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開始歇斯底里的叫喊,拍打,希望外面的那女鬼還在。
我本想喊她的名字,可是大腦裡空蕩蕩的,竟是忘了她叫什麼名字,可我又不能直接喊她女鬼,因爲在我看來,對着鬼喊女鬼,這就相當於對着一個女人喊她娘們似的。
太不禮貌了。
就算是鬼,也是有尊嚴的,況且我現在有求於人家,一定要平心靜氣,方能顯出自己對她的尊敬。
“你好?外面那位美麗的……姑娘,你還在嗎?”
我實在想不到該如何稱呼她纔好,只能用姑娘來代替,可是我喊了好幾聲,都沒見有人回答我。
一下子,我就慌了。
臥槽,這該不會是已經走掉了吧?別啊,我現在身家性命可全都放在你身上了,你丫竟然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爲何沒有給凍死,不過腦海中關於她的記憶卻是越來越少了,她就好像是陽光下的一團泡沫一般,呯的一聲炸裂,然後留在人間的,就只剩下了一團嗆人的肥皂氣而已。
“到底有沒有人啊!”
我氣的在棺材裡面大吼,可是沒有用,外面根本不會有人聽得到,我現在可是在地下深達三米的地方,一般野貓都聽不到,更別說人了。
況且,一個埋在地下的棺材突然發出聲音,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爲古怪的事情。
突然,我摸到了一把小刀。
驚喜,在那一刻佈滿我的臉龐,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之前因爲擔心和害怕,我竟是白癡似的從家裡揣了一把水果刀帶在身上,本想着再被鬼糾纏的話,就直接給丫一刀,可沒成想,鬼後來是遇到了,而我也在驚慌之中忘了這茬。
忘了就忘了吧,現在想起來也不算晚。
我怎麼也不會料到,我當初白癡一般的舉動,竟是在這種關鍵時候救了我的性命。
當下,我不敢耽擱,飛快的將刀子從口袋中摸出來,不過拿到刀子的那一刻,我卻是愣了。
這把刀裝進我的口袋之中,至今連三天的時間都沒有,可是刀子上卻長滿了紅褐色的鐵鏽,而且,這把刀子已經鈍了。
這是怎麼回事?
就算這棺材裡面陰暗潮溼,可才三天的時間,也不可能會讓一把刀子鏽成這樣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納悶極了,可卻想不明白,那就乾脆不想了,雖然這把刀有點兒磕磣,但有好過無啊。
當下,我便是努力挪動了一下身體,儘量給手臂騰出更多的活動空間,然後將那把刀子捏在手裡,開始一點一點兒的去戳,去扣那棺材板兒。
我原本以爲這棺材板兒會有多硬,可沒有想到,我這把已經生了鏽,已經鈍了口兒的刀子戳上去,卻是削鐵如泥般尖銳,沒兩下,我就把棺材板兒戳開了一個大洞!
撲簌簌!
見到泥土的那一刻,突然一抔黃土從上面漏了下來,正灑在我的臉上,可是把我給嚇了一跳!
這棺材裡只有這麼點兒空間,我要是不小心把上面的土挖塌方了,那我可就要被埋在這裡面了!
到時候,我必死無疑!
想到這,我連下刀都小心謹慎了許多,就怕一個手殘,直接將上面的黃土整個兒扣下來,然後這些黃土就瞬間將我埋了。
不過挖着挖着,我的臉上便是出現了一絲喜色。
因爲這棺材上面的土,似乎只有一部分是細軟的黃沙。而再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過雨了,那些泥土竟然變成了又潮又黏的膠泥!
我有救了!
當下我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下刀子也不再謹慎,整個人就像是瘋了一般的,開始使勁的向上挖。
從上面挖出來的黃沙和泥土,就被我推擠在腳下。
棺材裡面的空隙越來越小了,我已經有些活動不開,到最後,我乾脆是直接挖了一個直直的甬道,將上半身而整個兒的豎了起來。
而相應的,我的下半身則全部都被泥土埋了起來。
成敗在此一舉了。
如果這棺材埋得夠深,到時候我要廢很多的勁兒,說不定連下刀子的地方都沒有了。
不過我也聽說過驢子和麻袋的故事。
只要我將挖下來的土全部墊在腳下,始終保持身邊有足夠活動的空間,那麼最後,我一定能夠用這把水果刀,從這裡逃出去!
這一刻,我的眼中開始閃爍狂熱的光芒,我彷彿看到了曙光和希望。
身上的土越來越多了,衣服早就已經磨爛了,只剩下一條短褲,而我腳下的堆積起來的沙土也越來越多,我已經能夠站起來了。
盡最大可能將腳下的泥土踩實,我繼續朝着上面進發。
這一次,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總之,當我感覺上面的泥土已經有些鬆動的時候,我連刀子都不要了,卯足了全身力氣,豁命向上一推!
