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越給聖女姑娘講了半截故事,當然是故意的。
他不擔心這樣會惹夜凝生氣,他只擔心她淡忘。
如果一個女人一直記着你,如果你還沒被她打死或者燒死,那她遲早都是你的。
景越想讓聖女姑娘記住自己,卻不知他說的每個故事對方都記得清清楚楚。
夜凝偶爾在房間裡寫字,其實寫的都是他講的故事。
聖女姑娘很喜歡小賊,可是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信物,而對於夜凝來說,這些故事就是他們的信物了。
即便是她明白世間感情之事的無常,甚至因此擁有了焚心之火,可她依舊放不下那些回憶。
如今的她很迷茫,並不清楚該如何對待這一份感情。
想着之前那一口一聲的好姐姐,信誓旦旦的調戲,她就忍不住生氣,把他按在地上拿鞭子抽的生氣。
原來他對別的姑娘也是這樣。
這是讓驕傲的夜凝很難接受的事情。
就像你心心念唸了很久的一隻米糕,走了很遠的路,排了很久的隊終於買到了它。
買到後你甚至捨不得第一時間吃掉它,而是小心保存着,要等第二天選一個正式的時間有儀式的吃它,結果當你心心念念打開了籃子,要做這一切的時候,發現米糕上那畫龍點睛般的甜棗被人偷吃了.
小賊雖然經常故事講一半,可他的故事基本都是有結局的,而如今的夜凝很迷茫很生氣,並不知道她和他現實裡的結局是什麼。
或者說,有沒有結局。
如果說小賊的天生寒毒是她的一塊心病,而如今則是在這心病上再加上了一塊。
翌日,景越吃過了晚飯,照例來到了那小院附近。
結果他還沒坐定,牆頭上就冒出了小竹的腦袋。
“下面呢?”小竹問道。
小竹昨晚確實沒睡着,從早上就在等晚上到來,彷彿在等自己的情郎一樣。
沒辦法,相對於這個世界的說書先生,穿越者景越的說書手法別具一格,這次又專門用了留鉤子的斷章手法,單純的土著小竹第一次遇到這狀況,哪裡受得了這個。
就像某些事,第一次總是特別敏感一樣。
景越挑眉道:“什麼下面呢?”
“當然是那故事的下面,那個除魔師到底看到了什麼?地頭兒停了爲何會當場崩潰?”
“這是誰問的?”景越問道。
小竹本想說我問的,可轉念想自己份量不夠,於是做出手勢,用脣語說道:“我幫聖女問的。”
屋內,夜凝裝作若無其事的靜心打着坐,其實耳朵一直在聽着外面。
老實說,從第一晚景越咳嗽,她忍不住心疼對方開始,她已有些習慣這傢伙按時來這裡。
就像當初,這傢伙準時來她身體裡一樣。
她當然清楚這是小賊的計謀,卻一時沒想着拒絕或者破除。
因爲她很不爭氣的對此很受用。
很快的,景越給出了故事的結局,說道:“除魔師從獵戶的記憶中看到,是獵戶自己把血倒在地上的。”
“啊?”小竹一臉懵逼道。
“那獵戶在村中默默無聞,妻兒也不關心他,也沒什麼朋友,於是抑鬱成疾,他故意做出那種事,只是想得到關注而已。”
小竹眨了眨眼睛,近乎抓狂道:“你鋪墊了那麼久,又是夢,又是神龕,又是除魔師震驚,低頭崩潰的,最後告訴我這個?”
景越也眨了眨眼睛,很認真的說道:“這個故事不合理嗎?除魔師看到那景象,不震驚嗎?地頭又是出房子,又是情人,還把自己嚇得夠嗆,最後知道實情後難道不崩潰嗎?”
