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四百年前月國一位名叫月真川的王子。
和月洛寧不同,真川王子還有兄弟姐妹。他的父王去世得很早,而他那位年僅十歲的太子王兄繼位不久就淪爲了當時攝政親王的傀儡,大權全都落在了那位親王手中。
隨着那位親王不斷打殺異己,整個月國朝政被他牢牢掌握在了手中。而隨後那位親王更是露出了獠牙,毒殺了當時僅有十二歲的國王,隨後自己登位稱王。
這位新王登位不久就變得更加殘暴,其中最爲血腥的一次是當朝殺死了他們兩位年僅十餘歲的小王子,當場將他們的屍體餵了宮內的猛獸,並強令羣臣百官和月真川等其餘王子公主在旁觀看這一過程,以查看他們的反應。
當時露出傷心憤恨不忍之色的臣子和王子,其後數年內相繼被害而死,而月真川卻一直活了下來。
因爲自那次之後他就被嚇瘋了,整個人變得癡癡傻傻,口水橫流行爲怪誕。最爲離譜的一次是新王派人試探他是否裝瘋,命人在他牀上潑糞,而真川竟然在那張糞牀上睡了好幾夜。而另外由於真川並無修行天賦,所以新王便漸漸忘掉了這位王子。
直到真川王子十六歲那年,按照祖制,王子可以納妃了,禮官在請示過新王之後草草爲他安排了一名落魄貴族之女爲妻。
據史書記載,這名王妃溫婉賢淑才貌雙全。雖然嫁給了一個毫無權勢空有王子名頭的傻子,但並無怨言,而是盡力服侍不離不棄。
但也因爲她容貌甚美,最終傳入了新王的耳內,並勾起了他的色心。
某一日,新王駕臨真川王子府中,表面上是與王子一敘,事實上卻是爲了強行霸佔他的王妃。
當時就連下人都會欺負這位癡傻的真川王子,更何況是新王?沒有人會在乎他的感受。
然而就在新王行那殘暴不倫之事的中途,房內突然躍出幾名修行者,一舉刺死了新王。
而此時的真川就像變了個人一般,指揮若定號令清晰,命令突然出現的數百修行者將府內其餘人等盡數殺死,就連自己王府的僕役奴婢都未能倖免。
隨後數百人齊齊換裝,簇擁着坐在輦車之上尚未冷卻的新王屍身旁邊的真川王子直奔王宮。一路上或假扮或暗襲或強殺,最終進了月國王宮。
三天後,當羣臣得知新王死訊時,真川已經假借着新王的名義掌控了整個王都,隨後順理成章地登基爲王。
真川王在他登基的前五年堪稱一代明君,他大刀闊斧改革了官制,選賢任能打殺貪腐,同時推行了許多行之有效的國策政令,使得月國國力不斷上升。
而因爲國勢動盪,當時的月國也受到了來自草原國和南齊國的兩面夾攻,登基不久的真川力排衆議御駕親征,大破草原南齊聯軍於西北邊城,斬敵十餘萬,迫使兩國不得不主動言和。
他在位五年後,月國逐漸成爲大陸東南的霸主,北擊南齊、西征草原、東臨青川,兵鋒之至,所向無敵,敵國無不割地求和。
當時的月國甚至有逐漸壯大成爲繼神炎和碧瀾兩大帝國之後的第三帝國的跡象。
他那位髮妻在他攻陷王宮當晚就因爲不堪受辱自縊而亡,也許是他日後思念亡妃之故。也許是少年時期的經歷給了他很大的陰影。
在位五年之後,他漸漸變得暴虐無道,沉溺酒色,疏於朝政,月國很快又衰弱了下去。
若非如此,他的聲望甚至可以蓋過月國的開國之主。
儘管月洛寧和真川王幼時的經歷完全不同,他沒有兄弟姐妹,他的父王現在年富力強足以爲他撐開局面。儘管真川王后半生堪稱無道昏君,而且因爲飲酒過度年僅三十就暴斃而亡,但月洛寧一直以來心內最爲崇拜的人依舊是他!
他的豐功偉績讓月洛寧神往不已,他的雄韜偉略讓月洛寧欽佩不已,他的堅韌隱忍更是讓月洛寧讚歎不已……
自己現在雖然被挾持,但和真川王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他當年爲了在新王的殘暴統治下活下來,裝瘋賣傻,受盡欺凌,而且一直持續了好幾年,比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知道殘酷多少倍。
如果真川王當時沒有忍,那他早死在新王手上了,哪有機會暗中做那麼多佈置,哪有機會施展他胸中的韜略。
自己未來若想成爲一代雄主,那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隱忍,因爲眼前只有隱忍才能活着,纔能有機會談將來。
眼前的磨難正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先祖!真川王!你們都在看着我吧!
想到真川王,月洛寧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他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忍!