嘩啦!
一道異響,猛地從我頭頂上空傳來,緊接着,就是一道刺眼的光芒,從天際灑落,照射進這個彷彿被鼴鼠打出來的洞上,當然,也打在我的臉上。
那一刻,我呆了。
雖然強烈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但是此刻,我卻是拿手擋在眼前,拼了命的想要將眼前的一切都印刻在我的腦海之中。
我相信,沒有親身經歷過這種死亡恐懼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有我這樣的感受的。
那種感覺,就好像久旱逢甘露,讓人心頭大震。
我發了瘋般的從土裡面鑽出來,渾身上下只有一條被磨得亂七八糟的短褲,可是我卻根本感覺不到害臊,這一刻,我滿臉滿眼都是狂喜至極的模樣。
我揚天大吼。
我四處奔跳。
用極致的肢體語言來宣泄我內心中的暢快。
完事兒後,我的腦海中猛然閃過我的家鄉,我的爸媽。
我開始往山下狂奔!
這座山,離我家並不遠,用跑的,幾分鐘就能到,雖然我現在衣不蔽體,可是我卻沒有任何哪怕是一丁點兒的不適。
我現在只想見到他們。
可是,當我離開樹林的時候,卻是一愣。
因爲我記得,我上山的時候,山門前可是有着兩棵翠綠翠綠的松柏的,可是現在,這兩棵松柏卻都沒了,有的,只是兩個光禿禿的樹根落在地上。
竟是被人砍了?!
只是,讓我奇怪的是,這樹墩子的模樣,看上去怎麼有些年頭了呢?
這才兩天的時間啊!
從我被埋進棺材,到我出來,雖然我算不清時間,但是我在裡面昏迷,也不可能昏迷太久,怎麼我出來之後,這世道就變成這樣了?
我很是納悶,不過,這兩個奇怪的樹樁,也是隻能稍稍耽擱一下我的腳步,很快,我便是又興高采烈的朝着山下奔去。
我要見我的爸媽。
這麼長時間找不到我,他們老兩口該急瘋了吧?
我想吃我爸做的水煮魚,也想吃我媽做的紅燒肉,我相信他們知道我回家,就算是砸鍋賣鐵,也一定會滿足我這兩個小小的要求!
我撒腿狂奔下山,在半山腰的時候,我就看到,我們鎮上的格局還是一如當初那般模樣,小小的,但是很緊湊,很密集,就像是一羣人匯聚在一起。
我彷彿能看到鎮子口,在老太爺的帶領下,全鎮的人都慈眉善目的望着我,而我媽更是哭成了個淚人,沒等我跑過去,我媽就張開了懷抱……
可是。
當我興高采烈的跑到鎮子口門牌樓的時候,我的腳步卻是慢慢的停了下來。
有點兒不對勁。
這附近,太安靜了,鎮子口門牌樓看上去很是破爛,上面的釉彩都斑駁掉了下來,好像有很多年頭都沒有人打理整修過了。
可,我清楚的記得,我給李大頭招魂那天晚上,這門牌樓還熠熠生輝呢。
這是怎麼回事兒?
陽光下,我眯起眼睛,身上已經不覺得寒冷了,反倒是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可我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突然間不知道怎麼回事,愣是讓我覺得後背上一陣陣的涼意。
就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從我的腳踝上摸索着攀上來,摟住了我的脖子,然後在我的耳邊輕輕的吹着氣。
我打了個冷顫,頭髮根兒都豎了起來。
不過很快,我就咬了咬牙,繼續朝着鎮子裡面走去。
我先回了家。
可是,讓我驚慌的是,我家裡面竟然沒有一個人,不僅如此,我家大門沒有上鎖,家裡面亂七八糟的,各種傢俱打碎了一地,就像是被人洗劫了一般。
而最讓我感覺恐懼的是,我們家的地板上,傢俱上,鋪了滿滿的一層灰塵,我剛一踏進去,頓時將地上的灰塵揚了起來,嗆得我一個勁兒咳嗽。
聲音驚動了牆角的蜘蛛網上的蜘蛛,我看到它驚慌失措的爬進了陰暗的牆角之中。
我一下子就感到一股冷意。
我家空了,我所在的小鎮空了,大家都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總而言之,這裡就像是突然間變成了一座死鎮,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一刻,雖然我的後背上曬着陽光,但是我卻感覺,我的身上更加的涼了,一股徹頭徹尾的寒意,從腳踝,席捲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