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不自覺‘嗡’的一聲,覺得這世界似坍塌了般,眼前這個16歲的少年爲什麼總給我一種離經叛道的感覺?
還是我的眼神真的很罪惡,讓他不自覺的就會想到……
“其實,英雄救美、孤男寡女、深山老林、月色漫漫……就算今晚我對你……啊……”
我猛地倒下,故意將頭枕在他被我咬傷的地方,他痛得俊眉俊眼皺成一團,接着笑道:“好吧,好吧,不說了,免得小野貓的爪子又伸出來傷人。”
在這個16歲的少年面前,兩世骨灰級的我真真是無語了。
莫非真有真龍天子一說?
要不然,我眼前這意氣飛揚、狂傲不羈、大言不慚的少年該如何解釋。
他真的是天之驕子麼?
一想到他會是未來的皇帝,我的心不僅痛了痛!
感覺到我身子瑟縮了一下,他緊張的問道:“是不是又痛了……我看看。”
“不,不是……”我的聲音帶着濃厚的鼻音,爲免他擔心,我說道:“明天,不等元霸他們找來,我們自己出谷。”語畢,我將頭從他傷口痛處移開。
“爲什麼?”
若明天元霸他們看到我們二人的這一身行頭,依李世民所言,還不知那些救兵會想成什麼。我回道:“自己掉下來的,自己走回去。”
他輕輕扭過我的頭,迫得我看着他,那有神的黑眸對我一眨一眨的,繼而笑了起來,“你是想換套衣物再回去吧?免得被人家坐實……啊……觀音婢,看在我救你的份上,你不能總這樣傷我啊。”
爲什麼我的心事就是逃不過他的眼睛。我心裡想的什麼他總是這般清楚?緩緩的將擰着他傷口的手鬆開,我轉過身,看着篝火發呆。
“朋友,看這麼久了,該出來了吧。”
我正爲他這有一句沒一句的話感到丈二和尚摸不到腦袋的時候,小溪遠處的矮林中,三抹身影站了起來,其中一個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聽這傲氣的語調我就知道了,是羅成!
月色之中,一襲白衣的身影緩緩向我們行來,山風繚起他如瀑的青絲,纏纏繞繞在周身飛舞。因了白天刺殺楊廣之時他蒙着面,未看清他的容顏,如今一見,長眉連娟、皎如秋月,好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郎!
羅成的身邊,一左一右的跟隨着兩個人,其中那個碩長的、揹着兩根金鐗的人定是秦瓊無疑,只是另外那個身材魁梧的人卻不知是誰。
隨着羅成的話語落地,他們三人已行近我們身邊,李世民將我扶了起來靠在青石上,他緩緩的站了起來,看着夜色下的三人。
“二郎。看你掉下懸崖,我不放心,是以和表弟、老程前來看看。”
聽着秦瓊熟悉的聲音,我看向他所言的老程處……
老程?程咬金麼?
我的眼不自覺的看向那老程的背後,他的背上有一柄宣花斧。在瓦崗寨中,將斧子當武器的只有混世魔王程咬金了,定是他無疑。只不過,這程咬金的形象並不似很多電視中所裝扮般的五大三粗,倒別有一股震山之氣,高大的身軀,堂堂的相貌,若寒星般的大眼,似掃帚般的濃眉,乍一看上去,有萬夫難抵之威風。
“今兒見小英雄和我瓦崗一戰,大快人心,小英雄若投我瓦崗共同舉事,必事半功倍。”
聽聞程咬金的‘相邀’之言,李世民‘哧’了一聲,懶洋洋的回道:“道不同,不相爲謀。”
那個一直傲然的站着,煞有興趣的盯着我們看的羅成此時突然開口說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德者居之……那個欺娘弒父、酖兄圖嫂、嫉賢害忠、荒淫無道的昏君有什麼幫頭?倒不如聽程大哥一言,來我瓦崗共同舉事。”
“你們那個魏公居心叵測、忘恩負義……也不是什麼好鳥。”
李世民的話清淡如水,直指魏公李密謀殺翟讓之事,一針見血、入木三分。
聞言,羅成和程咬金均是‘你’了一聲,無了下文。倒是秦瓊看了程咬金、羅成一眼,輕聲說道:“你們兩個少羅嗦,快看看,觀音婢的毒可還解得。”
“表哥,他若是我瓦崗的人,我們救也便罷了。他都不來瓦崗,我們何苦救他?”
“你們真真糊塗?若二郎入我瓦崗,阿信怎麼辦?我們夾在中間如何做人?”
阿信?單雄信麼?原來單雄信這個時候也成了瓦崗寨的人了,他和李世民有殺兄之仇,只怕是解不了的了。一時間,初次在‘二賢莊’見到單雄信的場景一一回放在我的腦中,最令人難以忘卻的是他那一頭紅髮……
因了秦瓊的話,羅成和程咬金不再多言。
眼見羅成沒有動靜,秦瓊‘嗯?’了一聲,接着那如月的朗目豎了起來,直盯着羅成。
羅成此時的神情,顯些令我悶笑出聲。這哪裡還是那個傲氣沖天的少年郎,整一憋氣受冤的小怨婦形象。誰叫秦瓊是他的偶像呢?所以說,秦瓊的話,羅成素來是恭敬從命的。
不再遲疑,羅成信步走上前來,閃着他那一雙可愛之極的桃花眼盯着我看了一會,說道:“還好,毒解得及時,不會傷及性命。倒是一個小小的女子,居然有替人擋利刃的勇氣,實屬可嘉……”說着話,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遞到李世民的手上,“今晚吞服一粒,明早再服一粒,就無大礙。”
“謝了。”
“你是我羅成第二個佩服的人。”
“羅成?”眼見羅成點頭,李世民眼中露出一絲震驚,他當然知道燕山王羅藝的小世子入瓦崗爲匪之事,更因了此事,燕山老王爺不得不背離朝庭另立,他再度問道:“燕山王羅藝的公子?”
