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捉婿是什麼鬼?
剛滿十四歲的小姑娘,被舉子一句話氣個倒仰。
她來醫館時,都是隨時和阿慧交流的,是以阿慧也能感應到外面動靜。
此時,就傳來阿慧狂笑聲:“哈哈哈,榜下捉婿,讓你亂髮善心!我都說了,你莫要爲了這簡簡單單的傷病和不起眼的人損失自身精血,你偏不聽,這下好啦,被人家嫌棄了吧?哈哈哈哈,程微,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榜下捉婿啊?不行,我要去笑一笑。”
程微……
她現在反悔了行不行!
若不是想着二哥明日也要科考,對這人起了一點莫名的憐憫,她纔不多管閒事!
程微學不來程瑤那種普照萬物、對誰都散發着春日光輝的勁頭,見這舉子一臉堅貞不屈的表情往外走,當下就翻了個白眼,任他離去。
讓你堅貞不屈,讓你堅貞不屈,等着你妹子嫁給殺豬大漢好了!
反而是歡顏一心聽主子的話,見這舉人要跑,忙過去攔着:“你跑什麼呀,不要我們姑娘給你治療手傷啦?”
“別矇騙我了,我知道的,據說京城就盛行這個,每到了杏榜揭曉之時,就有人守在那裡,專門揀那榜上有名的年輕人打昏裝入麻袋,一醒來就在拜堂了!我,我是萬萬不能接受這種事情的!”
歡顏雙手環抱在前,斜睨着他:“你這人有病吧,就算我們姑娘想榜下捉婿,那也捉不着你呀,你不是都下不了場了嗎?”
程微嘴角狠狠一抽。
誰想榜下捉婿啊,這丫頭到底什麼時候能學會說話!她有點等不及了。回頭還是賣了吧。
“呃!”舉子猛然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包紮成豬蹄的右手,這纔想了起來!
他手傷了,沒法科考了,終於不用再擔心會被榜下捉婿了,他要去把崔子謙的臉打爛。然後投河自盡!
大概是程微的沉默安靜比急忙忙開口留人效果更好。且人終究是貪生的,舉子神情數變,轉身看向坐在桌邊的少女。抱着一絲希望問:“姑娘真的是大夫?”
“我不是大夫。”小姑娘聲音冷冰冰。
舉子臉成了青白色:“那姑娘何必戲耍我,我,我也是有尊嚴的!”
“但我是符醫。”程微咬牙,“我知道你有尊嚴。誓死不從,那你到底還要不要看手了?”
讀書人廢話都這麼多嗎?爲何她家二哥就話少。說的話還都是她愛聽的?
果然,這天下的男子,只有二哥最好了!
“看!”聽說給他看手,舉子說話又利落起來。往回走幾步,離程微足足一丈遠就停了下來,遲疑地問。“姑娘真是符醫?”
程微發誓,以後再也不給舉人秀才這些奇怪的生物看病了!
她咬牙:“你離我這麼遠。就是看腳,我也夠不着!”
“可是,坐近了豈不是唐突了姑娘——”舉子萬般委屈。
程微……
不要逼她這麼快發第二次誓!
歡顏把舉子拎到了程微面前:“你這人再囉嗦,你妹子說不定已經給那個四十多歲的殺豬漢生出娃娃了!”
說得漂亮!
程微瞥一眼自家丫鬟,心道暫時還是不賣了吧,看來這丫頭還是有搶救餘地的。
舉子面如土色:“你,你不要亂說!”
他把手舉到程微面前,眼一閉:“姑娘,那就勞煩你看一下吧。”
少女聲音傳來,因爲閉着眼,舉子只覺那聲音不帶一絲煙火氣,純粹乾淨又清冷:“你最好叫我符醫。”
“把他紗布解開。”程微吩咐歡顏,隨後對雙目緊閉的舉子道:“你忍着點。”
“姑娘儘管來!”難道他會在女子面前哭天搶地喊痛嗎?舉子覺得被鄙視了,神情肅穆。
程微不想多看。
這人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是怎麼回事,不就解一下紗布嗎,難道會比剛剛三叔給他用烈酒清理傷口更痛?
讀書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她這樣平凡的少女可以理解的!
這些日子以來,歡顏跟着程微出入醫館,立志做最受姑娘寵愛丫鬟的小丫頭早就下了決心,姑娘要學的,她也要跟着學,這樣才能幫上姑娘的忙。
於是,歡顏不僅隨着程微認真聽程三叔講藥理,還悄悄給門口的流浪狗包紮了十數次。
別誤會,最開始當然是因爲那狗一條後腿受傷了,至於後來,純粹是這丫頭想練習包紮而已,最後一次,當她給那狗包紮尾巴時,那狗終於再也不堪忍受,衝救腿恩人狂吠幾聲,掉頭跑了,從此再也沒敢出現過!
這回,終於又有練手的了!
歡顏忽然看這舉子順眼了些,舉着他手,利落的取下紗布,眼睛亮晶晶向程微邀功:“姑娘,好了!”
程微頷首讚許:“做的不錯。”
歡顏雙手捧臉傻笑起來。
果然,她找狗練手是對的!
程微打量着舉子手上傷口。
傷口雖看着猙獰,用她新學會的止血生肌符就能好了,這倒不算大問題。
她伸手,指尖搭在舉子腕上。
指尖微涼,指腹柔軟,少女的芬芳撲鼻而來,舉子嚇得甩開手,疼得一聲慘叫。
程微無奈看他,嘆氣:“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舉子滿面羞慚:“我,我本來能忍着不喊痛的……”
這真的是重點嗎?
程微捂了一下心口,以防太憤怒,擡腳把鞋印印在這舉子臉上,咬牙道:“我是說,你再胡亂動,就等着這手廢掉,以後你妹子抱着四十歲殺豬漢的娃娃回孃家看你吧!”
“把手伸過來!”
被兩個小姑娘言語攻擊刺激的一臉呆滯的舉子老老實實伸出手,再不敢亂動。
程微手重新搭在他手腕上,指尖微勾,輕輕釦了扣,道:“確實是骨裂了,這卻有些麻煩。”
舉子看向程微。
少女帶着帽帷,輕紗垂下來,遮擋了她的面容。
他看不清少女模樣,可彷彿能看到她皺眉抿脣,一臉認真。
不知爲什麼,舉子這一次沒有躲。
很久以後他纔想明白,或許是因爲他隔着重重輕紗,看懂了她給人診病時的認真,就如他讀書時的模樣。
“你這外傷,我能治;這骨裂,我還治不了。”在舉子茫然表情下,程微補充一句,“不過我能讓你暫時不疼,參加科考。”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