊!
完勝!
這還不算,鴞衛腦袋中的絲狀魂質四散飛舞,最後竟依附在了夏老師的腦袋上!
失去了控制的身體仍拍打着翅膀,靜靜漂浮在空中。
夏老師翻到對方身前,拽着兩隻自然下垂的胳膊,兩條腿夾住對方面條似的腿,以一種詭異但有效的方式與這具無頭屍體結合了起來。
這樣一來,他不光能七扭八歪地飛行,周圍的鴞衛也像是失去了他的身份判定,轉而朝着浮空城飛了過去。
飛到露臺附近的夏老師炫耀道:“兄弟們,你們看我吊嗎!”
薩總驚道:“這尼瑪是什麼東西?”
夏老師:“你們先整一個再說,讓它撞你腦袋就行,它們很脆的!”
於是三人紛紛效仿。
在費了一番周章後,四人並排飄在空中,周圍茫茫多的鴞衛擦身而過,對他們視若無睹。
闖入者的消失引起了警衛部隊一時間的混亂,但很快它們就恢復了秩序,開始有序撤退。
薩總:“那咱們無敵了鴨,這不是隨便逛?”
衛殿鳶:“確實,這你咋發現的?”
夏老師:“我有次在怪堆里路過的時候,見到一隻哭嚎鴞衛正像個蒼蠅似的彎腰搓腦袋,那個光滑的後腦勺就在我面前,這誰忍得住啊?我直接換上雙手錘一個滿蓄力悶棍砸了下去,直接打出弱點暴擊,結果這貨不光沒死,竟然連個眩暈和僵直都沒有,直接零幀反擊把我給撞暈了。
“然後奇怪的事情來了,它撞了我之後腦袋爆了,無頭屍體趴在我身上,周圍的怪都沒看過來,我在狀態欄看到個「臨時認證」的buff,最後抱着它的屍體飛過了整個折磨峽谷。”
薩總:“最後呢,你飛哪兒去了?有沒有飛到峽谷上面那個‘失落要塞’裡去?”
夏老師:“沒,那地方越往上飛越恐怖,我說不上來爲什麼恐怖,總之就像深海恐懼症一樣,我勸自己說‘那就是個貼圖,沒什麼好飛的’,然後就把自己勸住了。”
說着說着,他忽然扭頭向視野盡頭看去。
那個分不清是腦子還是心臟的東西……
衛殿鳶:“怎麼了?”
夏老師:“我有種預感……那玩意兒就是失落要塞。”
大黃:“那怎麼說?去看看?”
夏老師:“不好吧?薩維亞還等着呢。”
薩總:“要不讓他等等?”
衛殿鳶:“等唄,他那是安全屋,等一等又不掉塊肉。”
夏老師:“那就走!”
四個人說走就走,控制着鴞衛的屍體晃晃悠悠地朝着遠方飛去。
…
安全屋內。
等到警笛聲消失,薩維亞眼裡出現了一絲驚訝。
這比他想象中快很多。
這些傀儡果然很有本事。
於是他站起身,在這間只有一排座椅的純白房間內摸索,很快就在牆上找到了一處暗格。
這是一個“廣播端口”。
但因爲廣播部門被關停,這些線路也就成了擺設,於是乾脆將輸出端也隱藏了起來。
諸如此類的東西有很多,這也是歐迦斯內部處理問題的一貫手段。
他的整個身體都融化爲了一灘膠狀的液體,順着輸出端逆向回到了線路中。
幾乎是下一秒,安全屋的門便被推開了。
安全鴞衛875號帶着同事前來調查這位帶來了異常貨物且申請庇護的贊羅人。
然而它們撲了個空。
它立即嚴肅道:“對該檢查站進行全面搜查,警戒級別:六級。”
“是。”
衆人有序分散,875號在隊伍末尾。
它正要一同離去,從屋內忽然傳來一陣靈魂波動,讓它整個人呆呆愣在原地。
等到周圍的人都走光,它才呆滯地回到屋內,關上門,然後轉身看向重新出現的薩維亞。
薩維亞開口道:“密鑰:亞蘭·吉蒂勒與瓦拉瑟爾坐在一棵蘋果樹下。”
875號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上下都很尖的腦袋開始飛快旋轉,像是攝入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
突然,它的腦袋“砰”的炸開,四散的絲狀魂質卻並未一起消散,而是在半空凝聚出了一個模糊的女人面龐。
她一見到薩維亞,眼裡就升騰起了壓抑的怒火:
“是你?”
