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種無比失望的眼神看着月洛寧:“原來你比父王還要冷酷絕情,別忘了,我們的母親,曾經就是父王無比深愛的女人!如果我們的母親當初能活着來到月國王宮,你希望父王對她不聞不問,只關心他自己的朝政嗎?”
月洛寧的面色變了變,但最終她卻並沒有‘認輸’。
“你也說了,那只是如果。失去了纔會念念不忘,纔會無限提高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如果他當初沒有失去我們的母親……”
林四用一陣大笑聲打斷了她的話。
“你簡直不可理喻,知道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霍然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想再繼續聽她繼續說下去了,他一直就覺得月洛寧就像是個入了魔的人,她將所謂的月國江山看得太重了。
朝政社稷之類的東西,對她而言重過了一切,以至於她眼中根本就不存在其他東西。
而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她的‘入魔’程度有多深。深到連他們的母親都可以去‘懷疑’,她已經快要喪失正常人該有的情感了。
林四一直想讓她變成一個正常人,但現在才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撼動她的意志一絲一毫。
走在回宮路上的他,已經暗暗決定,今後不再理會她對唐小芷的態度了,她愛怎樣便怎樣吧!
自己和小芷的感情,本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是的,其他人,任何人……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月洛寧的視線中,她緩緩坐回了椅上,久久沒有出聲。
她臉上並無悔意,也無落寞,哪怕她內心並不想和林四再次爭吵。
但是,真的全是因爲那些原因嗎?或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
林四剛剛回到寢宮門口時,便撞上了剛剛趕來這裡的一名中年太監。這位平公公他已經很眼熟了,因爲他一直跟隨着月山。算是除了應飛之外,月山身邊最親近的人了。
眼見他出現在這裡,林四心知應該是月山要見自己了。
果然,在他擠出了一絲笑容之後,對面的平公公已經笑容可掬的迎了上來:“老奴見過王子殿下,陛下現在要見您,不知您有沒有空……”
換作其他人,他當然不會這麼客氣。國王要見誰,還用問對方意見麼?不過這平公公很清楚林四在月山心目中的分量,對於林四他向來都是好言好語。
當然,林四也從來沒有爲難過他。
“好,我這便去……”林四笑了笑,便再次轉身,向着院外大步行去。
“誒!”平公公笑眯眯應諾了一聲,隨後又大呼小叫起來:“殿下您慢着點,老奴可跟不上您啊……”
在林四想來,自己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今天月山可能又要對自己有什麼交代了。
他很可能會再次勸說自己,希望自己立即出兵攻打南齊。
說實話,這件事月山完全可以直接繞開他,畢竟月國的軍隊都是月山的。他大可以直接命令北方軍和東北西北兩路大軍進入南齊境內,畢竟現在的南齊王國羸弱不堪。
只是那樣的話,失去了林慕聶三人,一旦紫星王國突然介入這場戰爭,天境高手將無人可擋。
但是,當林四來到這裡後才發現自己猜錯了。
月山並沒有再提戰爭,只是稍微勉勵了他幾句,讓他以後好好發展北疆的封地。
就在林四以爲這次的談話會就這樣結束時,月山卻忽然話鋒一轉,談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話題。
“當初北谷一族從客蒼山撤離時,那個陣法是你們佈置的麼?”
林四一時間摸不清他的想法,說實話他很想直接否認,他懷疑月山是不是也被那想當然的‘陣法宗師’名頭給觸動了。
林四很清楚,任何一個想要找到‘陣法宗師’的勢力,都是想利用他的佈陣實力去壯大他們的勢力,實現他們的野心。
難道他的父王現在也有了那種念頭?想要利用陣法宗師來實現他的某些目的?只是,那個陣法根本就不可複製啊!
他並不意外月山能猜到自己頭上,畢竟北谷一族在月國已經呆了快兩年了。如果他們之中真的存在陣法宗師,也不至於一直這樣沉寂着。
更何況月山應該一直就安排了人手暗中觀察着北谷一族。
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錯,是我。但是……”
“但是那個陣法不容易佈置?”月山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是的。”
“你出自聖雲學院,兩百年前的厲元弘也出自那裡,難道你在那裡得到了什麼?比如,他的傳承?”
“傳承?”林四莫名一愣,他當然聽過厲元弘。而客蒼山那個陣法被全大陸所知之後,更是有無數人猜測那陣法宗師可能是得到了厲元弘的傳承。
現在,月山也那麼猜了麼?
他搖了搖頭:“沒有,我聽過他,但不曾聽過他還有什麼傳承。”
月山掀了掀嘴角:“看來你是另有際遇了,他有沒有傳承我也不清楚,但你應該知道,厲元弘當初是爲月國效力的。”
“是的,我知道。”
“厲元弘曾經在月國王宮之中,呆了四年。他爲這弦城佈置了一座超級防禦大陣,那陣法可以擋住天境後期的修行者,足足一個月!”
