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后 066章 紙老虎12
天龍山,是晉陽地勢最高處,一向被譽爲晉陽之巔。
‘天龍寺’位於天龍山,始建於北齊皇建元年,遙遙看去,杏黃的圍牆將整座寺院包裹。是一座處處透露着莊嚴、古樸的古寺。
寺門前,種有蟠龍松,蒼勁挺直、廕庇天日。早得消息的方丈引領着一衆僧徒在門口迎接。
客套的見過禮後,方丈親自引領着李世民和我走進‘天龍寺’。
第一進是天王殿,天王殿的左右爲鐘樓和鼓樓。過天王殿,就是中間供着“三世佛”的大雄寶殿。由大雄寶殿繼續往前,便來到了九蓮洞。九蓮洞又名觀音殿,殿中供有九面觀音銅像。
李世民攜着我相當認真的一一拜了諸位神靈並且奉上巨資,惹得老方丈直嘆‘秦王爺所求必得觀音大士庇佑’的話。
“大師,您忙您的去罷。本王打算攜着王妃四處轉轉。”
“是。”
‘講武堂’的人自然明白他們的主子要和王妃獨處,是以相當默契的守護在離我們有五十步距離遠的地方。一來不驚動這裡的香客,二來也不打擾各處閒逛的我們。
佛像大小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神情動作也有不一。或怒目而視、或拈花微笑、或站或立、或臥或盤腿,有手舞鋼鞭的,也有手持經卷的……
這時的佛像和21世紀的佛像沒有什麼非常大的不同,唯一讓我感覺奇怪的是這裡的觀音像居然都是男子,一如我在四明山‘碧雲庵’中見過的觀音大士亦是男相。我大體上也瞭解觀音大士‘渡世何妨男轉女’之一事,想來這個時期尚未到女相觀音出世罷。
方方步進禪堂院,不期然和一個人的目光相遇,我不禁一怔。
數年未見,她的容顏一如往昔。仍舊是一襲質地上好的黑衣襟袍,左耳上‘不死鳥’的墜飾象徵着她的地位━━武林盟主的四大親衛之一。
一如初相見般,她的神情雖冷,但眼眸中的笑意渲染着她對我的親密。
“朱雀姐姐!”
感覺到我的手被身邊之人死死的拽住,朱雀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作揖看向李世民,“王爺,好巧。”
嘴角略抽了抽,李世民的聲音沉穩之極,“是啊,真巧。”
“王爺,可否允許王妃和一個故人會上一面?”
一聲冷哼,李世民沒有搭話。
我掙扎一二,惱聲叫道:“二郎。”
與我的眼神數番交鋒,李世民終是鬆了我的手。
我趁機走到朱雀面前,抓住她的手,“朱雀姐姐,一別經年,可好?青龍、白虎、玄武諸位大哥可好?聽說你們陪着阿信在修習上乘武功,可有進展?阿信可好?”
一連串的問話從我口中溢出,朱雀只是含笑握着我的手,“你隨我來。”
看了李世民一眼,他正黑臉的瞪着我。我挑眉看着他,最後他妥協點頭。“我在這裡等你。”
天龍山之巔,有一座涼亭,上刻‘菩提’二字。
一個魁梧的身影負手而立,山風吹起他的衣襬左右搖曳,滿頭的紅髮似盛開的曼珠沙華,纏纏繞繞的飄浮在他的四周。
“阿信。”
魁梧的身姿緩緩的轉過身,那臉上的笑容就似夏日明媚的太陽,未見一點上次離別之時的頹廢、悲愴。他的聲音一如以往般的充溢着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觀音婢。”
在他身邊的青龍、白虎、玄武等人一一向我點頭示意,我則一一躬身行禮,“觀音婢拜見各位兄長。”
玄武的聲音一如以往,充滿着頑皮的色彩,帶着些玩世不恭,“難得觀音婢還將我們當兄長,也不枉我們替你打探一場。”
打探?
