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后078章 局中局7
因天策府本就依青城宮而建,所以杜如晦在這裡的工作展開得倒也順利,不出一個月,天策府的模子便已現雛形。
站在原來的北邙山,如今的封狼山上放眼看去,整座天策府坐落在幽靜的山水之間,四周澗河環繞,林木茂密,就似一座隱藏在世外的桃花源。
但只要你走近細看,整座天策府給人的映像除了威嚴外便是肅穆。看似再平靜不過的府邸卻透着一股子浩然正氣。
天策府的東面是軍營、演武場。西面是青騅獵場。
說白了,這裡就是男人們的一方天地。
緩步步入天策府的正殿,迎面便可見豎立在大殿正堂之上的仿巨闕天弓、天箭形勢雕就的巨型弓箭,頗有‘射天狼’的氣概,令人一見生畏。
臺階左右兩旁,各有用巨石雕就的兩匹駿馬,一如成年馬匹的大小。
左手邊第一匹駿馬是用整塊黑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最奇的是這黑色大理石的底端間或透出亮若白玉的石質,正好被能工巧匠雕琢成馬蹄,整個雕刻一氣呵成,一眼便會認出它是‘白蹄烏’,一如第一次見它的樣子,似月下踏月而來的精靈,飄逸的踏足於瓣瓣梨花之上……憶及當年第一次見到它時的情景,心不自覺的放柔,伸出手,我輕輕的撫摸着它。
“母妃,你看,這是‘青騅’,整個青騅是用白色的、其間或染淡淡黃色、青碧色的大理石雕刻而成。”
隨着承乾的聲音,我看向左手邊的第二匹石雕駿馬,昂首擡蹄,仰天長嘶,乍看就似青騅活在眼前,這番功夫真可謂巧奪天工。我的眼光被青騅底座的字所吸引,仍舊是飄逸狂放的飛白體,應該是出自於李世民之手而後被巧匠們拓下來的。
“母妃,這便是父王爲青騅提的讚語。”
看着承乾的小手一一撫過讚語,我輕聲念道:“足輕電影,神發天機,策茲飛練,定我戎衣。”
“父王說,如果不是青騅,他早就被竇建德射成馬蜂窩了。所以,父王在替青騅提讚語的時候很是難過。”
青騅是李世民和竇建德作戰的時候乘的寶馬,身中五箭而亡的時候,李世民難過了許久。而這四句讚語前三句是形容它的矯捷輕快,後一句道出這一戰役的關鍵性意義,若無它,他也會不存。
說話間,承乾便一蹦一跳的跑到臺階右邊,手摸着右邊的第一匹石雕駿馬,眼中露出無限的留戀,很是遺憾的說道:“乾兒最喜愛‘颯露紫’,可惜,它陪乾兒的時間不長。”
我緩步走到承乾身邊,摸着他的小腦袋,示意他不必如此傷心。然後我摸向用巨型的渾身透着紫色的胭脂石雕刻而成的駿馬,它在李世民騎着和王世充作戰的時候中了六箭,致命的一箭便在前胸,它倒地瞬間李世民都有些恍惚,好在有丘行恭力救才助李世民脫困。
“紫燕超躍,骨騰神駿,氣愚三川,威凌八陣。”
看承乾蹲下念着底座上李世民親自爲颯露紫提的讚語,我亦蹲在他身邊說道:“世間萬物終有一死,我們不必爲那些必然發生的事去悲傷,這就像四季更替般,只當它又回到了天地間便是。”
不是很明白我說的話,但承乾頗是興奮的站起來,“我現在很喜歡父王替我奪來的青驄。”
青驄當年可是楊廣的坐騎啊。是李世民和竇建德大戰的時候,尉遲敬德奪來的。李世民愛子心切,將它送予了承乾。小孩子心性雖然未定,但由於‘青驄’的原因能夠這般快的便使承乾從失去‘颯露紫’的悲痛中走出來也不失爲一件好事。我笑拍了拍承乾的頭,只見他很快便跑到了右邊第二匹石雕駿馬處。
右邊的第二匹駿馬是‘什伐赤’,它是用一塊純赤色的胭脂石雕刻而成,它亦是在李世民和竇建德作戰的時候身中五箭而亡。
中原之戰,李世民相繼失去了颯露紫、青騅、什伐赤,對於素來愛馬如命的他而言是十分難受的事,曾經一度他更是怨自己失了武功才導致它們相繼的離開他。
“母妃,你看,父王爲什伐赤提的讚語是‘幽澗末靜,斧鉞申威,朱汗騁足,青旌凱歸’。”語畢,承乾‘咦’了一聲,跑到左手邊的白蹄烏、青騅處看了看,接着又跑到右手邊的颯露紫、什伐赤處看了看,然後不甘的來來回回跑了數番後,他疑惑的看着我,“母妃,父王給颯露紫、青騅、什伐赤都提了讚語,爲什麼就白蹄烏沒有讚語呢?要知道,乾兒認爲白蹄烏最美了。”
白蹄烏,在淺水源大戰的時候中箭身亡。但是它多少代表了我和他的感情。我的眼前,相繼變幻着一個少年笑若梨花的臉頰和痛不欲生的臉頰,“我給它取名‘白蹄烏’,方方在這山裡擄獲的,你喜歡就送給你……其實,在高墌,在淺水原……當白蹄烏不幸中箭倒地的瞬間,我心中就有了絲絲預感,我和你的感情也許會一如白蹄烏般死掉……”
思索間,我被承乾拉到了白蹄烏的身邊,承乾不停的嘰嘰喳喳,“母妃,你看,你看,真的沒有,是不是如晦叔叔漏掉了。”
“你如晦叔叔我可沒有漏掉。”說話間,杜如晦出現在我和承乾面前,笑嘻嘻的和承乾瘋鬧了會子後這纔看向我,“出發前,世民有交待,至於這白蹄烏的讚語,說是留給你提筆。”
我?!