“厲害……”林四不由自主的讚歎出聲。
對於陣法,他是頗感興趣的。但很遺憾,這方面他的天賦並不如軍事和修行這兩門那般逆天,只能算是還不錯而已。
不過,他卻是識貨之人。在龍燕打過那麼多次大戰之後,他很清楚,大陸中部那些城池的防禦陣,如果面對天境高手的轟擊,多半是撐不過三五天的。
這已經是那些陣法所能做到的極限,無論那些陣法大師怎麼改進,都無法使它們的威力再做突破。
厲元弘這個陣法非但能擋住天境高手,甚至還是天境後期高手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兩者的差距,完全就是天壤之別。
可以說,大陸任何一個國家來攻打弦城,恐怕都沒辦法在一個月內攻下來,除非他們派出聖境高手吧?
這樣一座不可思議的陣法,出現在偏遠落後的東南域,着實算是奇蹟。難怪後來厲元弘的名氣會大到那個程度,只可惜此人消失得太過離奇了。
林四一直懷疑此人後來是不是因爲和當時的月國國王產生了矛盾,最後被滅殺掉了。
月山彷彿看出了心內的疑問:“厲元弘並非被殺,他是突然消失的。”
林四更加不解了:“突然消失?”
“不錯,當時的月國國主宗漢王是個仁厚的君王,他對厲元弘一直禮遇有加,並未束縛他的自由。厲元弘最後消失的那次,是離開弦城去向了北方的池城,隨後他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會不會是離開了月國?”池城現在其實就在林四的封地範圍內,和滄城一樣,同屬月國最北面的邊境城池。
“這個可能很小,當時與他隨行的,其實還有一百餘位宮廷陣法師,以及一千名護衛軍。他們那一行的目的,原本是要在池城佈置另一座防禦陣。但最後,他們尚未走到池城,一天夜間,厲元弘離奇失蹤了……”
“離奇失蹤?”
“沒錯,厲元弘此人,並不是修行者。可事後一千護衛軍連同池城兩萬邊軍封鎖邊境,沿線搜索了方圓數千裡,也未曾找到他的蹤跡。”
林四這才終於發現了蹊蹺之處。
即便厲元弘那一夜悄悄潛走了,他一個不具備修行實力的人短短几個時辰又能跑多遠?而在大軍的嚴密搜索之下,他不可能跑得遠。
“或許是有人接應他?”他猜測道。
月山搖了搖頭:“當時的人可能會那樣想,但現在看來,應該不是那樣。若真有人接走厲元弘,那必定是看重了他的佈陣才華,想要他爲自己所用。那樣的人,必定屬於某個別有用心的勢力。但現在已經過去兩百年了,大陸可有哪個勢力的陣法水準遠超其餘勢力?”
林四微微點頭:“確實,那看來,他真是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逃離了月國。”
月山臉上顯出一縷譏誚:“或許吧,如果他一直留在這裡,月國可能早已變得更加強大。畢竟他的陣法,後世那些人根本就看不出門道。”
這一點,林四也曾經聽說過。
厲元弘雖然消失了,但他還是留下了不少手稿的,只是後來被許多大國與大門派搜刮走了。而另外,無論當初銀城留下的天火大陣的殘餘,還是弦城這個完好的防禦大陣,都是他留在世間的痕跡。
但是,兩百年過去了,那麼多想要研究他的人坐擁這些東西,卻依舊一無所得。
他們根本看不懂厲元弘的那些手稿有什麼特別的,他們複製了弦城的防禦大陣,可最終別說是防禦天境高手,就連普通人都擋不住,完全就是個廢陣而已。
“那是月國最恥辱的一段歷史,門派高手,大國臣子出現在這月國王宮之中,如入無人之境,而宗漢王卻只能忍辱陪笑予取予求。”
月山的語氣漸漸變得尖銳起來,林四能看得出他非常的憤怒,哪怕他是兩百年後的月王……
“那短短兩年,對於弦城而言,是極其漫長的兩年。那些跳樑小醜般的高階修行者在這裡互相爭鬥,肆意妄爲。不知多少無辜弦城民衆被他們隨手滅殺,甚至就連後宮之內的妃嬪宮女都未能倖免……
那些所謂的陣法大師,撬走了厲元弘佈陣所用的靈石,瓜分了他的手稿,甚至還捲走了王室藏書閣的大量藏書……
如果不是因爲月國太偏遠太弱小,根本沒有太多能夠吸引那些大勢力的東西,或許當時的月國已經亡了。
這段歷史,在月國史書上一直語焉不詳,但卻是事實。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個道理,別人動你,並不一定是因爲和你有仇怨。只要你比他們弱,便足以成爲他們欺侮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