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饒是已經成爲了鬼，我還是被嚇了一跳。究竟是什麼人，居然可以跟鬼說話？還能摸到鬼的身體？
我轉過了身，入眼的，卻是一片漆黑。
確切來說，是面前這個身份詭異的傢伙，雖然有着人的形狀，可是他的整體，都是漆黑的。
像是一個遊離了人身體的影子，卻脫離了束縛影子的大地，直立着，頗爲詭異。
漆黑的影子中發出了那種沉悶的低笑聲，依舊是混沌的，辨不清它到底是男是女。它笑了兩聲，說道：“我是可以幫助你的，但我不是人。我是你的同類。”
鬼……可是，這隻鬼身上散發的氣息讓我覺得壓抑，也許，是一隻做鬼很久的鬼，有着更可怕的怨氣。
我搖了搖頭，在聽到祥子的哭聲之後，我就不想再殺人了，於是我對它說道：“我已經報復了最怨恨的人，我不想當鬼了。”
“你是說……”漆黑的影子左右飄了飄，低沉混沌的笑聲又一次響起，“你不想殺那個女孩？”
我點了點頭，我不想殺祥子，畢竟……她是幫助過我的人，她有着可愛的紅臉頰，像一隻小兔子一樣，惹人心憐。
“哈哈哈哈哈……”黑色的東西大笑了起來，帶來一陣陰風，這一陣陰風居然能讓成爲了鬼的我繼續感覺到寒冷。
天地似乎因爲它的出現變得更加黑暗，厚厚的雲層不止從何處而來，遮蔽了天空中燦爛的星月光華，它湊近了我，手腳分散出無邊黑暗，將我困縛在他的牢籠裡。
那混沌的聲音，對着我說道：
“她明明可以救你的，一句話就能證明你的清白，但她爲什麼沒有那麼做？因爲在她眼裡，你不過是一條流浪狗罷了，給了你希望，又親手將希望全部摧毀，纔是最最狠毒的誅殺！她是在欺辱你！”
一句句話猶如蠱惑的咒語，將我心頭漸漸熄滅的怨恨再度拉起，我想起來祥子躲閃的眼神。她明明說一句話就可以救我，爲什麼……躲在後面，一聲不吭！
我不該死的！
我抱着頭向着黑暗的烏雲大聲咆哮起來，黑色的影子飄蕩在我周圍，略帶不滿地嘆了一口氣：“不夠……還不夠……”
“你的怨恨並不止這些，對於叛徒的怨恨，對於這個世界的怨恨，纔是我想要的東西！”黑色的影子大聲咆哮起來，卻又忽然熄了聲響，黑色勾住了我的手腳：
“我借你力量，帶你離開殘軀對你的禁錮，去看一看能刺激你怨恨力量的東西吧！”
一陣陣陰森森的竊笑彷彿是計謀得逞後的慶祝，我對村民的怨恨纔剛剛復燃，那黑色的東西整個貼在了我身上，化入了我的身體裡。
轉眼之間，我來到了燈火通明的大街上。
夜已深，那從遠洋而來的名叫路燈的東西還亮着，爲趕路的行人投射光亮。那是入侵者的物品，這些不知廉恥的背叛者們，忘了陛下曾經受到的屈辱，竟還用着這些不堪的東西！
我走進了一處庭院，看到洋樓二樓的窗戶裡還透着光亮，好奇着那個黑色的東西要給我看什麼東西，我藉着鬼的身份無視了門的阻撓，一路上了二樓的房間。
音樂聲從那個亮燈的房間裡傳來，身着洋裝洋裙的男女隨着音樂翩翩起舞，眼花繚亂間，我看到了我絕對不想看到的場景。
被剪了辮子的父親正拉着梳着洋人捲髮的母親，穿着亮麗的洋裝，在人羣中一同跳着從遠洋流傳而來的舞蹈。
我愣在了原地，恍惚間只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卻在樓梯上，與姐姐迎面撞上。
看着打扮驚豔靚麗的姐姐穿過了我虛幻灰白的身體，我心中不甘的怨火，熊熊燃燒。
“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牽掛着的父親，還有你的母親和姐姐，他們已經完全向背叛天子的叛徒低頭了！恐怕以後，你的陛下，再也保不住他的江山了！”
陰森低沉又混沌的聲音在我的胸口響着，笑聲是那麼的惹人惱火。我抱住了頭，無法接受我一心想要救出來的爹孃還有姐姐早已經向那些背叛者低頭的事實！
那個聲音問道：“恨嗎？恨吧！把你的怨恨爆發出來！讓我好好享受這股力量！”
“啊——”我不甘心，我無法接受，我吃的苦居然毫無意義！那爲什麼要我逃？爲什麼我要逃？難道……只是不想被我看到這些背叛的嘴臉嗎？
所以……我的死……和一隻流浪狗的死有什麼區別嗎！
“我要讓天下所有人！都嚐嚐怨恨的味道！”我咆哮着喊出這句，眼前景象驟變，我已經回到了我的墳堆上，而那個漆黑的東西，就在我的眼前。
