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沒有吭聲,但這次他終歸還是沒辦法繼續保持沉默。
“他們……不是那種人!”
他眼內閃着一縷瘋狂的火焰,彷彿要燒燬一切。
這個滿頭亂髮的龍燕將軍突然闖入,讓正在交談的幾人陡然一驚。
“你是誰?”其中一人厲喝道。
沙承運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只是狠聲道:“他不是你們有資格詆譭的!”
而後,那幾人臉上便露出了玩味不已的笑容。
他們認出了沙承運,曾經他在龍燕王國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因爲當時中路戰線那一場場不可思議的輝煌大勝。
沒錯,雖然他們只是元境極境,而沙承運是破境高手,雖然他們只是千騎長和偏將,而沙承運已經是四品蕩寇將軍,但他們卻根本不怕他。哪怕軍中是極爲注重軍階軍銜的地方。
原因很簡單,龍燕已經不是什麼大陸強國了,他們都快要亡國了……
一名高真王國的偏將淡淡道:“我們剛剛的話,你也聽到了,你覺得我們哪裡說錯了?他明明會佈陣,但卻沒有幫你們布過一次。如果他在龍燕軍中推廣聚靈陣,現在神炎……”
“因爲天隕冰石,我當時一直在他們身邊,從未見過那種東西!他們當時沒有天隕冰石,自然佈置不出那些陣法!”沙承運大聲打斷了他的話。
沒錯,這幾天來,他早已爲林四想出了‘藉口’。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林四是故意的,而就算他是故意的,他也不會怪他半分。
沒有他,根本就不會有那些勝利。沒有他,龍燕會恐怕一年前就已經亡國了……
他不是龍燕人,那些戰爭本就和他無關。他對他們,自始至終都只有恩情,沒有任何虧欠!
而有些人,卻在計較着他當初沒有付出更多……
那偏將冷冷道:“你對他那麼維護,那他現在在哪?龍燕到了這步田地,爲何他不再次出現力挽狂瀾?是他愛惜名聲,生怕打敗仗吧?是了,他要是敗了,天書策的排名就會下降!”
沙承運冷笑了一聲:“你們這些人,以爲自己看重的東西,就也會被他放在眼裡?草雞竟然以爲蒼鷹會像自己一樣在乎地上的穀粒,真是笑死人!”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們的死活。”那偏將非但不惱,反而一臉的譏嘲之色。
是的,這名偏將很反感林四。
不光是他,龍燕和高真軍中有許多人反感那個人。
這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卻又是理所當然。
那個人在的時候,庫寧城大軍打了太多不可思議的勝仗,他們甚至殲滅了神炎帝國三百餘萬大軍。
這等戰果,開戰至今數年來,東西兩路外帶中路其餘所有的數百萬龍燕大軍以及友軍加起來,都沒有做到。
他的戰績被天書策記載,早已傳遍了全軍。
而當那個人離去之後,庫寧城大軍被打散,分散到了各個地方。龍燕和高真聯軍再也打不出那種勝仗了,於是後來的那些將軍總是會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拿出來和那個人對比……
一方是每戰必勝,而且是輝煌無比的大勝。一方是一路節節敗退,未嘗一勝。
這兩者孰高孰低,幾乎是一目瞭然。
龍燕和高真那些將軍並不是酒囊飯袋,他們之所以無法取勝,只是因爲實力一直落在下風。神炎方面,無論大軍數量還是高手實力本就都佔據着絕對優勢。
如果讓神炎和龍燕高真這些將軍易位處之,他們也能打出神炎現在這樣的勝仗……
但是,這種理由,無法讓民衆和底層士兵信服。
因爲當初那個人做到了,他帶着區區二十萬人一路征戰,面對的敵人,幾乎每次都比他強大。可最終,他麾下人馬越打越多,而敵人越來越少。
以弱勝強,他做到了,而現在這些將軍做不到,所以高下立判。
所以,後來的龍燕將軍乃至高真將軍,無不承受着這種議論。
而另一方面,高真大軍作爲友軍,現在已經漸漸接管了這裡的戰線,成爲了主力。
兩軍協作,是很難配合無間的,出現一些摩擦和矛盾,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尤其高真和龍燕本就是兩個國度,在過去的幾百年間,他們之間還爆發過戰爭。
但他們現在每次想要在龍燕士兵面前展露一點優越感時,卻總會被那個人的名字壓下去。
沒錯,他們即便表現得再好,也無法超過那個人。
同樣是支援,那個人創造了奇蹟,而他們只能算是平庸。那個人能化腐朽爲神奇,而他們的將軍不能。
那個人在龍燕人沒有要求過什麼名與利,如果不是天書策,或許他的功績會一直被埋沒下去。
那他們這些人,又還有什麼資格生出優越感呢?
