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壯的正房裡很冷,可以說陰冷陰冷的,並且迎面就是一幕衝擊力極大的畫面。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蹲在竈臺附近,低頭啃着什麼東西,手上,袖子上都是鮮紅的血液,她發現有人進來了,猛地擡起腦袋看向我們。
只見她的下半張臉血肉模糊一片,眼中先是驚恐慌亂,可是看到王大壯後,她裂開嘴就笑了,滿嘴細牙都是血紅色。
我天,嚇得我渾身打了個哆嗦,這個小姑娘在啃什麼東西?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秋心尖叫起來:“她手裡拿的是胳膊,一條胳膊。”
小姑娘手裡的的確拿了一節白森森的東西,還佈滿了血漿。但是聽到秋心尖叫,她就跟一隻受精的兔子似的轉身就跑,王大壯急了,一個箭步追過去,抓住她的肩膀,道:“小晴,你怎麼吃這個?”
等他奪過那截白森森的東西后,一下摔在地面上,‘咔嚓’一聲,那東西被摔碎了,血漿濺射了一地。
“這可是生蓮藕,吃了會拉肚子的。”王大壯伸出手擦小晴的臉:“還吃這麼多番茄醬。”
蓮藕,番茄醬?!
我趕緊跑過去觀察,發現地上的還真是蓮藕,碎裂的地方抻着一條條晶瑩絲線,並且我也聞到了一股番茄醬的味道。
我擦,鬧了半天是一場誤會,我還以爲這小姑娘被鬼上身,吃人胳膊呢。
但是這孩子也不正常,蓮藕番茄醬,這是誰給她搭配的。
王大壯蹲下身子跟小晴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帶着她去洗臉,十幾分鍾纔回來,眼圈兒微紅的對我們講:“家裡人一個接一個走了,孩子找爸爸媽媽,我是死活瞞着,但紙裡保不住火呀,街坊鄰居的閒言碎語隔着牆都能飄進來,小晴也懂事了,她知道爸爸媽媽都死了,所以時間一長,精神有些受刺激,經常做一些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說着,拿起笤帚和簸箕,收拾屋中的殘局。我咬緊了槽牙,殘袍道人啊殘袍道人,你又破壞了一個家庭,小晴還是一個孩子呀。
可貓叔卻低聲道:“估計不是受刺激那麼簡單,這屋中陰煞之氣鬱結,別說小晴了,就是王大壯呆的時間長了也受不了。“
我一瞪眼:“這裡面真有鬼?“
貓叔點點頭:“即便沒有鬼,也是邪乎東西。“
王大壯收拾好了屋子,問我們看出什麼沒。
貓叔沒有做聲,而是輕手輕腳的在幾間屋子裡遊走,我跟的緊緊的,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畢竟我是學徒,我在學手藝,如果怠慢,我怎麼手刃殘袍道人呀?
但秋心卻一把拉住了我的衣服,悄悄的咬我耳朵:“秦明,你有沒有聞到這屋子裡有一股怪味?”
我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她。
怪味?什麼怪味?
我嗅了半天鼻子也沒發現異常,抽冷子我還是調侃她,說自從蛇靈住進了你的身體,你怎麼神神叨叨了。
秋心又踹了我一腳,還是大腿裡子,弄得我非常鬱悶,一轉身就奔了裡屋,發現貓叔正蹲在一個牆角,用手指頭在水泥地面上畫着圈圈。
王大壯臉色有些異樣,問:“老師傅,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貓叔道:“你屋子裡有陰煞之氣,源頭就在這下面。我看這水泥地有修繕的痕跡,下面是不是埋了什麼東西?“
王大壯蹙起了眉頭:“沒有啊,這下面是一根下水管,前些日子我修補了一下。”
貓叔一臉不信邪的樣子:“找錘子砸開他,這裡面肯定有東西。”
王大壯不敢怠慢,去找錘子了。而我問道:“你懷疑殘袍道人在這兒做了手腳?”
貓叔眯起了眼睛:“我也不知道,按說奪命,直接擺陣就好,幹嘛要在屋子裡做手腳呢,這不是殘袍的風格。”
錘子來了,王大壯掄起了胳膊就是一下子,咚的一聲,水泥地凹陷進去,又是兩錘子,就砸出了一個足球大小的深坑,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貓叔徒手挖掘,不多時竟從裡面挖出一截樹根,樹根上雕刻三個鬼臉,紅色的硃砂咒文密佈四周,看着非常詭異。
我驚訝道:“果然有東西,這是什麼?”