“走,書房中早布好了筆墨,就等着你了。”一邊說着話,杜如晦一邊抱起承乾,率先往書房的方向而去。
回首看了看白蹄烏,昂首怒目、四蹄騰空、鬃鬣迎風,頗有逐風之態,若它還活着,即便是‘蜀道之難難以上青天’的山川之地在它腳下將是一馬平川罷。
輕嘆一聲,我緩步往書房方向走去。書房中,如晦早鋪好了雪紙,硯中墨水已磨。
看着杜如晦真誠的眼神,接過他手中的筆,我略思索一番,提筆寫下16個字。
“你這手簪花小楷越發有精氣神了。”說話間,杜如晦將我寫的雪紙拿到手中,輕聲念道:“倚天長劍、追風駿足;聳轡平隴、回鞍定蜀。”
承乾湊近小腦袋,抓過雪紙,亦是重複唸了一遍。
靜靜的看着我,杜如晦說道:“也只有你,能夠道出世民的心聲。”
“你看出我道出他的心聲,當也是明白他的人。”見杜如晦一笑,我看向他的手,“傷好了沒?”
“小傷而已,不要緊,早好了。”
“王爺沒說爲你報仇的話?”
‘噗哧’一笑,杜如晦邀我到一旁的棋案邊坐下,說道:“如今京中風雨欲來,任何小舉動都有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世民讓我到這裡來也是爲了避免我和那個尹阿鼠的事件升溫。”
“你呀,這個時候只是不想給王爺惹事而已。真就這麼心甘情願的對他效忠?”
“他身邊不是有你麼?”
一句輕淡的回話,令我心內一滯,半晌纔回神指了指琴案,“一如往年,三局定勝負。”
“好。”
“如晦,如果此番我贏了你,便答應我一個要求,如何?”
定定的看了我半晌,杜如晦一笑說道:“除卻終身大事外,任何要求我都答應你。”
說話間,聽蝶端了茶水上來,笑着爲我和如晦分別斟上一杯茶。多時未和聽蝶會面,如今見了自是問了些客氣的話語,看得出來,她的一門心思仍舊在如晦身上。
“王妃娘娘,慢用。奴婢下去了。”
我含笑點了點頭。
真是個蘭心惠質的女子……只不過一個眼神暗示,聽蝶便知道如晦有話和我說,還機靈的帶着承乾退了下去。
眼見着承乾牽着聽蝶的手高興的往外跑去,我笑睨着如晦,“其實,你們兩個真的是心有靈犀啊。”
“若因了心有靈犀便可結爲夫妻,那這世上心有靈犀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都可以結爲夫妻?觀音婢,什麼時候你也這般俗套起來?”
總是這般看穿我的心思……內心輕嘆間,我只得討饒,“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下棋,下棋。”
一邊落着子,杜如晦一邊說道:“我來洛陽之時,陛下已下詔,令衛公爲大將軍,兵分四路,兵發江陵。”
李唐在中原戰場取得勝利,要想統一海內,平江南是遲早的事,只是李淵此次寧肯用李靖也不用李世民,想必又是太過擔心的原因。念及此,我說道:“江南有長江天塹,‘樑帝’蕭銑盤踞江南之地年深日久,盡得山川之險要,再加之他應該在聽聞我李唐奪下中原戰場的時候便做好了防範,所以……衛公這一仗有懸念。”
“懸念是有,但只要有人願意幫忙,速平江南也不是不可行。”見我眼中疑惑,杜如晦繼續說道:“我來洛陽之前,李夫人找到我,向我說及你和嶺南大首領馮盎交情頗深一事。”
呵呵,紅拂居然也有求人的時候,看來她是擔心李靖所致。我會意笑道:“我和馮盎有交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語畢,我心一頓,突地明白想必這也是李淵不用李世民的原因,只要我出手,馮盎看在和我的交情下必然會助李世民一臂之力,如此一來李世民又得戰功,如今已是天策上將的李世民到時候再該封什麼呢?
“我知道是我知道,但受人所託便得忠人之事。好歹你和李夫人姐妹一場,這個面子,你不會不給罷。”
“我這便給馮盎去封信,要他在蕭銑的大後方先活動起來,反了蕭銑。”如此一來,前有李靖的四方大軍,後有造反的馮盎,蕭銑能不焦頭爛額?
輕笑兩聲,杜如晦‘嘖嘖’說道:“觀音婢,許多事,都不用明說啊。”
“紅拂姐有託與你,我既不能拂了她的面子,也不能拂了你的面子啊。”
說話間,第一盤勝負已分。杜如晦終是太過分心,第一局以我贏了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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