看到這張憤怒時仍然美麗的面容,薩維亞一點也不緊張,反而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好久不見啊,瓦拉瑟爾,沒想到過去了三千多年,伱還是不肯換掉這一條‘隱藏密鑰’。在接到消息的剎那,有沒有一種渾身戰慄、彷彿看到舊愛復活的錯覺?”
瓦拉瑟爾不爲所動,反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西區的異動是你驚起的?”
“你指望我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麼?好吧,誰讓我是個慷慨的人呢,瓦拉瑟爾。”
薩維亞微笑着將自己如何進來的過程完整講述了一遍,隨後強調道:“也就是說,現在有四個強大的、受我控制的戰士出現在了歐迦斯,他們可以肆意破壞這裡的一切,以你能掌控的戰鬥力卻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這能怪誰呢?還不是因爲你的愚蠢?
“爲了防止我得到這一切,你就把所有的法陣都用來製作濾網。那些待在原地不能動的靈魂濾網就像帶着毒刺的籬笆,既攔住了我的本體,也困住了你的。
“親愛的瓦拉瑟爾,我真的不敢想象,這麼多年過去,你的巨龍靈魂到底膨脹到了何種程度,是否要擠爆那個小小的‘墓穴’了?”
瓦拉瑟爾冷聲道:“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一切都很好。”
“哦,是嗎?”
薩維亞笑道:“我也是剛剛纔得知,贊羅人給你的靈魂裡融入了戰神的‘神力’,想必幾百年前那次靈魂風暴就是融合神力的後遺症吧,距離當時過去了這麼多年,匯聚的神力想必早已氾濫成災,你還能忍到什麼時候呢?
“如果實在無法忍耐,爲什麼不打開大門讓我進來,和你一起分擔這漫長的痛苦與寂寞……啊,親愛的瓦拉瑟爾,一想到你很快就要變得和我一樣醜陋、污穢,我的內心就充滿了灼痛的喜悅,你治癒了那麼多人,爲什麼不能治癒我呢?”
面對這近乎侮辱的騷擾,瓦拉瑟爾並未憤怒,反而愈發冷漠。
甚至,她還有一些淡淡的疑惑。
在某個時間點後,與贊羅人的貿易的確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擾,積攢起來的靈魂根源排斥暗影中的意志,再加上德爾米因斯的防護被不明真相的尼斯人突破,這才造成了一次大爆發。
正是那次爆發讓薩維亞的囚籠碎裂,將這傢伙放了出去。
可自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收到過贊羅人的靈魂。
她本以爲是薩維亞在外面從中作梗,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靜靜等待,直到薩維亞臉上的笑容因爲缺人接話而淡去,她才譏諷道:
“你的精神波動更加不正常了,即使只是一縷微弱的靈魂,你也不能妥善控制了嗎?羅斯托頓陛下。”
“閉嘴!女人!”
“陛下”兩個字讓薩維亞瞬間破防,面容近乎扭曲:
“還不是因爲你和你那個瘋狂的丈夫!如果不是你們試圖顛覆我的國家,我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三千多年過去,您的說辭與當初仍然沒有區別。”
瓦拉瑟爾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憫:
“我本以爲您終於找到了攻破歐迦斯的方法,結果只是費盡心思地潛入這裡,對我大放厥詞嗎?如果是這樣,我有着足夠的耐心聽您再說一遍,直到這次臨時談話結束。”
罵人的目的是讓對方破防。
可如果所有攻擊都miss,對方的反擊甚至讓自己破防,那就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必要。
薩維亞冷哼一聲:“我只是想讓你在恐懼與擔憂中度過這最後一段時光,希望偉大的幽魂之尊降臨此地時,你還能保持這副虛僞的冷靜。”
“當然,我會在帶刺的籬笆內靜候您和您的勇士……羅斯托頓陛下。”
嘩啦!
