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門開啓,一個裝修奇特的房間展現我的眼前。
房間的色調昏暗,四周沒有一扇窗戶,也沒有燈,只有擺放在房間正中央的小方臺上和牆邊點着的蠟燭帶來光明,有一個穿着一身黑色西裝,打扮肅穆的短髮女人正跪拜在方臺前,雙手合十,嘴裡念着聽不懂的經文。
這間房間四周的牆上貼着數不清的黃色符紙,符紙上用硃砂畫着我看不懂的圖案,看似散亂的符紙,上面的圖案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似乎是將房間裡的什麼東西籠罩着。
待我們都進來之後,蘇先生很快關上了門,我回頭一看,原本的大門關閉之後再也看不到門的輪廓,完全與牆壁融合在了一起,沒有一絲縫隙。這塊門背後的牆面上也貼了符紙,所有符紙上的圖案合成了完整的硃砂網。
房間裡的女人聽到聲音,唸完了嘴裡的經文才停下,依舊跪坐在小方臺前的蒲團上,側頭問道:“蘇先生?今天的時間這麼快就到了嗎?”
這個女人的臉上皺紋很多,容色疲憊,看着有五六十歲的樣子,在昏暗的環境裡,她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似乎對我們的到來充滿不解,她皺起了眉,說這話時,語氣中有一股居高的意味。
“金副市長。”蘇先生恭敬地稱呼了一聲,向她解釋道,“今天已經結束了,想要彌補過去的錯誤,就需要用更多的未來。如果得知今日會是這般,過去的你還會做出那樣的事嗎?”
女人嘆息了一聲,對着小方臺雙手合十伏下了身:“我後悔我曾經做過的一切惡行,我憎恨當年的幼小無知,我也願意承擔一切罪過。信女如蘭願意用餘生謝罪,不求自身逃脫十八層地獄的懲罰,只求家中無辜人不受我罪孽的影響,死後得以往生。”
她格外虔誠地說完這句話才起身,又向蘇先生恭敬地雙手合十鞠了一躬:“蘇先生,蒙承救贖,請允許我將罪孽的身外之物捐獻,積攢功德。”
“請隨我來吧!”蘇先生去開門,又對天瞳使了個眼色,我在一旁看着眼角一抽,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不過,明明蘇先生穿着光鮮亮麗的西裝,在我眼中,他忽然就成了衣冠楚楚的神棍……
等蘇先生帶着那個女人離開,天瞳才笑道:“我看得見他的小動作。”
“這個不是重點,那個女人……是來做什麼的?跪拜神仙嗎?”我問出心中的疑惑,天瞳回答道:“她叫金如蘭。”
我愣了兩秒,腦中靈光一閃,一拳頭砸在了手心:“金如蘭!是那個金如蘭!”
難怪蘇先生說這個房間裡的人我認識,居然是金如蘭!那個欺負楚思魚害得楚思魚落水成爲怨靈殺了好多無辜人的金如蘭!
我轉身就想追上去,可是門與牆壁合二爲一,又沒有門把手。我摸着牆想找到門的位置,急吼吼喊道:“金如蘭!她可是害了楚思魚的大壞蛋!讓我出去我要告訴她楚思魚的事情!我要讓她給楚思魚一個交代!”
天瞳開着電動輪椅來到小方臺邊,無視我的焦急,說道:“打開靈瞳。”
我按照他說的將靈力匯聚於雙眼,靈的世界在眼前展開,在方臺的對面,一個穿着粉色衛衣和藍色牛仔褲的長髮女生跪坐在那裡,身上散發着虛幻的灰色光芒,從牆壁上符紙中流淌出的血色絲線飄出,落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並沒有什麼紅色絲線,但我能感覺到,她被束縛着。
我也認出了這個女生,按下了焦急的心,輕聲喚道:“楚思魚?”
楚思魚猛地擡頭,額頭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髮出憤怒的低吼。可在與我對視之後,她的憤怒漸漸收斂,猙獰的面容變回了冷靜的模樣,是個面容清秀的女孩,灰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悲傷。
楚思魚現在的樣子與之前見過的不一樣了,換下了被水泡得發白的舊衣服,這樣的打扮,若非知道她是怨靈,若非只能在靈瞳的視界中看到她,她真的就像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
天瞳也終於開始解釋起來:“金如蘭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惡行,因爲金家人的身份和這裡的幾個老道士相熟,會經常來這裡懺悔。自從你們將楚思魚帶回來之後,晨曦幫她安排了新的贖罪方式,就是每三天一次面對着楚思魚,真正地向楚思魚下跪認錯。”
靈瞳的視角中,天瞳的義軀內部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靈能光點,很像那顆拳頭大的眼瞳的模樣。原來,天瞳的義軀裡面也有一顆他的眼瞳。
“雖然我們不能讓金如蘭看見現在的楚思魚,但她的女兒金安娜被楚思魚襲擊過,這也讓她更相信一報還一報這件事,所以每一次來都格外虔誠。”天瞳繼續解釋着,“金家和夏家是有淵源的,所以金家的人很相信妖魔鬼怪這種事,得知金如蘭害得楚思魚成了怨靈,金家的人很早就讓金如蘭過來贖罪,但在自己的女兒被襲擊之前,金如蘭可從沒這麼認真過。現在的金如蘭,不僅主動過來跪拜,還想盡辦法求保自己女兒平安。”
提到這個,我想到剛纔金如蘭離開時說的話,大概知道了她要幹嘛:“所以,金如蘭剛纔是要去捐錢嗎?”