“我感受到了，對於家國的憎恨，這種階段的憎恨培養出來的怨靈……纔是我想要的！”那個黑色的影子飄向了我的背後，伸出雙手攀住了我的肩膀，它湊近了我的耳朵，低聲笑道，“我幫你設定一個遊戲規則，怎麼樣？讓所有人……都嚐到怨恨的滋味！”
白光迅速消退，我大吸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墨綠色的天空中狂風依舊，吹動的沙土勾勒出了風的形狀。我一把抓住了身旁人的衣服，大喘着氣，讓那股窒息感漸漸消退。
“年，你怎麼樣？”蘇離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我總算回過了神，發現自己不僅被蘇離擁着，手還揪着他的衣領，連忙放開。
那陣窒息的感覺雖然消退，可脖子上被掐的感覺還在，我摸了摸脖子，那裡什麼都沒有。
“年？”蘇離又喚了我一聲，我擺擺手，咳了兩下，才說出話來：“我……看到了……咳咳咳……共情成功了！”
“你看到了什麼？”蘇離問道。
我揉了揉額頭，把剛剛看到的那段記憶喚起：“他的過去……應該是因爲一百多年前的那次破除封建王朝的時代更替……他將新時代的人視爲舊王朝的背叛者，他爲了逃避纔來到了這座山上，後來被村民發現以爲是小偷被打死了。”
蘇離聽完，挑起眉，一副“就這些？”的表情。
我愣了愣，意識到我說的這兩句話好像並不能完全表達出我看到的東西，不過本來也就是這個過程：“我……我知道我表述不好，他是因爲被無辜治罪打死所以怨恨那些村民，啊對了！”
我想起來了被我險些遺忘的記憶，用拳頭拍着手掌拍了好一會兒纔想了起來：“我還看到了他死後的記憶，因爲村子裡有個叫祥子的小姑娘之前幫助過他，他沒殺幾個人怨氣就快消了，但有一個很黑的東西出來蠱惑他，讓他看到他父母還有姐姐已經歸順了新時代的領導者，激發了他心底深處對時代更替的憎恨……那個黑不拉幾的東西……這隻怨靈的殺人規則還是黑色的東西教給他的！”
“黑色的……”蘇離捏着下巴沉思了起來，又喃喃道，“怨靈一旦解決了讓他帶着怨恨死去的人，執念就會結束，怨靈也會自動消散。居然有東西能夠再度激發怨靈的怨恨，還將他的怨恨擴大到了對整個國家……”
在蘇離思考的時候，我發現他說的東西正在我的記憶中消失，明明有關怨靈生前的記憶還在，之後他死後的這段記憶，在漸漸飄零。
這次的共情也很奇怪，之前與楚思魚共情的時候，她掉進河裡窒息後我就離開了她的記憶，而這次我居然還能看到他成爲怨靈之後的記憶，着實奇怪。
我也只共情過兩隻怨靈，並不知道其中規則，看蘇離在冥思苦想的樣子，我還是不去打擾他了。
“他一直在尋找可用的工具嗎……”蘇離說了這麼一句，又問道，“你有沒有看到那個黑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什麼黑色的東西？”我撓了撓頭，蘇離臉上一愣，皺起了眉，卻沒有再問下去。他又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他的前一次怨恨已消，第二次的怨恨針對整個國家，怨恨範圍太大……只能從墳塚着手。你看到了他被埋葬的地方，在哪裡？”
“嗯……”我仔細回憶在怨靈記憶中看到的內容，環顧四周，卻頭疼起來。
經年歲月，這裡的環境早就不是從前那樣的了，山村已成爲廢墟，而樹木生長得早就沒了從前的樣子。
我有些爲難地說道：“他被埋在了遠離村莊的一棵樹下，沒有墓碑，甚至都沒有堆出土堆……”
蘇離也看出了我的爲難，擡手揉了揉我的腦袋，難得是溫柔的安慰：“你做的很好了，既然是遠離村莊的樹林裡，那就不在我們站的的這塊廢墟的範圍裡。”
可是……我們又該怎麼去山村範圍之外的樹林裡去找，那扇門還在那裡，我們只能向門的內邊對着的方向範圍裡找，門的外邊也有一大片樹林，萬一正好就藏在那邊，那就糟糕了。
更何況，不知道那隻怨靈什麼時候會改換門的方向和位置，一旦門的外邊對向我們，我們就算是破壞了他定下的規則，就會被他用靈力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