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和長髮青年停下了動作,兩人目中都露出了焦急之色。
轉瞬之間,場中五人一時之間全都變得靜立不動。
“放開他!”老者一字一頓道。
“這種廢話毫無意義,只能讓我更加明白他的重要性!”林四咧開被鮮血浸得鮮紅的嘴角,露出了一個危險的笑容。
“放開他,你們可以離開!”老者寒聲道。
“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慕哲平一臉譏嘲,絲毫沒有因爲老者的身份和氣勢而露怯。
“你們想怎麼樣?”旁邊有着一頭飄逸長髮,原本看上去溫文爾雅,現在卻露出焦急之色的青年男子溫聲問道。
他似乎怕自己的語氣太過激烈會激怒林慕二人。
老者沒有阻攔他的開口,因爲他看得出林四和慕哲平不是普通學生,他看得出殺人見血這種事,對眼前兩個少年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雖然兩個人和被挾持的青年無冤無仇,而且他們也沒有理由殺死自己手上唯一的籌碼,但老者不敢賭。
林四和慕哲平沒吭聲。
林四本想說讓我們自行離開,但他沒能說出來。
他和這三人無冤無仇,自然不會想要殺掉這名青年,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願意放掉對方,然後得到離開的機會。
但他又不是一個天真的人,他敢打賭,只要自己一鬆手放掉這名青年,對方三人就會不顧承諾將自己兩人拿下。
既然這裡的書籍如此重要,那對方在摸不清自己兩人來路之前,是不可能會放任自己離開的。
兵不厭詐嘛,不是麼?
但不放掉他,自己又能怎樣呢?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吧?
林四並未放下手中長劍,而是嘆息一聲誠懇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並沒有看過這裡面的書,我們兩個對所謂的國家紛爭根本沒興趣,這只是我們第二次進入這裡。”
“當我們進入四層後,得知自己能夠進入更高一層,我想沒有人頂得住這種好奇不上來看一看。”慕哲平平靜地補充道。
老者不置可否,而是淡淡問道:“既然沒興趣,那看一次就夠了,爲何要第二次進入這裡。”
“我們只是爲了找個僻靜的地方修煉。”林四道。
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的解釋對方相信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不得不盡力一點點消除對方的疑慮,哪怕只是徒勞的。
“僻靜的地方很多,你卻獨獨挑了這裡,這個理由實在很難讓人相信。”老者淡淡道。
“那我也沒辦法了。”林四強撐着精神,努力運轉印力平復着因爲那一掌而翻涌不息的血氣。他現在腦內嗡鳴昏昏沉沉,極度想要昏睡過去,但眼前的情勢令這成了一個奢望。
雙方都開始變得投鼠忌器起來,場面一時陷入了僵持。
“你們兩個,到底是誰?”平靜了許久之後,老者纔再次開口問道。
“我們只能保證自己對這裡並無所圖。”慕哲平面無表情地解釋道。
老者輕輕搖了搖頭,顯然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我相信你們,如果你們罷手,我可以做主,放你們離開!”自從被林四二人挾持之後,就一直沒有開口的短髮青年沉聲說道。
他沒有看向林慕二人,而是靜靜看着前方的老者和另一名青年,他的目光堅定,他的語氣沉穩,彷彿一言九鼎。
林慕二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眼色。
“我們怎麼相信你?”林四問道。
“你們只能相信我,否則你們只能從此亡命天涯,而我也沒必要爲了拿下你們而白白喪命。”青年微微昂頭淡然開口,似乎頸邊的刀劍完全不存在一般,倒是顯得膽氣過人。
林四和慕哲平看向了對面的老者以及另一名青年,等待着他們的意見。
看到林慕二人似乎對這一提議並不反對,老者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而長髮青年則是在聽到這一提議後立刻就說了聲好。
“好!”林四和慕哲平緩緩放下了青年頸邊的刀劍。
刀劍完全離體,短髮青年向前輕輕邁出了一步。
老者和長髮青年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生怕林慕二人反悔。
青年再次走出一步,場內其餘四人依舊一動不動,場面一時顯得詭異無比。
青年走出了第三歩第四步……
“殺了他們!”他陡然大喝,同時身體前撲,用力向前方躍去。
已經脫出了危險距離,他一刻都無法忍耐下去了。
自己身爲月國天潢貴胄,何曾受過如此侮辱,被人刀劍加身而不能動彈,這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感覺讓他極其不爽。
這兩個兇徒死定了!他狠狠咬牙,心內冷笑。
他們的實力是不錯,也足夠謹慎,但就是太天真了,竟然這麼隨便就相信自己的話。
老者和長髮青年雖然並不知道他的打算,但從他脫身開始就一直在戒備。
短髮青年剛剛開口和前撲,他們就迅速迎了上去。長髮青年迎向短髮青年以防不測,老者繞向後方的林四和慕哲平。
這一刻,表面上發生了很多事,但實際上只是短短一瞬。
在這短短一瞬,林慕二人從掌握主動跌入了深淵。此時身在聖月,圖書館五層的門緊緊關閉,面對極境之上的老者,兩人除了橫死當場,再無其他路可走。
眼看着下一刻,林慕二人就將要被老者斃於掌下,原本前撲的短髮青年卻如同被絆了一跤般忽然倒下了,而向後方林慕二人撲擊而去的老者也撲了一個空。
林四已經撲在了短髮青年的身上,手中長劍在之前就狠狠劈在了青年的後背,劈得他後背鮮血淋漓。
但一開始讓青年倒地的並不是這一劍和一撲,而是因爲此時他小腿肚上插着的一柄黑漆漆的匕首,伴隨着的同樣是汩汩鮮血。
慕哲平的匕首。
林四一開始確實對這個提議動心了,原因很簡單,他快撐不住了。
受了老者那一掌之後,他一直繃緊着心神沒能休養。他的眼皮越來越重,他的腦袋越來越昏沉,但卻不能躺下。他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但他和慕哲平終究不是那樣天真的人。
從鬆開青年之後,兩人就一直做着出手的準備,無論林四的長劍還是慕哲平袖中的匕首都絲毫沒有離開短髮青年這個目標。
當青年反悔出聲那一剎那,最先做出反應的並非老者和長髮青年,而是林四和慕哲平!