貓叔沒搭理我,反而問王大壯:“你們家在出事之前一定來過一個人,是個很瘦弱的老人。”
王大壯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睜大了眼睛:“是是是,的確來過一個老人,不過是個要飯花子,那時候我正挖下水管呢,可憐他才叫進屋子喝了口水,吃了兩個饅頭,途中我拿工具出去了一下子。”
貓叔點點頭:“那就對了,他趁你出去的功夫,把這個東西藏進了土洞裡,你直接用土埋上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家之所以死這麼多人,都是因爲那個要飯花子?”王大壯氣的吹鬍子瞪眼。
貓叔道:“也是,也不是。首先你們家的風水本來就有問題,但沒那麼嚴重,不至於死人,就因爲這個樹根,把風水給改了,所以纔出了人命。”
我急了:“我的親叔,說了半天這樹根到底是什麼呀?”
貓叔道:“這也是一種茅山術,名叫招魂樁,這東西埋入陰宅,會招攬四下的孤魂野鬼。所以這屋子裡纔會有這麼多陰煞之氣。不過陽宅都有土地公,城隍廟的衆神保佑着,孤魂野鬼道行也淺,根本翻不起什麼浪花,可無形中卻能影響風水。”
我靈機一動,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家的風水還不夠險惡,殘袍道人從中加了一把火,然後有作法提前了應期?”
貓叔點頭:“尋常情況下,哪有這麼多大凶之地,就算有也早就不住人了,殘袍急於奪命,只能初次下策,但他不是專業的風水先生,強行改變風水,也是折壽的。”
真是狗急跳牆呀,要是這麼搞的話,根本沒有別人的活路了,不論你家風水多好,直接改了奪命,我看用不了多久,他丟掉的十年陽壽就會回來。
誰知貓叔卻說:“沒你想想的那麼簡單,不是任何風水都能改的,這需要很大的運氣。不過類似這種風水格局,周邊的村落肯定有不少,殘袍要是瘋起來,攔都攔不住啊。”
王大壯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半天插不進嘴,等我們都沉默了,他才張嘴問道:“我怎麼感覺
,你們認識那個要飯花子?”
我道:“認不認識暫且放在一邊,我們還是先幫你解決了風水隱患。”
我不想把江湖中的恩怨牽扯出來,王大壯是個普通老百姓,跟他說太多並沒有意義。
貓叔點點頭:“拔了這根聚魂樁,家裡的風水就會好轉,然後你在把廁所挪到東南角,並且把屋後的大坑填平,你家的風水就能徹底好轉。”
說完不等王大壯反應,徑自往外面走去,我知道他是尋找雙貓奪命陣法去了。
果然不假,我們在陽宅的兩側找到了兩隻死貓,一把火給燒成了灰燼。
王大壯看我們的眼神有了變化,多了一些敬畏,但更多的是不放心,總詢問還有沒有別的交代,畢竟家裡就還兩口人了,再出點差錯,誰也受不了。
貓叔思來想去從懷中拿出一道符:“這是一道鎮宅符,貼在主臥的門框上,小晴年紀小,又是女孩子,受了陰煞之氣需要恢復,有這道符在,她能以最快的速度好轉。”
一番話頂在了王大壯的心坎上,小晴是哥哥嫂子的遺孀,他就是拼了命也得照顧好她。
但是我們臨走時,他突然說了一句話:“老師傅我想起一件事,那個該死的要飯花子向我打聽過一件事。”
說起要飯花子,王大壯咬牙切齒的,但是他的模樣很認真。
貓叔驚訝的問:“向你打聽了一件事?什麼事情。”
王大壯道:“他問我附近哪裡有山,額不是,是哪裡有山圍着村莊,還有水,也,也不對,是……”
看他說的這麼費勁,我補充了一句:“是不是問你,附近哪個村莊依山傍水?“
王大壯猛地點頭:“對對對,就是這麼回事兒。“
我疑惑的看着貓叔,殘袍道人又搞什麼彎彎繞呢,找被依山傍水的村子幹嘛?按常理說,這類風水局都好得很呀。
貓叔反而急了:“大壯兄弟,那這附近有這種村子嗎?“
王大壯搖頭:“附近還真沒有,不過我去年跑運輸的時候,曾經路過一個寨子,好像叫白村寨,這個地方三面環山,唯一出去的地方還橫着一條大河,村民出門,必須要坐鐵框框!“
鐵框框就是簡陋的纜車,外形像個大鐵籠子。
“這個白村寨在什麼地方?“貓叔越來越急。
“在常德市安鄉,再往北走就進入湖北了。”
看來是湖南湖北交界的地方,而我們所在的位置是益陽,兩者相距一千多裡。我天,殘袍道人跑這麼老遠做什麼?
我剛要問個所以然,貓叔就給我打眼色,那意思,先離開這裡再說。
王大壯塞給我了我們一些乾糧,然後就互相告辭了,等我們發動了麪包車之後,貓叔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殘袍這是要玩兒一把大的。”
“怎麼玩兒大的?依山傍水一點也不兇惡啊。”我問道。
貓叔嘆息一聲:“知道什麼叫物極必反嗎?其實太好的風水與大凶大惡的風水只隔着一層窗戶紙。殘袍嫌奪命太繁瑣,他這是想依靠風水寶地,向天借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