定是霹靂堂的事。
即便他們在深山中修習上乘武功,但仍舊沒有放棄打聽刺客之事。我感動的再度鞠躬,“小妹在這裡謝謝各位兄長的關愛。”
“觀音婢,坐。”
緩緩的坐下,看着桌上的菊花酒,令我想起在二賢莊的日子,拿起酒盞輕呷一口,我嘆道:“仍舊是原來的味道,只是二賢莊卻已不再。阿信,你……恨二郎不?”
“若是我的妻女不見,我也會一如他般,無所謂恨與不恨了。”
我‘咦’了一聲,這不像當初那個一力要報仇的人啊。是不是一段時日的修行之後轉了性子?
看出我眼中的疑惑,也看到我眼底乍然升起的驚喜,單雄信一笑說道:“你誤會了。恨與不恨和我要不要報仇無關。報仇之事,是我在大哥、大嫂、侄兒墳前發下的誓言。”
男兒最重誓言,更何況有着嚴重的大丈夫情結的他呢?我輕嘆一聲,看着他右手的小指處,如今用一根類似指套的玩意遮掩着。我指了指,“痛麼?”
“痛纔好。”一雙眼睛似含着春水般的看着我,單雄信拔動着那銀製的指套,緩緩說道:“只有痛才能讓我記住,不斷進取、求知才能夠報仇,才能夠打敗他。”
神情雖不再悲憤填膺,但這淡淡的語氣……唉,這仇,終是化解不了。
也不知他又習得了什麼武功?不管他修習了什麼武功,我希望這一次仍舊是李世民能夠贏他,至少李世民曾經說過會放過他三次以償還欠單家的三條人命。
如果是單雄信贏的話,李世民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屬於李世民的生命只有一次。
“我知道,你在爲我的執着而苦惱。我也知道,你希望李世民能夠再勝我一次……可是觀音婢,就算李世民能夠勝我三次,第四次呢,終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該來的,誰都擋不住,這是天意。”
若在21世紀,我對這種‘天命論’肯定會嗤之以鼻,可經過穿越這檔子事,我對‘天命論’有了種種揣測,“阿信,如果二郎再贏一次,你會再次斷腕麼?”
語畢,我看見青龍、朱雀等人皆變了臉色。我想,這也是他們關心的問題吧,只是他們不敢問。
搖了搖頭,單雄信笑道:“不會。我再也不會做出那麼傻的事。我只會向着更高的難度挑戰,以報他的不殺之恩,以報他給我的報仇機會。”
又是恩?又是報仇?又是恨?唉,真是難以理清,如果他們二人不是有着這檔子誤會,肯定會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我沉思間,只聽單雄信又道:“很矛盾,是不是?”
“嗯。”
“其實,人世間……最瞭解自己的莫若敵人。”說到這裡,單雄信一聲長嘆,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遞到我面前,“世間皆傳我進山修習獨門武功,其實並沒有……我在山中修習的是這個東西。”
定睛細看,我難以置信的驚問:“圍棋棋譜?”
“不錯。機緣巧合之下我得到此書。聽聞李世民的棋藝冠絕天下,我花了兩年時間仔細研讀此書,又花了一年時間挑戰各地的棋藝高人……如今自信可以和李世民一較高下。”
原來如此。
這樣一來,方纔那些‘恩、報仇、恨’之類的話就好理解了。
單雄信的圍棋水平連我都不如。
居然挑戰自己不精而對手最精通的東西,大丈夫氣概一覽無餘,即便是輸,也會讓人心服口服。
起先我覺得他的性子改了許多,原來是數年來因了下棋而修身養性的原因。
看來,此次他和李世民是‘文鬥’了。
‘文鬥’也好,李世民的棋藝我見識過,至少他沒有逢着敵手。看來他們二人的第二場決鬥,誰也傷不了誰。
“觀音婢,我們不談鬥棋之事,只說說,你近段時日可好?”
“我很好。”
“那些刺客可有再找你的麻煩?”
“很奇怪,他們就像憑空消失般,我都懷疑是不是做了一場刺客的夢?”
