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小覷了你。”
燕然山主韓商看着面前的年輕人:“今日事已至此,再說其他也沒用了,只希望你莫要斷我燕然山傳承,本門與你素無冤仇,沒有我的存在,本門便跟黑水絕宮一樣了。”
身爲魔道一方之主,韓商對這種事情很看得開。
他又何嘗不希望征服其他強者,君臨紅塵?
只要利於向這最終目標前進,彼此有無舊怨也就無所謂了。
只恨自己棋差一招,不敵眼前的陳洛陽。
不過,既無舊怨,只要燕然山似黑水絕宮一般臣服,門下弟子多半不會遭受清洗。
陳洛陽對黑水絕宮的處置,表明了他目光不着眼於古神教一家。
魔教教主能做魔宮宮主,自然也能成爲新的燕然山主,統御北海。
但這其中不包括“扶搖王”韓商本人在內。
倒不是陳洛陽容不容得下他,而是韓商自己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哪怕他敗在陳洛陽手裡,哪怕對方是至尊傳人。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陳洛陽淡然道。
他今天,就是來殺人的,能否收服燕然山都是其次。
白玉瓶裡,需要積攢更多的暗金瓊漿。
查詢江懿的信息反而消耗了一波,自然要設法補充。
相較而言,江懿和韓商之間,肯定是優先幹掉韓商了,江懿還能留着他,看那個幽冥神“幽魂”會不會再出現。
“請將這個交於我門下,他們會識時務。”韓商取一玉牌,凌空書寫手令,光紋鐫刻在玉牌中,然後輕輕飄到陳洛陽面前。
“今日,我看來是氣數已盡,但我非坐以待斃之人,要取我性命,還需你多出一把力。”遞了玉牌,韓商深吸一口氣,屹立在無邊黑暗中,身周罡風席捲,流露出危險的困獸兇性。
陳洛陽卻沒有將對方的困獸之鬥放在眼裡,收了玉牌後,漫不經心,負手而立。
“我欣賞你的骨氣,可惜…………”他搖頭:“從你進來那一刻,你已經死了。”
燕然山主韓商心中猛然一凜,突忽的發現,自己身體周圍的黑暗中,有兩輪黑色的大日若隱若現,冉冉升起。
兩輪黑暗的大日裡,似乎各包藏一個小小的光團。
兩個光團中心,是兩頁天書,一個書寫“幻”,一個書寫“生”。
兩頁天書加持下,那兩輪黑色的大日,吸力越發強大,尤其是針對燕然山主身上那頁“靜”字天書的吸引,更是讓強弩之末的他難以抵擋,只能眼睜睜看着“靜”字天書離自己而去。
燕然山主韓商欲要阻止,但他此刻傷勢極重,僅僅只是天書不穩,就讓他傷勢再難背壓制,洪水決堤一般爆發起來。
“靜”字天書頓時毫無阻礙,就從韓商身上飛走,被“黑日”吞沒,然後落入陳洛陽手裡。
陳洛陽靜立原地不動,沒有半點出手的意思,平靜接過“靜”字天書瀏覽,其他兩頁天書也消失。
韓商重傷之下垂死掙扎,卻發現黑棺內部,滾滾死氣潮水般從四面八方襲來,侵蝕他的身體。
此刻的他被死氣包圍動彈不得,便是想要拼死一擊,都有心無力了。
這位燕然山主,現下彷彿溺水一樣,只能無力掙扎,延緩自己徹底沉入水中,但最終的死亡陰影,已經離他越來越近,而他連根救命稻草否撈不到。
誠如陳洛陽所言,以韓商當前的身體狀況,被黑棺裝了,就已經註定其命運。
陳洛陽本人基本都不需要費力出手,站在岸邊靜靜看對方沉入水中就行了。
當初攻破黑水絕宮後,緩了些時日方纔來北海燕然山,就是爲了參研掌握這具黑棺。
眼下雖不能說已經掌握,但多少能發揮幾分妙用。
陳洛陽細細體味“靜”字天書的奧妙,半晌後他一邊頷首,一邊將天書收起。
然後邁步前行,來到燕然山主身邊。
對方已經奄奄一息,重傷垂危,無邊死氣侵襲下,就算想跟陳洛陽搏命也力不從心了。
陳洛陽平靜伸手,五指張開,扣住對方頭頂。
韓商嘴角肌肉牽動一下,似是露出個嘲諷的笑容。
“我有耳聞,你修成了偷天換日大法,不過眼下還是不要白費勁了。”
武聖想要突破至武尊,必須闖天關,破死劫。
這道天塹橫亙下,讓武尊巨頭實力遠超武聖,雙方力量存在巨大區別。
因爲這個原因,武聖施展吞天魔功、無極血海、偷天換日大法這類魔功,對武尊是不起效果的。
否則古神教、血河一脈歷史上少不得起各種心思,打各種歪主意。
陳洛陽擺個動作,韓商就猜到他用意,到並不在乎。
可是很快,韓商面色就變了。
視野裡,彷彿多了一輪黑色的大日。
“黑日”籠罩下,這位燕然山主一身力量,飛快流入“黑日”內。
韓商身體似是動了動,欲要掙扎,但很快放棄。
“是了,剛纔交手就有預感,你修習的絕學,已然超越偷天換日大法還有吞天魔功和無極血海了。”韓商徐徐閉上眼睛:“異數啊…………”
陳洛陽另外一隻手凌空一招,有一枚黑色的寶珠從韓商身上飛出。
接了寶珠打量一番後,他隨口問道:“這就是你方纔聚攏萬千神魂,護體用的寶物?”
