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要從頭開始
蔣海語再發過來的私信只有四個字——手機號碼。
夏晴多愣了一下,問陳小玖:“玖,我手機號碼是多少?”
陳小玖翻了她一下,嘆息。
他小聲嘀咕:“都腦殘晚期了,還不承認自己上了年紀!”
他很是懷念以前姐來姐去的時光,更加懷念以前老太太打扮的老闆娘,至少那樣的話,他在工作的時候絕對不會胡思亂想。
而不是像現在,他低頭數個錢,也總忍不住瞄一眼她筆直的腿。
錢都沒有她來的刺激。
“手機號碼。”夏晴多不耐煩地坐在高腳凳上重複。
陳小玖撇着嘴,報上了一組號碼。
私信發過去還沒半分鐘的時間,夏晴多新買的手機就響起了激情澎湃的歌曲。
她按耐着同樣激情澎湃的內心,滑了接聽鍵。
手機那邊頓時傳來了炸耳朵的聲音。
“晴多,真的是你嗎?這些年你都死哪兒去了?”
“是我,呵呵,我沒死。”夏晴多幹笑。
“你個死東西,太不要臉了,說走就走,也不聯繫我。你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
“北市。”
“北市哪兒?我幾個小時後下飛機,先趕去錄個節目,然後去找你。”
夏晴多考慮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態,斟酌着說:“要不你說個地方,我去找你?”
“電視臺旁邊的蔚山酒店,我今天明天都會在那裡。”
“好的。”
夏晴多笑着掛了線,可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早說了,她已經不是幾天前的她了,她的三觀以及審美,已經以拍馬的速度追趕上了這個她從未想象過的時代。
這就直接導致了,她看自己的什麼都不順眼。
衣服不夠漂亮,鞋子不夠時尚,一頭中分的黑長直,是她十八歲的時候正想嘗試的髮型。
她真不願意想象,三十二歲的夏晴多頂着這種髮型十幾年都沒有改變過。
陳小玖也就是上個廁所的功夫,他老闆娘又不見了。
“說好了一會兒上貨的!”陳小玖站在超市門口,一手叉着腰,一腳跺着地,咆哮。
可是夏晴多早就不知道竄到了哪裡。
夏晴多買衣服去了,要想和這個時代真正的接上軌,可不能光會刷微博這麼簡單。還得學會用約車軟件。
她趁着陳小玖一眼沒瞅見的功夫,光速上了停靠在路邊,至少等了她有三分鐘時間的網約車。
夏晴多打車到了北市有名的百貨商圈,準備掃貨。
2016年簡直太壞了,總是有她沒辦法拒絕的地方。
比她見過最豪華的商場還要豪華一百倍的百貨商場,琳琅滿目的櫃檯,無數見讓她欲罷不能的服裝。
夏晴多很快就相中了一件設計感很強的白色裙子,從前面看沒什麼特別的,後面裸背,一轉身就是無限的春|光。
可翻一翻價格,哎喲我去,一萬八。
要都買貴東西的話,卡里的餘額根本刷不了幾件衣服。是剁手,還是吃土?
夏晴多一狠心,一咬牙,花掉了三千八。
簡潔的白襯衣,毛邊的牛仔褲。
夏晴多看着穿衣鏡中的自己,感覺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畢竟身材好顏值棒披麻袋都好看。
就是髮型稍顯沉悶,她得從頭開始。
夏晴多拿出了手機,本來想找個有名氣的理髮店去設計個時尚髮型。
又一想,還是省點錢吧,不如就去找小萌妹俏俏的老爸,還能打個八折,經濟又實惠。
畢竟她現在還什麼都不是呢!
這就又招手叫了輛出租車回去,換了身新衣服,與來時的心情有着天差地別的變化。
恢復了十八歲的好心情。
二十分鐘的車程,車錢三十八塊。
夏晴多遞了張百元大鈔過去。
司機回頭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說:“哎喲,小姐,不好意思,沒零錢,要不您微|信?”
說着,指了指駕駛座椅後背的二維碼。
夏晴多很是熟練地點開了微|信掃一掃,輸入金額,輸入密碼。
嗯,怪不得現在的人出門都不帶錢。太方便了。
夏晴多躡手躡腳,跟做賊似的心虛,繞過了自家超市,直奔俏俏她爸的俏女人理髮店。
說真的,她還真有點懷疑俏俏老爸的技術。
於是又搜索了一圈,拿出了馮千雲最新的街拍,指着自己的頭髮說:“我要這樣的短髮,嗯,不要這樣跟門簾一樣的劉海。”
俏俏的老爸低頭看了一眼,調侃:“哎喲姐,你這是準備嚮明星看齊了。不過,明星現在都用愛瘋七。”
夏晴多覺得他的話太多,也不知道是怎麼生出那麼萌的小萌妹的,她不快地瞪了瞪眼睛。
已婚的婦男被鏡子裡的那雙明眸注視,骨頭都有點酥了,趕緊討好:“誰說姐不是明星呢,姐就是我們東三裡最火的明星。”
夏晴多沒有說話,心裡暗暗地想,她遲早要成真正的大明星,比竇燃還火的那種。
不過,俏俏老爸的手藝真的很一般。
好在,她自己的底版夠亮麗,總體來說過的去,這真不是她自戀,是從陳小玖看她的驚豔眼神裡洞悉。
夏晴多折騰了整整一天,感覺自己煥然如新。
甩開了身份證,她還是十八歲。
晚上八點,夏野都要寫完作業了。
卻見他親媽正對着網上的化妝教程畫一字眉。
他滿腹疑惑地問:“這麼晚你還折騰自己幹啥?”實在是弄不懂她化好了妝又去卸掉的心理。
誰料,他親媽說的是:“哦,我出去見一個朋友,你寫完作業就洗洗睡覺。”
“朋友?”夏野緊皺着眉頭。
“嗯。”
“男的還是女的?”
