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風塵僕僕的謝少英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平威城。
這一行,除了林四慕哲平,還有紀府那三名極境護衛。
與謝少英和林四等人不同,他們對於這場比試的勝負並不是太看重。
能勝利自然最好,輸了也沒什麼。
雖然謝少英若負,他們也會陪同去青王府登門道歉。但就算謝少英勝了,也不會有人提起他們。
現在所有人談論的都是謝少英和白景煥,就連林四,聶河都鮮少有人知道,更何況是他們?
進城之時,他們受到了規格正式卻又簡潔的迎接。
這裡的守軍顯然已經得到了從定川城傳來的消息。
現年二十五歲的千宋大王子,平威城最高軍事長官,鎮西將軍白元浩親自迎接了他們,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
畢竟現在整個千宋西部防線,有一半都在這位大王子一手掌控下,他絕對稱得上位高權重,而每天需要處理的事務自然也是繁多無比。
能親自出面迎接他們,確實極爲難得。
“哈!少英,好久不見,聽說你跨入極境了?真乃我千宋之虎……”
見到謝少英一行人之後,這位原本高踞於戰馬之上,頭戴銀盔身披銀甲的大王子縱身下馬,大步迎了上來。
從他躍馬而下的動作,林四能看得出,這位聲音洪亮清朗,長相英偉卻帶着一絲風沙之色的大王子殿下,應該也是個修行者。
修爲應該不低於元境後期了。
謝少英在見到他之後,臉上也罕見的露出了一縷溫和笑意。
他連忙也跳下馬來,迎了上去。
“殿下謬讚了!”
隨後相差十一歲的二人重重熊抱了一下。
看來這兩人關係不錯啊!林四心內頗感奇怪。
在定川城,他們雖然只呆了一天半,但謝少英和周圍人的關係,他卻看得很分明。
他幾乎沒什麼朋友。
以謝少英的家世,他從天河國遠行歸來,至少也該有朋友上門尋他,表示一下關心。
但這兩天在謝府,林四沒見着一個人上門找謝少英。
他內心認爲,這可能也是謝少英自身脾性造成的。
謝少英本就不愛說話,脾氣耿直,而且有點自負。說得難聽點,他目無餘子,沒有幾個人能被他瞧得起。
回想自己當初在曲山峽谷和他初次相遇,明明是他救了自己,可自己卻對他起不了太大好感,因爲他臉太臭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
若非自己當時死皮賴臉,只怕兩人早已分道揚鑣了。
但現在,謝少英對這大王子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他竟然主動露出了笑容。
“這二位,便是少英的朋友,林四與慕哲平兩位少俠吧?果然人中之龍,哈哈!”與謝少英分開之後,白元浩又笑着向剛剛下馬的林慕招了招手。
兩人略略俯了俯身,林四燦然笑道:“王子殿下過獎了,哈哈!”
在來之前,兩人曾經想象過這位入伍十餘年的王子殿下,是什麼樣子。
雖然定川城算不上什麼大陸名城,但無論如何,也比邊境城池要繁華數倍。
而且邊境這十多年雖然沒有太大的戰事,但草原人小規模的騷擾卻是數不勝數。
身爲一國大王子,能夠耐得住性子,在這艱苦而又枯燥的地方一呆就是十多年,着實令人不得不佩服。
而現在真正見到他,兩人也不由得在心內暗暗點頭,只看他面上的風霜之色,便知道他在邊境從軍,並非走走過場,而是真的吃了很多苦。
而且此人看上去豪爽隨和,讓人一見便能心生好感。
“來來來,進城再說!”他親切拍着林四的肩膀,同時也招呼着紀府的三名護衛。
隨後,在一衆兵將的簇擁下,衆人進了這座邊城。
“少英此次可有把握能勝?”在路上,白元浩半開着玩笑問謝少英。
謝少英微微一笑:“暫不知比試內容,沒法下定論,但無論比什麼,我都會全力以赴,不會辱沒了謝家門風!”
林慕二人暗暗咋舌,這樣的說話風格,着實不像謝少英。
他和別人說話,鮮少有這樣長,而又這樣認真過。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真的對這次比試很有想法呢!
“哈哈!不愧是謝家的人,那哥哥我就祝你旗開得勝了!”白元浩哈哈大笑。
他倒是直接就無視了謝少英不擅領兵的事實,而且毫不避諱周圍人多口雜,直接就旗幟鮮明的支持起謝少英來。
這讓林慕二人也不由得瞠目結舌,心道這次在平威城的比試,天時地利且不說,謝少英倒是先佔了個人和。
不過,這位大王子話鋒一轉,又笑道:“此次陛下已經將比試內容全權交由我定奪,但爲了公平,現在只能先對少英你保密了,否則景煥輸了也不會服氣啊!哈哈!”