“那叫功德金。”天瞳笑着說道,“畢竟靈界也需要資金支持嘛!”
也是,靈界那麼大,雖說靈體是非人之物,但要在這個時代生活錢當然是必不可少的。
“在普通人的理念中,都認爲燒紙、供香、捐獻錢款可以爲自己積攢功德,用功德抵押自身的罪孽,只希望自己死後不會因爲罪孽墮入地獄,但實際上,哪有地獄這種東西,不過是人的心理安慰罷了。”天瞳開着電動輪椅從小方臺前離開,與我面對面,“而晨曦的新理念,就利用了這一點。”
話又回到了晨曦的身上,天瞳與蘇先生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轉了話題,越發引動我心中的好奇:“晨曦大人的新理念到底是什麼呀?天瞳大人,別賣關子了!”
天瞳總算不轉移話題了:“晨曦需要更多的執行者,更多的可以處理雞毛蒜皮小事的執行者,讓真正有能力的人積攢力量,備戰重大事件。這個分部、這條走廊、這兩邊的所有房間,都和這裡一樣,關押着捕捉而來的怨靈。晨曦要做的是儘快淨化這些怨靈,但要在淨化時保留它們賴以存在的怨氣與執念,讓它們能夠留下來,成爲靈界的特殊執行者。”
我吸了一口氣,這條走廊上有十來個房間,那就是關押着十幾只怨靈。可仔細一想我又覺得不對,問道:“可是怨靈如果還有怨氣的話,不是還會傷害人類嗎?”
“按照靈界平常的流程,淨化怨靈是要將怨靈封印在淨靈瓶中丟入海底,直到歲月抹去他們的怨恨,而這樣淨化的怨靈,往往耗時過長,大部分怨靈都會在淨化後迴歸輪迴。”天瞳說道,“只有一小部分特殊的怨靈可以留下來,靈界也有這樣的靈體,不過大多數的能力已經不及淨化之前,無法擔任執行者,比如靈界的幾位怨靈司機。”
彷就是這麼成爲靈界專屬司機的。
“晨曦要做的,是保留怨靈執行者的能力。”天瞳說着,又轉頭向楚思魚,“尤其是這種吃過很多人,曾經作爲一方霸主的怨靈,能力更強。晨曦建造了這裡的淨化室,將怨靈關押在這裡,然後將怨靈怨恨的人找來,讓怨靈直面怨恨,也讓怨靈看到怨恨之人的現狀,尤其是不好的現狀,讓怨靈漸漸獲得某種滿足感,在滿足感與怨恨平衡的情況下,淨化怨靈。”
這裡的道理我還是不太明白,這間房間裡的束縛陣法很嚴實,倒不用擔心怨靈會掙脫傷害了普通人:“可是,怨靈的怨恨這麼大,怎麼可能因爲看到怨恨之人不好過就會輕易放下執念?”
“並沒有說,是讓怨靈放下執念哦。”天瞳回過了頭,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怨氣是怨靈存在的根本,執念是怨靈行動的動力,而如何平衡怨氣與滿足感,就是晨曦一直在研究的方向了。”
“啊?意思是晨曦大人的理念從來沒有實現過嗎?”我撓了撓脖子,總覺得晨曦這樣的想法一點也不靠譜,要是怨靈真能這麼容易淨化,那還要執行者去抓捕封印做什麼,直接把怨恨之人的慘狀說給怨靈聽,怨靈一高興就自己散了?
我突然就想到了胡爾佳衡英,我看過他的記憶,他的怨氣有那麼一瞬間因爲怨恨之人的死亡而消散,不過後來又被什麼刺激到了,才成爲了那樣可怕的怨靈。
而胡爾佳衡英是被晨曦封印過,又逃出去的怨靈,再加上聽了晨曦的理念,我不由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了一起:“天瞳大人,難道說,胡爾佳衡英就是晨曦大人的一個試驗品,結果淨化失敗,才逃出去的嗎?”
天瞳卻搖了搖頭,說道:“晨曦的這個想法,是建立在怨靈怨恨之人還在世上這個前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