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聖女姑娘得到了春風幫段玉的情報。
爲何會對一個初來乍到的年輕男子這般重視,聖女沒有說,小竹也不敢問。
她總覺得聖女的所作所爲自有其深意。
反正聖女肯定不是因爲對這男人有那方面興趣才調查對方的。
這段玉雖說能打敗鐵水和尚,又長得英俊,可在聖女眼中絕對不算什麼。
畢竟能和聖女接觸的同輩男子,不是王孫貴族,就是世家公子。
比如那位有“小麒麟”之稱的朱家二公子,就是絕非尋常王孫貴族能比擬的存在。
小姐即便未來有道侶,也該是這樣的人物,這段玉,嘿嘿,如果真長得俊的話,配自己倒不錯。
夜凝拿到了那封花了近百兩銀子纔買到的情報,仔細看了起來。
“段玉,字路黑.”
不得不說,這次景越撰寫自己的資料很謹慎,甚至連最順手的斷水流馬甲都沒提,就半真半假的編了一個身世。
這身世結合着之前二小姐造假的身份,都能有跡可查,不怕查,可謂如真假美猴王般真假難辨。
他對自己這手筆自然很滿意。
騙人還能得銀子,這感覺着實美滋滋。
聖女姑娘仔細看完了這份平平無奇且沒有什麼漏洞的情報,並沒有馬上放下。
這並不符合她一向乾脆利落的脾性。
因爲她覺得有一點點不對勁。
她不由得問道:“卷雨閣的人物卷宗都是這風格嗎?”
小竹挑眉道:“人物卷宗不都差不多嗎?”
太初教自然也有情報機構,且可以說是蜀地這一帶最大的情報組織。
就在小竹想看看這卷宗到底什麼風格的時候,聖女夜凝忽然站了起來,神情嚴肅道:“鐵水和尚在哪兒?”
小竹見聖女嚴肅的模樣,只能緊張道:“應該是去了最近的青龍寺分寺青龍禪院裡養傷。
“小姐,怎麼了?”
這時,夜凝已然披上了外衫,說道:“你在這裡等消息,我出城一趟。”
“聖女.”
小竹還未反應過來,只見夜凝已策馬離開了,只留給她一個火速離去的剪影。
“怎麼又忽然到鐵水和尚了?”
小竹想看看那段玉的卷宗到底有何離奇之處,竟惹得聖女急匆匆的,卻發現那捲宗不見了。
一陣冥思苦想後,小竹恍然大悟,說道:“我懂了!這段玉可能是綁架知府公子的兇手!”
白帝城外,環境逐漸荒蕪。
道路兩側大片大片的梯田,漸漸被荒山野林所取代。
太陽西斜,餘暉如血般塗抹在這片天地,讓一切更顯深邃。
急促的馬蹄聲驚飛了道路兩側的黑鳥,夜凝身批鬥篷,一人一馬奔馳在這條冷清的泥道上。
迎面而來的風吹起了斗篷的下襬,露出了她被布料貼身包裹的大長腿,於是乎,一幅颯爽女俠騎馬獨行的畫卷就伸展開來。
只是這荒涼的環境中,無人欣賞。
夜凝的心有點亂。
甚至可以說有些兵荒馬亂。
那份有關段玉身份的卷宗內容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而讓她一直感覺不對勁的地方是它的敘事方式。
是的,卷宗的敘事方式很像說書先生講故事。
或者說,極像小賊講故事。
想到這裡,夜凝心跳不禁加快了不少,於是馬蹄聲也加快了,往那青龍禪院而去。
清晨,竹林環繞的青龍禪院一片靜謐。
鳥宿池邊樹,終究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撲騰着翅膀飛起。
禪院大門已關,夜凝下馬,粗暴推開。
“什麼人!竟敢擅闖青龍禪”
一個大和尚嘴中的“院”字還沒說完,已被單手牽馬的夜凝一槍壓在了地面上。
冰冷的槍頭就貼着他脖子,激得他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鐵水和尚在哪兒?”