“你,你這廝,就這結局把我弄得一晚上沒睡着!”小竹恨不得翻牆出來,打景越一頓。
同樣的想法,出現在聖女姑娘心頭。
這正是景越想要的,最好能讓聖女姑娘跳出來,按着他,用那大長腿踩着他,收拾他,那樣就是打是情罵是愛,最後獎勵他。
這個故事所用的手法,來自於前世他所看的一檔名爲《走近科學》的節目,那上中下三集,期期等待,最後給你一個蛋疼結局的感受,他現在還記得。
聖女姑娘忍住了,甚至看到小竹氣沖沖的樣子,一度很想笑。
這小賊這張嘴確實能讓人又愛又恨。
小竹忍不住說道:“聖女,我有一個建議。”
“什麼?”
“他耍我們,我想讓兄弟們揍他一頓。”小竹氣急敗壞道。
隔着一個院子偷偷聽着這情況的紫衣夫婦一下子如臨大敵,往後退去。
他們很清楚,留在這裡的幾位兄弟,包括他們夫婦都不是那廝的對手。
搞不好去幹對方,反而會被對方幹。
他們本想聽熱鬧,看聖女如何收拾這傢伙,如今他們算是看出來了,聖女那明面上是討厭、拒絕,其實背後是關心着呢。
小鬍子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這廝誇下的海口,那就是他遲早都會娶聖女,以後就是自家兄弟。
他之前認爲這廝簡直是癡人說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如今卻發現,很有可能。
聖女心中有他,這廝也忒不要臉,任由對方這般磨下去的話,聖女搞不好真要搞到手。
這簡直能氣死個人。
這時,夜凝清冷說道:“讓他不要來了。”
小竹一聽,本來氣憤的她忍不住心頭一驚,說道:“要不還是打他一頓吧?”
這傢伙要是真不來了,把對方推給了那個貌美的女鄰居,傷心的還不是你。
見聖女沒有答話,小竹不敢違逆,只能爬上牆頭,說道:“聖女讓你不要再來煩他了。”
景越站在那裡,說道:“那我講完這最後一個故事,講完了就走。”
小竹一聽,氣悶道:“你還來?”
結果這時,她發現聖女已站在了院子裡,沒有反對,自然沒有再說什麼。
“從前有一個人,叫斷水流,他得了一種病,命不長。在他心灰意冷,絕望之際,冥冥中有了一種感應.”
之後的故事,自然是斷水流魂飛千里,進入一個大胸長腿姑娘身體的故事。
這一次,景越說得並不快,卻說得很認真,因爲這就是他和夜凝的點點滴滴。
月華如水,月色下的小院和巷子很安靜,只剩下了景越講故事的聲音。
景越講着講着,逐漸到了忘我的境界,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進入聖女姑娘身體的時光裡。
直至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段時光是那般美好,讓人難以忘記。
因爲某些只有兩人知曉的細節,小竹聽得懵裡懵懂的,總覺得新奇,可有的地方太過意識流,不太懂,還不如昨日的“走近除魔”勾人。
結果當故事結束時,她卻恍然發現,站在院中的聖女已淚流滿面。
某種程度上,這確實是兩人才能懂的故事。
景越講完了這最後一個故事,站在那裡。
即便夜凝要他走,他明日還來,因爲他說這是最後一個故事,意思是今晚最後一個故事,明晚繼續。
良久之後,院子裡傳來了夜凝清冷的聲音——“這個故事我很喜歡,女主也很喜歡,可那個叫斷水流的很不喜歡,誰知道他有沒有揹着女主去別的女人那裡。”。
這是這幾天裡,夜凝第一次和他說話,景越不由得有些興奮。
哄了這麼久老婆,老婆終於肯和他說話了。
於是他沉默了一陣兒,說道:“也許他只是想活命,可不知不覺間就動了真心。”
“那他的心太大了。”
景越說道:“他不是心大,而是心誠,如果只是爲了活命,單純欺騙感情,那纔不對。也許他做錯的,就是上天待他殘忍,卻又待他不薄,安排了你,也安排了她。”
夜凝委屈的擦了擦眼淚,說道:“可是我仍舊不喜歡,明日我要聽老天只安排一個的。”
景越趕緊說道:“好,那我明日再來。”
之後,他就回去了。
走在路上的景越,腳步輕快,就像乘着風一樣。
景哥兒我啊,還是有效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