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訓練、吃飯、休息,與固定的那麼幾個人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柳旭有好幾次產生了“歲月靜好”的錯覺,甚至有了“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的想法。不過,拍攝間隙的“休假時間”很快就讓她清醒了過來。
在攝像頭前插科打諢、親密無間有“革命情誼”的戰友,大家的友誼也只維持在拍攝期間而已,離開了攝像機,雖然不至於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可也沒有了面對攝像頭時的感覺。大家客客氣氣,交淺言也淺,至多是從陌生人變成了見了面不好無視對方、有時間的話會願意花時間寒暄幾句甚至是開開玩笑的熟人而已。
面對這樣的落差,柳旭理智上明白是很正常的現象,可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以前從來不在乎這些的!大概是你們讓我嚐到了友情的美好,忍不住想要擁有更多吧!”柳旭神色悵然地對白曉冉和盛書怡說。
“我剛開學跟你一樣,特別想交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學習,一起爲了理想而奮鬥。可現實卻是,大家爲了獎學金、爲了校內名譽暗暗較着勁,你捧出一顆真心,別人或許並不覺得有多珍貴,甚至還覺得你這人矯情、傻帽。”經過一學期的相處,白曉冉早放棄了入學前天真的想法。她的室友本性都不壞,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小算盤,都爲了實現目標卯足了勁兒拼搏。或許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吧,大家的精力都耗費在了學業上,對什麼友情就沒那麼上心,雖然朝夕相處了大半年,她跟室友們其實也就是一起自習吃飯、時不時幫忙佔座的情分罷了。
“你們身邊好歹都是自己人,就算不交心,也不會交惡。我那邊的情況就糟糕多了,國內政局不穩,國際地位頹喪,在國外受不到別人的尊重……那些傲慢和不屑遮掩的蔑視真讓人惱火,可再惱火又能怎麼辦呢?作爲背井離鄉的逃兵,我甚至連埋怨祖國的資格都沒有!”盛書怡以高分考入名校,可大學生活卻遠不如她想象中美好。受歧視、遭凌辱,對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飯,甚至若不是有安娜的維護,她可能會面對更加激烈的排斥。可除了憤懣,她沒有任何辦法。
原本只想抱怨幾句的柳旭沒想到會勾起書怡這麼大的傷痛,她心中暗暗後悔,偷偷使眼色向小白求助。
白曉冉雖沒出過國,可曾遭受過孤立和欺凌的她卻很能理解盛書怡的感受。“書怡,就我的經驗來說,自怨自艾沒有任何用處,更不用指望別人良心發現。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尋找出路!就像我,如果當初我不自個兒想法子,不抱着賭徒心態義無反顧地跟着齊泰逃出村,如今別說上大學了,估計連基本的吃飽穿暖甚至是人身自由都沒有!午夜夢迴時,想到如果我當初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如今會過着怎樣的生活,我還每每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甚至驚叫着醒來……”
盛書怡握緊了白曉冉的手,感激她爲了鼓勵自己而自揭傷疤。
“是啊,書怡,雖然咱沒有改變世界的能力,可只要想,至少能儘自己的一分力,做到問心無愧!”說着說着,柳旭倒是熱血沸騰了起來,她努力搜刮着以前無聊時打發時間看的小說,努力回想着那些讓人舒爽不已的橋段,“建立商業帝國支援國家建設、成爲運動領袖直接成爲歷史的創造者、嫁入豪門吹枕頭風……你覺得哪條路比較帶感?”
盛書怡(抹汗):……這是帶不帶感的問題嗎?我倒是覺得都帶感,可也得做得來啊!
柳旭被盛書怡無語的眼神看得有些小心虛,忍不住乾咳一聲,不好意思地說:“呃,太異想天開了哈~”
白曉冉卻是若有所思的樣子,柳旭說出的話雖有些不着調,可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我覺得書怡可以走文化界名人的路線。書怡精通國語和外語,文學素養好,這些都是優勢,如果利用得好,將來或許大有所爲呢!”
“是啊,當個文學家或是翻譯家,將先進知識傳入暫時落後閉塞的國內,也是一條不錯的路!”
盛書怡聞言眼睛一亮:“我生父只是寫了幾首風花雪月的酸詩,就被那麼多所謂的名媛和進步人士追捧,可見文人是被高高架在神壇的,若是我能走上那個神壇,藉助於它的影響力,或許能爲祖國做些什麼……”盛書怡越說越興奮。之前她那麼消沉,除了生活不如意外,也跟考上大學後驟然失去了奮鬥目標有關。而今,又有了新目標,她只覺得精神振奮,渾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氣,滿腹心思都在如何實現目標上,哪有閒工夫傷春悲秋?
見盛書怡急匆匆奔向圖書館,柳旭跟白曉冉面面相覷,無奈一笑。這個盛老闆,表現得再成熟,也只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罷了,看這說風就是雨的急性子,真讓人忍俊不禁。
出了神奇小鎮,柳旭剛躺在牀上眯了一會兒,就被鈴聲大作的手機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滑開一看,見來電顯示是“小公舉”何森,忍不住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要知道,雖然大家在錄節目時默契十足、親密無間,可私下裡,卻沒怎麼聯繫過,最多生日時發個祝福短信、過節時問候一聲,說實話,柳旭還是頭一次接到“新朋友”的電話呢!
心中雖疑惑,柳旭還是抹了把臉坐起身,接通了電話。
“……吃飯?不用客氣啦,就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老記掛着……呃,那行,時間地點你定好發給我……我不挑食,都可以的,行行,明天見。”掛了電話後,柳旭雖然重新倒回了牀上,卻沒了絲毫睡意。她雖沒談過戀愛,可也不至於連異性對自己有好感都看不出來。說實話,何森那樣瘦弱靦腆的宅男不是她喜歡的類型,若不是性格還算不錯,她估計心裡還要偷偷鄙視一番。只是,那樣一個“嬌弱”的人,還真讓人不忍心一口回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