夏晴多橫眼怒對,“管你什麼事!”
“你交男朋友了?”夏野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你早戀了?和你那個什麼朋友!”夏晴多就是隨口胡謅,卻見夏野的臉色不太自然,寒着臉又進屋了。
“切!”
夏晴多心想,肯定有鬼。
不過,她現在沒空管這個。
打了車到蔚山酒店。
蔚山酒店就挨着電視臺,來之前,夏晴多查過了,酒店的一樓有個咖啡廳。
她點了兩杯咖啡,這纔給蔣海語打電話。
——
他老婆今天特別不在狀態。
錄製節目的時候,晃了兩次神,幸虧他是主持人出身,很快就掌控了現場。
這會兒呢,也不知道接了誰的電話,戴了副眼鏡就出門了,腳上還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路元良有些惶恐不安……他們才結婚了三個月好嘛!
他不希望自己被一束綠光所籠罩。
想的有點多的路元良,心情忐忑地選擇了尾隨。
蔣海語是衝下了樓之後,才發現自己穿的居然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這要是被人拍到,微博上又該有心疼路元良的話題了。
畢竟路人對糙女子糟蹋了玉樹臨風的國民主持人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都結婚三個月了,每天還有那種黑不黑的粉絲,跑到她的微博底下留言——等離婚。
神經大條如她,也忍不住爲自己忿忿不平。
真搞不懂現在的粉絲,動不動就加個“國民”!
切!國民主持人就算貌如潘安,也會在睡覺的時候打屁!
不過,蔣海語也就是心理叛逆,實際行動…被黑的怕了,她低着頭,腳步匆匆地進入了咖啡廳。
這裡地處繁華,也可能是咖啡好喝,夏晴多自從坐到了這裡,一共來了十二位客人,有十位都是外帶。
她正百無聊奈地數着進來的客人,只見第十三位客人的行爲有些怪異,跟賊似的,還是那種被人追趕的賊,慌里慌張地入內,警惕地看了眼周圍的環境,直衝衝地殺到了她的跟前。
夏晴多一時半刻還沒有回神,只聽那人說:“我去,你一點都沒變啊!”
“你變了很多啊!”這時候,夏晴多說的還是蔣海語的着裝和體型。昔日的土肥圓,成了如今的黑天鵝。
“你做雙眼皮了!下巴,下巴也尖了好多。”
蔣海語落座在卡座裡,取下了墨鏡,夏晴多仔細打量過後驚訝地又說。
她有看過蔣海語微博上的硬照,不是都說現在流行修圖嘛,誰知道真人也是大變活人了。
“不許再說了,連我老公都不知道我哪兒動了刀!要不是咱倆關係好,分分鐘鍾和你翻臉信不信?”
蔣海語佯怒道。
“不是,你對自己可真恨啊!想想都替你疼,真的。”夏晴多皺着眉。
這話和她剛整完時,蔣媽說的話一樣。
也就只有真正關心她的人,纔會關心她疼不疼了。
果然有很多人即使好多年不見,還是一如既往地投契。
蔣海語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劉海撩了上去,讓自己的短板完全暴露,“你看,我髮際線到哪兒了!”
夏晴多一看之後,倒吸了口氣,“照你這個速度發展,再過幾年髮際線堪憂啊!”
蔣海語嗒了下嘴,“就是嘛!你是不知道現在演藝界的競爭有多厲害!你努力,別人比你更努力。什麼模特網紅,都往圈子裡擠,還有人自帶流量和話題,你說我不微調一下,我還能有活路嘛!”
夏晴多也就刷了一天的微博,微博如戰場,這是她的總結。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低下頭,拿勺子攪了攪咖啡。
說的是:“大半夜的,還有那麼多人來買咖啡,可見幹什麼壓力都大呢!”
夏晴多忍不住又開始懷念2002年,懷念那時的小單純小美好。
即使衣服沒有2016的漂亮,2002年的好,是身在2016時才能深刻地體會到。
2002年的世界盃,中國出線了。
而2016年的時候,聽說上一次出線還是2002年。
此時此刻,夏晴多正是懷着這種曾經輝煌,並且曾經以爲未來會更加的輝煌,而實際上一言難盡,甚至前途迷茫的複雜心情,嚥下了一口苦澀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