所以……他們很厭惡那個人。
他們寧願那個人根本沒存在過,不光他們這些高真人,甚至一些從東西兩路匯聚過來的龍燕軍官也是類似的念頭。
那個人打了再多的勝仗又有何用?現在的龍燕,還是很可能會亡國。
而因爲他,他們現在的戰鬥總是顯得不足爲道……
那個人,已經在龍燕軍中樹立起了一個標杆,讓人根本無從超越。
他們越來越厭惡那個人,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將他打倒。而現在,聚靈陣顯然成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那個人,原來並沒有你們所說的那麼高尚啊,他是自私的……
這位偏將的反問,差點讓沙承運語塞。
他當然知道林四爲什麼不回來了,他並非自己想走,而是被燕高揚變相趕走的。換作任何人受到那種對待,都不會再回來了,也沒有辦法再回來了。
然而,這些話他根本不能說。
因爲燕高揚已經是龍燕國王了,他沙承運作爲龍燕將領,又哪能當着高真人的面,去‘詆譭’自己的國主?
“他已經是月國王子,他有自己的國家要守護,何況龍燕和月國相隔太遙遠……”他喘着粗氣怒道。
一名千騎長淡淡道:“月國和南齊的戰事結束一年多了,這麼長的時間,他爲什麼都不來幫你們?”
“我說了,他現在是月國王子!”
“你爲他找再多理由也沒用,他坐視龍燕潰敗是事實,這足以證明他是個冷漠自私的傢伙,根本不會把你們的死活放在心上。你拿他當兄弟,人家哪還記得你是誰?哈!”
他的話音一落,沙承運瞬間就變得怒火滔天。
“你這雜碎,管好你的嘴!”
那名偏將冷笑道:“你算哪根蔥?沒有我們,你們早都亡國了。還抱着過去的輝煌,可憐蟲一個……”
“我去你媽的!”
沙承運暴怒的揮出了拳頭,他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
這場打鬥,以沙承運的‘勝利’而告終。
那五名高真軍官全部被他打翻在地,但這打鬥的動靜,很快就傳了出去,引來了許多人的圍觀。
很快,襄蘭城的守軍主帥關瑞就出現在了這裡。
關瑞當年就是燕高揚麾下的得力干將,現在燕高揚成了龍燕國王,他也被提拔到了龍燕驃騎將軍之職。襄蘭城不容有失,燕高揚便任命他爲主帥親自鎮守。
而除了關瑞之外,高真主將,高真王國車騎將軍羅侯也快速出現在了這裡。
沙承運也算是龍燕這方的重將,而對面那幾人也並非普通士卒。他們之間的衝突,並不是什麼小事。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引起兩軍對立的局面。
“怎麼回事!你爲什麼要對友軍動手!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戰況緊急嗎?竟然對自己人出手,你居心何在!”關瑞來到這裡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劈頭蓋臉的怒斥沙承運。
沙承運的軍階比那幾人高出好幾級,正常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會有機會和那幾名千騎長偏將發生衝突。
因爲那些人不敢挑釁他,他們沒有那個資格與膽量。所以他也不會有動手的機會,即便有,也只會是他單方面懲處這幾人,絕不會是打鬥。
而就算有了打鬥,事後也不會問什麼對錯。衝撞上級這一條,足以讓那高真的幾名軍官完蛋。
這是軍中的森嚴的等階規矩,雖然不講理,卻又是必要的。軍隊本就是需要令行禁止的地方,而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但現在關瑞彷彿忘了這一點,他甚至懶得問對錯,他已經直接將沙承運當成罪人在審問了。
“他們侮辱林兄弟!”沙承運冷冷道。
關瑞面色一變,但旋即就變得怒不可遏起來:“我不管什麼林兄弟,我只想問,是不是你打了他們?是不是你先動的手!”
“林兄弟爲我們做下的一切,你們都忘了嗎?他們在侮辱他!”沙承運大聲吼了起來。
“沙承運將軍,我在問你問題!面對上級的詢問,該怎麼作答,還需要我來教你嗎?”關瑞的聲音變得森然無比。
望着周圍一言不發的圍觀士兵以及將軍們,望着一臉平靜的高真王國主將羅侯。沙承運的面色暗了下去,他彷彿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是我先動的手。”他木然道。
“是嗎?軍營禁止私鬥,更嚴禁殘害同僚!”
關瑞一臉悲憤之色,彷彿死了爹孃一樣。他哆嗦着手,指着那幾名只是受了皮外傷的高真軍官:“你看看你,將遠道而來友軍傷成了什麼樣!你還有沒有一點軍人的樣子,來人,將沙承運給我壓下去重打三百軍棍,降職爲百騎長以儆效尤!”
這懲罰,簡直是重得離譜。沙承運縱然有錯,從四品的將軍降爲七品之下的百騎長也未免太過了。而對這種高階修行者的刑罰,軍棍用的可都是鐵製的啊。
他的話音一落,後方的人羣之中便闖進來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