因爲他們一直牢牢注意着他的腳步,青年只是剛剛發力,尚未喊叫出聲,他們就直接下了殺手。
慕哲平的匕首如流光般劃過一道黑色殘影向前飛擲了出去,沒有奔向前方短髮青年的後背,也沒有奔向他的後頸,而是扎向了他的小腿,牢牢將青年釘倒在原地。
而林四則是緊貼着青年身後一劍劈了出去。
毫不猶豫,毫不留情,絲毫不在意對方會否被這一劍劈死!
“嘿,真是讓人失望呢!”林四如同抓回不聽話的獵物一般,手中長劍在青年脖頸摩挲着,似乎在考慮是不是要給他留點更深的印象。
趴在地上的短髮青年面色猙獰扭曲,後背和小腿處傳來的劇痛幾乎令他昏厥過去,但他倒也硬氣,竟一直強忍着沒有出聲。
只是他一顆心,也沉入了谷底。
他原本以爲對方不敢下狠手,他原本以爲對方太天真,但現在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看這兩人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痛下殺手,他終於明白,自己身份再高貴,在這兩人面前也不值一錢,也許下一刻,他們的刀劍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自己出生後就沒有受過傷,但此時又豈止是受傷,就連性命都已經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而且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他難以置信,他無法接受,甚至差點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殿下!”
“你們!你們竟敢如此!你們完了!”
長髮青年和老者停下了動作,淒厲痛呼,看向林慕二人的目光如欲噬人。
林四強打精神,從青年背上爬了起來。一手提着長劍架在他脖頸,一手揪住他的短髮,將他硬生生從地上提了起來。
青年再次露出痛苦神色,不光是傷口移動後的撕裂疼痛,還有頭髮被撕扯開來的疼痛。此時的他後背衣衫破裂、渾身血污、頭髮雜亂,再不復之前的整潔和風度,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條受傷的土狗。
對面的長髮青年和老者看着他的慘狀,睚眥欲裂。
“你們……你們還不住手!”老者縱有遠超林慕二人的實力,現在也只能手指哆嗦着指着林四,咬牙切齒地用寒冰般的聲音威脅道。
“爲什麼要住手……”慕哲平輕笑一聲,從青年小腿拔出了匕首,在他的褲腿上擦了擦,更添了他一份痛苦。
眼見慕哲平如此暴行,老者彷彿感同身受,嘴脣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痛呼出聲:“你們……怎麼敢如此!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我管他是誰?殿下嗎?就算是月王,我也照殺不誤……”林四面色蒼白,搖晃了一下身子,長劍在青年的脖頸輕輕擦了擦,又割破了他一層表皮。
隨後,他彷彿示威般向着老者咧嘴笑了笑。
老者見此情景身子不自禁地晃了晃,悲怒攻心幾欲昏厥。
“你們跑不掉的!你們全家都跑不掉!你們死定了!全家都死定了!”他喃喃自語道。
“我們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不過我們死之前他一定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慕哲平一邊將長刀重新架在短髮青年的脖頸旁,一邊譏嘲道。
說罷,他伸手在短髮青年氣海處連按數次,將附近的經脈全部阻截了起來,一直到短髮青年再也無法運用靈力爲止。
這種手段便是他們最近在聖月圖書館學到的,雖然他們沒有靈力,但印力截脈的效果同樣絲毫不差。
老者縱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看着,隨後他便聽到了對面林四的聲音。
“你看,我們本來就是誤入這裡,我們沒打算偷看什麼機密,對你們來說這些東西重要無比,但對我們來說這些東西與廢紙無異……”
“我們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如果別有所圖,用得着來第二次嗎?第一次就會得到這裡的任何東西了,用你們的豬腦子想一想,是不是這樣?嗯?”
林四的表情平靜無比,如同話家常一般,但對面的老者和長髮青年卻不敢打斷他,只能聽他繼續開口。
“你們早就想到了吧?應該清楚這一點吧?但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啊!我知道……我知道,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呵……”
“在你們眼中,我們的命不算什麼……那現在,我也告訴你們,在我眼中,他的命,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