燕然山主閉目不語。
陳洛陽有些玩味的一笑:“是從黑水絕宮得來?最近的事嗎?”
“…………”燕然山主韓商睜開眼來,眉頭皺起,艱難的望向陳洛陽。
陳洛陽與之對視:“看來是了。”
韓商默然半晌,突然開口:“這具黑棺,此前曾在西秦皇都出土,但傳聞中與黑水絕宮有瓜葛,你也是在那裡得到這黑棺?”
陳洛陽笑而不答,只是指尖把玩千魂珠,似是自言自語:“你有天書,很多人知道,但這個東西,此前卻從無人知曉,甚是隱秘,怕不單純只是一件護身之寶?”
他看向韓商:“東周之戰,你太過熱衷,尤其渴望攻破其皇都天封城,總不會是想爲血河老祖報仇?
你幹冒奇險,大家都猜你另有意圖,但都想不明白原因,現在看來,是沒人知道你有這麼一件隱藏的寶物。
所以你是想從東周天封城裡得到什麼,與這寶物有關,兩者結合,可成大事?”
燕然山主定定的看着陳洛陽,目不轉睛。
“黑日”源源不斷吞噬其修爲帶來的痛苦與虛弱,這時也都被他拋諸腦後。
半晌後,燕然山主韓商吐出一口氣:“佩服。”
他不再開口,雙目重新閉上,面若死灰。
“不必客氣。”陳洛陽笑笑,已經將對方榨乾的“黑日”膨脹,把面前這位窮途末路的巨頭吞噬。
陳洛陽視線重新回到面前千魂珠上來,沉吟不語。
思索片刻,他收起千魂珠,出了黑棺。
人再現身,已經重臨燕然山外。
和剛來的時候一樣,陳洛陽悠閒的站在山下,看着眼前魔道聖地的山門。
所不同者,是此刻他身邊多了一具屍體懸浮在半空裡。
燕然山主韓商的屍身。
山上衆人,一片死寂。
雖然方纔就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但此刻當真看見自家掌門隕落,大家還是呆立當場。
陳洛陽不多言,只是揮揮手。
韓商的屍身,在半空裡漂浮着,自動飛上山去。
山上微微起了騷動,王昭瑩等人神情複雜,但還是先將自家掌門的屍身接過。
見了屍身上擺放的令牌,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竟都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后,有人打破沉默,憤憤不平:“難道我們竟要向殺死師父的人屈服,還要奉其爲主?!”
他身旁一個老者開口:“冷靜些,這是掌門遺命,既是爲了保全我等性命,也是爲了保全本門傳承。”
另一位長老悶聲道:“掌門爲我等着想不假,但難道我們就這般沒骨氣?
黑水絕宮降了,是紀天瓊扔下他們不管,本門今天可跟他們不一樣!
我燕然山數千年基業,苦心經營,難道就是爲了今天,掌門剛剛力戰而亡,我們馬上就向仇敵投降嗎?
如此燕然山,有不如無,數千年前,這世上本也沒有燕然山,何惜死戰?”
他的話,讓一些人面現愧色,讓一些人熱血沸騰。
但也有人搖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我們技不如人,該發奮圖強,以期後報,紅塵界現在的局勢風起雲涌,瞬息萬變,焉知明日局面?掌門正是想到這一點,纔要我們先留下有用之身。”
一衆燕然山武者產生分歧,僵持不下,很快分裂成兩派。
陳洛陽卻對此似乎並不在意,悠然坐于山間溪邊,觀賞“靜”字天書,西斜的落日餘暉灑在身上,一片赤金。
安寧祥和的畫面卻讓人壓力大得簡直要窒息。
任誰都明白,魔皇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今日,必破燕然山。
不臣服,就毀滅。
山上爭執越發激烈,到了最後,衝突爆發,甚至短暫動起手來。
武鬥很快停止。
包圍保護山門的大陣解除,山間經年不散的罡風層慢慢消失。
陳洛陽撣撣衣襟,站起身來,落日下負手而行,步向對方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