朗聲一笑,單雄信說道:“如果真是夢,那說明我入你夢中了。”見我沒有回話,他繼續說道:“雖然一心鑽研棋譜,但我有派青龍、白虎他們察過,這一次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霹靂堂與楊廣無關。”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將三哥在楊廣身邊潛伏察探之事一五一十的告之,單雄信聽後直是嘆道:“看來,我們的觀點不謀而合。可以排除楊廣了。”
“沒有目標可察更顯兇險。總覺得他們在什麼地方隱藏着,然後會給我致命的一擊。”
“不要擔心。”單雄信定定的看着我,聲音略帶了絲不同以往的興奮,“雖然我可以替你排除楊廣。但我可以肯定一點的是,那些刺客來自外域。”
“外域?”
“不錯。”單雄信示意我喝下手中的菊花酒,這才繼續化解我心中的疑惑,“這幾年,我在挑戰各處棋藝高人的同時也不着痕跡的將各處江湖新起門派查證了一二……中原之地我已走遍,未逢那日怪異武功之人。所以,我可以肯定,他們來自於外域。”
“你是說……扶桑?可二郎查證過,扶桑這幾年並沒有高手到中原來。”說話間,我將李世民和張烈的事一一告之,並且將張烈在扶桑察證之事也如實告之。
一時間,‘菩提亭’中的氣氛很是安靜。半晌,單雄信說道:“本來我打算此戰後去扶桑查證,如今聽你一言沒必要了。”
原來他爲了我的事生過去扶桑之心?
看着他的神情不再似方纔的興奮、躍躍欲試,而是帶着絲絲的遺憾,我感動說道:“謝謝你,阿信。”
“說謝謝就見外了。再說,我也沒察出個什麼所以然來,真是丟臉啊。”
又是那套‘大丈夫’情結,我笑道:“事情不在乎結果而在乎過程,不管怎麼說,能夠得諸位兄長如此掛懷,觀音婢感激不盡。”
眼見我一一和青龍、白虎等人作揖後要對他敬揖,單雄信及時止住,“不可,受不起。不過……若真要謝的話,不如……替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替我彈一曲《六幺》吧。”
看着白虎懷抱的琵琶,我早就有所感覺。想起某些人這兩天心心念唸的吃味……唉,看來他鬧小性也不是沒有道理。
略一沉吟,我起身抓過白虎懷中的琵琶,說道:“以此一曲,敬謝各位兄長爲了小妹的事四處奔波之苦。”
錚錚琵琶之音隨着山風送出。遠處獨立的身影定然也聽了個分明。想必今晚上又會鬧上一曲……
“此番意境不同楊昭墓前的意境。”說到這裡,單雄信回望遠處負手而立的李世民一眼,又輕聲說道:“看來,沿路聽聞秦王如何寵愛秦王妃之事不虛。否則,你的心裡、眼裡不可能滿滿的都是他,即便是曾經令人痛斷心腸的《六幺》之曲,如今溢着的都是濃濃的眷念之情,你說的愛他是真的。而他對你……觀音婢,我放心了。”
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粗獷、豪邁的人細心如此,唉……
停下手中的彈奏,我說道:“阿信,你是聰明之人,明是非之人。這幾年的修身養性,更應該明白佛家所言的‘捨得’之說。”
“有舍纔有得,是嗎?舍掉此處風景,得到的下一處風景也許更是美不勝收,是嗎?”
被他一連串的問堵得回不出話來,我定定的看着他。
笑得似一名智者,單雄信嘆聲說道:“我雖信天命,但不信佛語。要我放棄心中的執念一如要我放下報仇之心般……太難!”緩緩的語調像渲染着他的誓言,明亮的眼睛未有一絲一毫的退怯,他酌字酌句,一字一頓道:“我不想自欺欺人。”
執念?
何謂執念?
不過是隱藏在心靈最昏昧的角落裡的一顆塵埃而已……
“觀音婢,回去告訴他,此次我擺的是盤龍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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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賀同賀,羣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