林四當然不知道旁邊這小子想到了那麼遠,他一無所覺地拽着月洛寧擠進了人羣,如同周圍人一般樂呵呵地看着臺上的表演。
“這小子還挺會裝的。”隱藏在附近人羣中的一名暗衛撇了撇嘴悄聲對身邊同伴說道。
“是啊,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猜到,現在真看不出他打算趁亂逃走。”
“嗯,待會應該會發生他提前就策劃好的騷亂了。”
臺上的歌舞漸入佳境,雖然月洛寧視這個偏遠小城的歌舞團如草芥,但對大部分人來說他們的表演已經相當精彩了。
酒樓外,許多行人也紛紛駐足,觀看的人變得越來越多。
人羣愈發擁擠,幾名暗衛爲了牢牢盯住月洛寧一行人也不得不伸長了脖子努力觀望。
過得片刻,他們等待的騷亂尚未發生,卻有一名眼線來報,林四四人白天乘坐的那輛華貴馬車突然向東啓程了。
四人頓時一驚,雖然這是他們意料之中的情況,但卻也不能不排除對方故意弄一輛其他馬車來混淆視線,反而真的乘着原先那輛馬車離開。
“你去看看,如果有變,立刻發信號!”暗衛頭領向着另一名暗衛吩咐道。
那人點點頭,身形一陣遊動,迅速擠出了人羣。
他們只是稍微亂了一下心神,等到他們再舉目觀望時,卻發現人羣中已經不見了殿下那一行四人!
不好!
三名暗衛心內咯噔一聲,難道真的是故佈疑陣?
但他們卻也不敢盡數都跟着那輛華貴馬車,萬一真的如一開始所想的那樣,是對方的幌子呢?
三人感到了一陣棘手,只能在原地等着那名暗衛的信號。
林四這四人現在已經在歌舞團的表演後臺。
林四和慕哲平先前就已經將幾名暗衛的樣貌納入了懷疑目標中,雖然幾名暗衛回房後就打算換房和再次換裝,但隨後很快歌舞表演就到來了,他們根本來不及徹底改變模樣。
人羣中,他們早就被兩人瞧了個正着,因此人羣增多後,林四和慕哲平就開始刻意躲避着他們的目光。
而當暗線上來報告第一輛馬車突然離開時,四名暗衛的注意力只是稍稍分散,林四和慕哲平就猛然強按着月洛寧與葉弘蹲了下去。
夜色之下,加之人羣太過擁擠,在遠處根本看不出這裡突然空出了一小片地方,於是暗衛眼中的四人就如消失了一般。
隨後林四更是一直弓着身子,按着月洛寧一直溜到了歌舞表演的後臺。
隨手關上了後臺的小門,林四並不打算讓裡面任何一個人出去。
面對裡面歌舞團準備人員的驚慌和呵斥,林四哈哈一笑,從懷裡掏出了一袋金幣。
“我想請各位幫個忙,答應的話,這袋金幣就是你們的!”
裡面的十幾人,包括班頭,幫工,戲子眼睛全都亮了。
這一袋金幣少說有四五十枚,而他們這次來表演,全團的酬勞只是區區十個金幣而已。
一位看上去是歌舞團領頭的人迎了上來:“你們是什麼人?要我們做什麼?如果是危險的事情,那恕我們難以從命!”
他總算還是有點理智的,知道天上掉下的不一定都是金幣,也有可能是會劈死人的雷電。
“我們啊,當然是好人啦……”慕哲平微微笑道:“讓你做的事情也很簡單,絕不會觸犯國法,也不用犯險。”
“做什麼?”
“很簡單,你們派四個人駕上一輛馬車出城往北行十幾裡。”林四朗笑道。
“就這麼簡單?莫非那輛馬車是有問題?”
“那輛馬車毫無問題,很普通的一輛馬車,車上也沒有其他物品,那樣的馬車用這袋金幣可以買十幾輛!不過要你們做的事情當然不會這麼簡單,還需要一點其他配合……”
“需要什麼?”
在這領頭的說話之時,林四已經在人羣中挑選了四個和自己四人身形相近的人。
“就你們四個了,如果你們答應,那你們四人每人可以額外多得兩枚金幣。”
四人面面相覷,隨後連連點頭。
“好!那你們脫衣服吧!”
片刻後,林四這四人和對面四人的外衣徹底對換了一遍,此時這四人穿着林四和月洛寧等人的外衣,站在一起光看背影的話像極了他們。
這換外衣自然又遭到了月洛寧的抗拒,他心內已經隱隱猜出了林四的打算,當然不願意配合,尤其換衣服的這種事,更是令他覺得顏面受損。
但在林四威脅的目光下,他再次想起了真英王,於是最終他還是默默脫下了外衣。
林四看着對面四人,摸了摸下巴,又在一堆衣物中找出了幾個帽子和斗篷給他們戴上。
“好了,你們四個現在可以準備了,一會人羣會發生騷亂,你們到時候就悄悄去酒樓後面的馬房,坐上那輛黑色馬車,然後駕車往北出城走十幾裡就可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