再度點頭,羅成撇嘴一笑,那笑容似百合鋪了滿地。語氣中滿是遺憾,“昏君無道,百姓民不聊生。可惜,正如你所言,我們是道不同不相爲謀。要不然,我們肯定是好兄弟。”
當然知道羅成第一個佩服的人是恩公秦瓊,自己能當上羅成第二個佩服的人……嘴角撇笑,李世民取出一粒藥喂到我口中,似有意無意的說道:“你們的魏公果然就是堪大任的人麼?怎麼我聽到一些消息,你們的翟頭領是被魏公謀害……同時,你們中有許多人看不慣他的習性。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位就是混世魔王程前輩吧……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義士、俠客怎麼就願意跟着一個德行都不看好的魏公南征北戰?”
一語問中瓦崗之痛,秦瓊、羅成、程咬金三人一時愣住,半晌,還是秦瓊回道:“二郎,我們主公並非你所說的那般不堪,瞿頭領是才華不及主動禪位主公,至於前段時日翟頭領之死……到底是不是謀殺我們還在查證。但因了這些流言,瓦崗已稍有內亂……唉,不管事實如何,主公再多不是……我們一力輔佐他即是,只有保住他,方能保住瓦崗啊。”
“如果你們又輔佐出一個欺娘圖嫂、嫉賢害忠、荒淫無道的天子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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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在瓦崗不但殺翟讓於無形,更大量充沛後宮,如今李密的嬪妃娘娘的數目不下楊廣,天下早有耳聞,這般往後發展……
冷哼一聲,程咬金將背上的宣花斧一把抓到手中,在空中劈了劈,怒目說道:“我就霹了他。”
“只怕到時候,依秦恩公的俠骨柔腸,定不允程老英雄背主罷。”
一語中的。
依秦瓊的忠肝義膽,哪有任自己的兄弟背棄李密的道理?再說瓦崗寨如今仍舊團結有嘉,不過是因了秦瓊大義成全的原因!
再度被李世民言中要寒,秦瓊、羅成、程咬金三人又陷入沉思,不再作聲。
時間悄悄流逝,月兒已然西移。四個大男人就這般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的相互看着。還是羅成首先打破僵局,笑道:“誒,他們的事就不說了,倒是說說,你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麼?就這般餵給尊夫人吃下?”
“如果不相信羅成,這世間就沒有人能信得過了。”
李世民的一句話真真是拍在了馬屁上。羅成清傲的眼神轉得有些激動、也有些感動,他說道:“來我瓦崗吧,正如程大哥所所言,你來了,瓦崗舉事定然事半功倍。”
“五年,我們不妨約定一個五年的時間,看看到底是你們的魏公得人心還是我李家所擁護的隋天子得人心。五年之後,得民心者得對方。”
李世民的一席話令羅成再度動容,秦瓊和程咬金亦是豪爽的笑道:“好,君子一言……”
眼見着羅成、秦瓊、程咬金三人將手伸了出來,李世民亦是將手伸出,一一擊在他們的掌心,自負的說道:“駟馬難追!”
程咬金‘哈哈’大笑拍着李世民的肩,“小英雄,你很對我的味口,可惜可惜,爲什麼沒有讓我老程先遇到你。你就這般信得過你的隋帝?”
“相信在我李家的輔佐下,會有改觀。”
“真真是可惜、可惜。”
隨着羅成的話落地,程咬金、秦瓊均以指爲哨,不一時就出現三匹馬,他們三人紛紛跳上馬背,只聽程咬金大笑說道:“小英雄,後會有期!”
李世民擡手作揖,“後會有期。”
“二郎,保重。”
“恩公,保重!”
各自作揖禮別,羅成等人催馬揚鞭,很快,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李世民雙手負於背後,注目良久,這才緩緩回頭,看向我說道:“觀音婢,你說,如果陛下真信得過我李家,至於削我李家兵權只令我李家獨守太原?如果父親果然有輔佐陛下的宏圖大志,爲何總是明哲保身、獨善其身?我想,陛下對我李家連最基本的信任也沒有。我李家又如何輔佐他?有道是忠臣不事二主……五年後,也許……”
晚風輕拂,他的黑髮隨着束髮綸巾左右搖曳,那明亮似星的眸子居然不再有先時的光彩,似一潭死水,了無生氣。
這神情,是對未來的迷茫麼?
雖然我不知道五年後會如何,但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是天之驕子、是大唐帝國的天可汗……想到這裡,我嫣然一笑,“世事多變,恁誰也說不清五年後到底會如何。但一如你方纔所言,不論五年後你是輸是贏,你總會站在‘得民心’的一方,既是站在民生的一方,又何必躊躇迷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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