那大和尚舉起手來,一臉緊張道:“尋仇鐵水去後院,我就是個看門的。”
“帶路。”
說着,夜凝槍頭一挑,就把大和尚掛在了上面,往內走去。
遠遠看去,她就跟在放紙鳶一樣。
陸續有青龍禪院的和尚出來,看見這一幕後,不由得勃然大怒。
“什麼人!竟敢來青龍”
這和尚口中的“禪院撒野!”四個字還沒冒出,也被黏在了槍頭上,和看門的師兄疊在了一起。
就這舉重若輕的沾人,就讓這羣凶神惡煞的大和尚謹慎起來。
這時,一個老僧站了出來,緩緩說道:“女施主本事了得,可這行事未免太霸道了些。”
看門和尚看着近在咫尺的槍頭,緊張道:“師父,她是來找鐵水的,和我等無關。”
夜凝手一揮,一塊令牌就飛入了老僧人手中。
“太初教夜凝,只是想見一見鐵水,還望大師海涵。”
說着,她槍頭一轉,兩個和尚就掉下地來。
聽見“太初教夜凝”這幾個字,院裡的和尚皆是一驚。
太初教和青龍寺一向進水不犯河水,看似是平等的,實則這是青龍寺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
太初教不說教衆數目是他們十倍百倍之多,教中高手來個半數,也能平推了青龍寺。
更何況他們只是青龍寺的一處分院。
“原來是聖女親臨,有失遠迎。”老僧行禮道。
見聖女一直往後走,老僧趕緊跟上,說道:“聖女,鐵水雖犯了錯事,可已受了教訓,斷然罪不至死。”
老僧以爲是鐵水得罪了這位年輕聖女,不由得勸說道。
這位年輕聖女的脾性他們可是知道的。
夜凝說道:“大師言重了,我只是來看看他而已。”
老僧不信,只能跟上。
他擔心夜凝嘴上說只是看看,結果一見到鐵水就是一槍致命,那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他們青龍寺也是要面子的,太初教再橫,也不能橫到這個地步。
鐵水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他腦袋身上纏着繃帶,看起來跟個糉子一樣。
他養傷本就痛苦,好不容易睡下,卻又被吵醒,不由得大爲惱火。
他剛想開口罵人,房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走進來了一個美麗的少女。
這少女明豔動人,即便是經常沉迷女色的他都只感到稀奇。
可是這一刻,鐵水卻沒有生出任何齷齪想法。
因爲他能感受到少女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禪院的方丈迅速站在了他牀側,恭敬說道:“聖女,這就是鐵水了。”
夜凝看着糉子一樣的鐵水,走了過來,問道:“是誰打傷你的?”
按照鐵水和尚以往的脾氣,即便眼前的年輕女子被稱作什麼勞什子聖女,他恐怕都要冒一句“關你屁事!”。
可如今他沒有。
遭受了段玉的毒打之後,他的暴脾氣已收斂了許多。
更何況,如今這女子看起來來頭極大。
見禪院方丈神情鄭重,鐵水和尚只能不痛不癢說道:“春風幫的,一個叫段玉的下的黑手。”
“他怎麼打的伱。”夜凝問道。
“你他娘能不能.”
“咳咳!”
隨着方丈的咳嗽聲響起,鐵水和尚反應過來,把那句“你他娘能不能哪壺不開提哪壺!”嚥了下去,說起了段玉打他的情況。
“貧僧當時也是被他偷襲,不然定然要他好果子.”
“哎痛啊!”
吱的一聲,鐵水和尚臉上的布帶已被夜凝扯了下來,露出了他受傷的面容。
他的整張臉依舊是那種破裂的狀態,只是裂縫小了許多多,像是被工匠修復好的瓷器。
“你說當時他棍子的勁力徑直貫穿了你的皮肉?”夜凝問道。
鐵水和尚點頭道:“是啊。那勁力邪門得緊,甚至還帶着一股崩裂的勢頭,我是第一次遇到‘金身’都扛不住的情況。”
“啊!”
鐵水和尚猛的發出了一聲慘叫聲,整個被布帶纏繞的身體都立了起來。
一柄紋理如火楓的長槍正砸在他腿上。
所有人皆是一驚,屋裡屋外的僧人手中鐵棍都已抽出,而老和尚也神色緊張,雙掌蓄勢待發,說道:“施主不要衝動。”
夜凝彷彿沒看見一樣,盯着鐵水和尚問道:“是不是這樣的勁力?”
鐵水和尚雙眼淚水漣漣,悽慘點頭道:“是啊!是啊!太他孃的是了!”
夜凝收槍,轉身就走。
屋外兩個凝神戒備的僧人,甚至看到了她眼角的淚花。
小賊,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