薩維亞直接將875號的身體打得支離破碎,但瓦拉瑟爾最後那個譏誚的微笑卻彷彿烙印在了空中,久久不散。
幽魂之尊用最惡毒的詞攻擊對方,直到憤怒的情緒燃燒成劇毒的火焰,燒盡了剛纔的種種不愉快,他纔在冷卻後的空虛中恢復平靜。
薩維亞將875號破碎的屍體燒融成魂質,融合了那些有價值的內容,身體陡然變化成了對方的樣子,直接離開了安全屋。
路上他還偷襲了四個鴞衛,然後帶着它們來到該空島的控制室。
一路上都沒有人發現,或者說這裡壓根不存在“巡邏者”。
因爲歐迦斯中每個人都登錄在網,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任務要完成,任何偏離既定軌道的行爲都會引來調校。
但這四個人的任務是“搜查”,所以在特定時段的搜查任務完成前,被視爲“自由活動”。
至於薩維亞和他帶來的四個玩家,則是這張大網下的“透明人”。
可以說只要他們不破壞既定規則,就不會帶來任何麻煩。
可一旦破壞了規則,那麼在短暫的“自我癒合”期間,他們就能匯入其中,融合成爲規則的一份子。
薩維亞粗暴地破開了控制室的大門,無視了身份識別器,引發了報警裝置的響動。
在這個精神位面,這一切都是靠靈魂波動來傳遞。
而身爲幽魂之尊,他有能力讓波動維持在一定範圍內。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內,根本無人發現這裡遭到破壞,他輕而易舉地破解了控制法陣,同樣將波動控制在一定範圍內,然後看着該空島啓動了自檢程序。
這一次他讓波動擴散了出去,範圍內每一個登錄在冊的鴞衛、個體靈魂都上傳了自己的識別碼。
薩維亞趁機將五個全新的識別碼輸了進去,從而得到了五個“空位”,補上了包括875號在內的五個離線鴞衛。
然後,他得到了五個具現化的識別碼,那是五枚徽章。
“沒有註銷整套系統,想必她也已經放棄了吧,就指望那個帶刺的籬笆能保護自己?哼,癡心妄想。”
薩維亞如此想着,用全新的身份申請了一次“區域通知”,也就是羣發消息。
很快,所有目睹了或參與圍捕了四個玩家的個體都將信息提交過來,最終彙總、分析、擬合出了一條突破線路,呈現在了地圖上。
然而,這條線在某處位置戛然而止。
薩維亞不禁一愣。
消失了?
不可能啊……
在歐迦斯,一切行爲都會留下痕跡,包括自己剛纔的行爲,只要申請調查總能發現端倪。
所以根本不會出現“消失”這種可能。
思來想去,他覺得有可能是隱形,而且是規避了靈魂感知的隱形。
“或許他們正在回來的路上也說不定。”
薩維亞這樣想着,匆忙回到了安全屋,然後靜靜等待。
…
另一邊,四個人一路慢悠悠地飛到了目的地,然而卻被一堵牆擋住了去路。
夏老師:“我人都麻了,怎麼這裡也有電網啊?”
面前正是與進來時那層迷霧如出一轍的靈魂電網。
迷霧很稀薄,他都能看到電網背後那個球殼型的巨大建築,可惜近在咫尺,卻不能繼續往前。
大黃:“那沒轍了呀,這可是電網,我估計薩維亞就是怕這個傷害才進不來的,兩層防護,裡面絕對有好東西,可惜跟咱們沒有緣分。”
薩總:“就不能強扭嗎?”
大黃:“那看看東北人?”
衛殿鳶想了會兒。
“要不這麼地,夏老師把賊拉臭的靈魂倒出來,這電網看着也薄,咱拼着把它消耗了,看能不能突破進去。”
“好!”
夏老師拿出匕首,忽然遲疑道:“你意思是我一個人去?”
衛殿鳶:“那不然呢,哥幾個陪你送啊?你去吧,要是你沒了,我們就告訴黛琳你是爲了給她找龍魂才戰死的,她高低得哭上一陣子。”
夏老師:“……我突然覺得龍蠅的靈魂也未必不能算龍魂,要不算了?”
衛殿鳶:“你就去吧,開玩笑的,你的斗篷能扛個半秒,我能把你拽出來。”
“好!”
夏老師這才滿意地吸出賊拉臭的靈魂,用這一團幽綠的膠質物裹着自己。
他正要出發,旁邊冷不丁鑽出一個急切的聲音:
“快停下澤拉喬!你這是幹嘛?你怎麼回來了?身邊這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