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老頭看上去很憤怒，他指着我，好半晌說不上話來，一雙眼睛氣的瞪得溜圓，就好像我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一般。
見到兇老頭這幅樣子，說實在的，其實我也挺生氣的，這種被人矇在鼓裡，牽着鼻子走的感覺讓我抓狂，我受不了了，當下也不管他年齡比我大，救過我的命或是什麼了，打開他的手便是吼道：“夠了，我已經受夠這種生活了，你們每個人都把我當做傻子一樣戲耍，我有我自己的判斷，她救過我的命，兩次！”
是的，算上棺材裡面那次，算上這次，吳欣已經救了我兩次了，我不相信一個想要救你的人是想要害你的人。
兇老頭被我吼的啞口無言，他一雙眼睛看着我，嘴巴里面你你你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我見他嘆了口氣，道：“戴晗，我以爲你小子悟性挺高的，但是在最關鍵最基本的問題上，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接着，他不等我說話，便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戴晗，幹咱們陰陽師這一行，死亡並不是你最後的歸宿，它並非終點，你明白嗎？”
聽了兇老頭這話，我渾身劇震！
是啊！
我是陰陽師，我還有靈，還有魂魄，別人死了，可能也就留下一副屍體在原地，可是我死了，我的靈魂和魂魄，極有可能會被別人利用，就像是酥彤一樣，她明明死了，可是卻化爲了青鬼，不得往生，還要在世間遊蕩，受盡這六道輪迴之苦。
兇老頭見我不說話了，也沒有趁機對我大加抨擊，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一個極力想要糾正走錯道路的年輕人那般，道：“我知道你心裡面亂，我也理解你，你自己說了，你有自己的判斷，但是我想請你牢牢記住，你的師父是怎麼死的，你的青梅竹馬又是怎麼死的……”
我更說不出話來了。
兇老頭這兩句話就像是警鐘一般在我的腦袋之中震響，讓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我突然間感覺四周涌入無邊的寒氣，將我整個人都灌滿，讓我感覺到寒冷的同時，更感受到了那種深深的絕望。
這種被人拽着鼻子走，而身邊的人都對你笑意吟吟，並不知道誰的背後藏着把刀的感覺，真的讓我崩潰。
兇老頭走了，他看上去還在生氣，拿他那個破破爛爛的錢夾買了一瓶冰鎮啤酒，就這麼蹲在地上，旁若無人的喝了起來。
我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向身邊的大春，大春可以說是我現在最信任的人了，他沒有背景，不會陰陽術，而且還是一位極富正義感的人民警察，只有看到他的時候，我的心裡面才能稍稍的安定下來，
但是，這也無濟於事，在陰陽術方面，大春真的幫不了我。
今天可以說是我認識兇老頭以來，我們兩個吵得最兇的一次，當初還在家裡的時候，老瞎子要幫我的忙，這兇老頭就不讓，現在他還是對我兇巴巴的，不過正因爲這一次吵架，倒是把我給吵醒了。
我之所以被他們牽着鼻子走，並不是因爲我傻，我笨，而是因爲，在陰陽術這方面，我懂得還是太少了，我剛剛踏入這個領域，就好像蹣跚學步的孩子，別人怎麼教，我就怎麼學，如果別人一開始就沒有抱着正經目的在教我，那麼即便我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跑步，跟大衆還是不一樣。
所以，只有我自己的實力變強起來，我才能真正的有話語權，才能真正的在他們告訴我陰陽術有關的事情之時，辨別他們的忠奸。
但是學習的過程畢竟需要時間，而且我現在也並不算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自由人，想要變強，我必須有學習的門道。
兇老頭不可信，大春又不懂，我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老瞎子曾經給我的那本《靈事雜記》了，我想先把《靈事雜記》上面的東西看透吃透，這樣，等我掌握了真正的正統陰陽術，才能夠辨別他們每一個人到底是真心對我，還是有意操控我。
想明白了這個，我的心情也逐漸的平穩了下來，看了看遠處的兇老頭，他還在昂着頭不斷的往肚子裡面灌馬尿，我微微一樂，邁開步子朝着他走了過去。
“還生氣呢？”我拍了拍這老傢伙的肩膀，就像是個老朋友一樣，可誰知這老傢伙年紀大脾氣也大，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當下便是扭過頭去，昂起頭來，又灌了一口。