他這般坦誠相告,倒是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位王子,還真是個與衆不同的人呢。行事頗有原則,卻又帶着強烈的個人情感……
半個時辰後,在經過了簡短的接風洗塵之後,白元浩告辭而去。
“你和這位王子殿下關係似乎很不錯啊?”
白元浩離開後,林四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心內疑惑。
“是的。”謝少英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差了十一歲吧?”慕哲平也微微有些詫異。
謝少英道:“嗯,小時候他經常來謝府見我父親與祖父,他還曾教過我劍法。”
“難怪!”林四恍然大悟。
對於謝少英來說,教過他劍法的人,自然能得到他的尊重。
謝少英卻搖了搖頭:“其實不光如此,他身爲大王子,能十餘年如一日鎮守邊境,我也甚是佩服,這一點許多世家子弟都比不上他。雖然我自己不喜軍伍之事,但我畢竟是千宋人。”
林四笑道:“既然你和他有這般淵源,這次比試他會不會照顧你呢?”
林四可從來不會在乎贏的好不好看,公不公平。如果那位王子殿下暗中幫助他們,那他絕對是高興都來不及。
對他這個想法,謝少英頗感無奈:“那當然不會,他不是個會徇私舞弊的人。”
“那至少也該給我們安排一千個厲害點的兵吧?”林四笑嘻嘻打趣道。
……
傍晚時分,謝少英與林四等人終於見到了接下來十餘天都歸屬於自己的一千人馬。
和林四等人一開始預想不同的是,這一千人全都是步卒,一個騎兵都沒有。
他們一開始所想象的什麼輕騎兵,重甲兵,弓弩兵等等兵種的配合,根本就不存在。
但這一千人,卻又絕對不是普通步卒,因爲他們全是修行者。
他們的修爲全都在窺境之上,最強的頭領級別甚至已經是元境修爲。
林四心內恍然,難怪啊……
最初他聽說這個比試時,雖然也知道兩軍對壘和修行者廝殺不同,但卻並不太當一回事。和謝少英的想法差不多,他也覺得,一千士兵是擋不住五六名極境修行者的。
這一千人頂多只能算是湊湊熱鬧。
但現在,看到眼前這一千修行者軍團,他明白了過來。
這些修行者,哪怕實力不高,但和普通人已經完全是兩碼事了……
憑他們六個人,正面對決想要消滅這一千人,恐怕是不太可能。每個人身邊都會有接近兩百人的圍攻,無孔不入的槍尖和勁氣,會徹底封死他們閃轉騰挪的空間。
此時,這一千人整整齊齊列隊站在校場上,一千雙目光齊齊望着正前方的他們。
雖然這些目光之中,並沒有含有太多情感,只是平靜的注視,但林四依舊感到了一陣壓力。
他以往雖然稱不上獨來獨往,但身邊最多也就五六人,何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帶領一千人。
一時間,他也有些忐忑起來。
一名身着灰色皮甲,年歲約莫四十的持槍大漢越衆而出。
他大步跑向謝少英,在他身前三尺陡然站定,隨後大聲道:“見過長官,千騎長林勇前來報道,鎮西軍修士團一營一千人已經全部集結在此!”
此人沒有多說一句廢話,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筆直站在原地,等着謝少英說話。
他完全沒有和謝少英等人套近乎的意思。
儘管在來之前,謝少英對這樣的場面就已經有了預料,但真正事到臨頭,他還是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他畢竟只有十四歲。
哪怕是貴族子弟從軍早,升遷快,也罕有十四歲就能統領一千人的。
而且,他們現在和其他人不同,他不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他毫無經驗,毫無根基,他就連上司都沒有。
在接下來的十多天裡,他們這一千人與白景煥的那一千人,等於是脫離了鎮西軍的兩個獨立集團。除了謝少英和白景煥,他們不會接受其他人的指揮。
沒有人會對謝少英提建議,哪怕他做錯了,也不會有人指出來。
這完全就像是閉着眼睛行路一般,這讓他有些惘然。
尤其他向來就習慣了獨來獨往,不怎麼合羣,面對這樣的場面,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
“大家一起努力吧!”
不知道憋了多久,他才憋出了這兩句話。
士兵們眼中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誰也不知道他們聽了這兩句話之後,是什麼感受。
從這一點倒是能看出,這批士兵的紀律性極強,看來還真是一支精兵。
只是,他們能不能將這支精兵指揮起來,還真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