脾氣還挺犟！
我心裡暗笑，當下給大春使了個眼色，大春得令，趕緊去旁邊的小超市裡面買了一包煙給我，紫南京，我以前就見這老小子喜歡抽紫南京，不過這煙有點兒太貴了，十五一盒，兇老頭沒什麼收入來源，淨撿別人的菸屁股抽，今兒我給他拿一包，就不信這老小子不搭理我。
“別生氣啦，我知道我錯了，你救過我的命，我不該跟你吼，但是你想想啊，我還年輕，不懂事，你救了我，如果有人在背後說你的壞話，我心裡面也不是滋味，對不？”我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把手裡面的煙遞給他。
他滿是不爽的看了看我，看了看煙，好半晌纔是嘆了口氣，將手裡的馬尿放下，然後不着痕跡的接過我手裡的煙，道：“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沒臉沒皮呢？這下知道錯了？”
我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老就別生我氣了，我還指望您救我命呢！”
兇老頭兇巴巴瞪了我一眼：“想救命自己學去，一天到晚跟我老頭子屁股後面，你當我是你孫猴子啊？”
這話說完，兇老頭自己先笑了，我一見，就知道丫那包煙管用了，這老小子已經不生我氣了。
當下，我便是趕緊拿來火，給老傢伙點上，瞧見他眯着眼睛吞雲吐霧那快活自在的樣兒，我心裡面突然間一抖，竟是隱隱想起了我爺爺……
記得小時候，我皮，爺爺就經常在後面訓斥我，但是完事兒他還是最疼我，有點兒零花錢就給我到村口小賣部買糖吃，那時候，記得印象最深刻的畫面就是我爺爺坐在藤椅上，一邊摸着我的頭，一邊看着夕陽吞雲吐霧……
眼前的老頭漸漸跟記憶中的爺爺重疊起來，讓我心頭酸澀。
不過這老小子有句話說的我正中下懷，他讓我自己學好本領，不要一天到晚指望他，這說明兇老頭還是希望我能上進的，我不相信他如果想要害我的話，還會讓我多學本領，因爲那樣一來，我懂得多了，他要是再想騙我豈不是更難了嗎？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覺得兇老頭比吳欣要更加可信一些，畢竟吳欣總是一個勁兒的說，讓我有事別衝動，保護好自己，那意思不就是放着別動，讓我來嗎？
好說歹說，總算是一包煙收買了這個老小子，其實我並不是想要跟他重歸於好，然後再繼續聽他擺佈，而是我打算先穩住他，讓他覺得我是一個可以掌握的棋子，這樣纔有助於我進行下一步的決斷。
“喂，這位老先生，這裡是公共場合，請不要吸菸！”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執法者走了過來，一臉義正言辭的說道。
兇老頭看了看我，然後朝着衛生間裡走去……
當天晚上，我們就回去了，這一次的旅途很順利，一路上都沒有出現什麼幺蛾子，讓我心裡很是舒坦，畢竟這幾天我真的快要被摧殘的精神崩潰了。
回到市區，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天空都暗了下來，兇老頭這一路上沒少抽那包紫南京，一路下來，都已經下去小半包了，這會兒剛剛落腳，他又拿了一根出來，但是還沒點上，就自己塞回去了。
我笑着問他：“怎麼了？捨不得了？沒事你放心抽，抽完了我再給你買！”
兇老頭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當我老頭子不知道這個理兒啊？再說了，你這哪是自己買的，分明是旁邊這位小兄弟掏的錢！”
大春點點頭，一副終於遇到明白人了的樣子。
我則是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然後問他：“好了，現在咱們已經安全了，你準備怎麼辦？”
兇老頭道：“天昏地暗，夜路少走，明天我還要上班，你說我怎麼辦？”
他這是要回家了。
其實說實在的，我還不想讓他回家，因爲我覺得我還有必要套套他的話，但是這老東西活了大半輩子，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都多，我想要騙到他，有點兒難。
兇老頭臨走前說道：“雖然咱們現在算是暫時安全了，但是也萬萬不可掉以輕心，那女鬼很有可能還會來找你，不過你只要不相信她的話，她就沒有辦法危害到你，這張符籙你拿着，一旦她接近你，我就能知道了。”
說着，兇老頭遞給我一張黃色的符紙，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這兩天儘量少走動吧，我的住址和電話你都知道，如果有情況，第一時間聯繫我，尤其是那個女鬼出現的話！”
兇老頭最後又囑咐了我一聲，然後便是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