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祖母屋裡,看着比往常熱絡不少的老人家,33還有從她一進門就用審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她的面生婦人,盛書怡頓時繃緊了精神。
等盛書怡問了安,那婦人沒有一點兒作爲客人的矜持,突然問道:“平日裡都做些什麼?針線可好?”
“只看些書打發時間,娘說針線費神,不讓我碰。”盛書怡裝作沒有看到外祖母衝她使的眼色,一臉稚氣地回道。
婦人頓時拉下了臉。她看到女孩兒那雙沒有裹過的腳本就心中不滿,聽了女孩兒的話,更是連表面的功夫都懶得做了。“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好好做針線,看哪門子書……”到底顧忌盛家的門頭兒,不好說得太難聽,可就這,也很不客氣了。
“我喜歡看書。”隱約猜到婦人的來意,盛書怡心中憋着氣,難得任性了一回。
見馮夫人面色越來越難看,盛老夫人隱晦地皺着眉看了外孫女一眼,見那個沒眼力勁兒的還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暗罵一聲“蠢貨”,不得不笑着打圓場。“這孩子從小被她娘慣壞了,忒實誠,不過好在乖巧聽話……”
聽着外祖母像是推銷賣不出去的滯銷貨一樣賣力向那位馮夫人推銷自己,盛書怡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她知道外祖母不喜歡她,因爲外祖母覺得母親是因爲生她而壞了身子不能受孕,從而生不了男孩兒,因此才被夫家休棄的(實際上是協議離婚)。連她都能看出馮夫人不是善茬,外祖母會看不出來嗎?看出來了依然不徵詢一下母親的意見,像使喚丫頭一樣叫了自己來,任由外人審視、奚落……她原以爲外祖母對自己的不喜只是到“眼不見爲淨”的地步,沒想到竟然恨成這樣!
盛書怡到底是個從小被母親護在羽翼下的嬌嬌女,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和羞辱,即使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可依然忍不下這口氣,在外祖母像推銷商品一樣殷切地說着她的種種“優點”時,突然站起身,說:“書兒身體有些不適,就不打擾外祖母了。”說罷,也不管外祖母掩飾不住難看的臉色,當即就站起身離開了。
離開正院沒一會兒,盛書怡心裡的氣消了些,不由有些後悔自己剛剛太過沖動。如此不給長輩面子,被母親知道了,會對她失望吧?“許姨,我……”
沒等盛書怡把話說完,許姨安撫地捏了下她的手,低聲說:“書兒別怕,你沒做錯什麼,要是你娘在,估計不等那位馮夫人開口,就甩臉子離開了。”
聽了許姨的話,盛書怡心裡好受了些。
半路上碰到表姐妹們,盛書怡沒心情跟她們寒暄,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小院兒。
“院子偏僻也有偏僻的好處啊!”自打搬到盛府,盛書怡還是頭一回覺得他們孃兒仨住的地方不錯。
“可不是?”這會兒,許姨也放下了對盛府的奢望。她原本想着,不管咋樣,小姐都是老太太嫡親的女兒,老太太礙於兒子兒媳,明面上不好幫襯太多,可心裡還是念着小姐母女倆的。可今兒這一出,她對自己之前的想法就不那麼確定了。老太太就算不喜歡書兒,可也不能連小姐的情面都不看啊!那馮夫人一臉刻薄相,滿身的銅臭味兒,她隔老遠都能聞到,可老太太竟越過小姐將書兒叫了過去任人羞辱!這哪有一點兒爲母的慈愛的之心?現在看來,小姐積極想法子另尋出路,恐怕就是看準了孃家人都靠不住吧?
等傍晚母親回來,盛書怡沒提那糟心事兒,許姨也沒吭聲。可盛書怡洗漱完回了裡屋,隱隱聽到許姨悄聲說着什麼,不多會兒就聽到了母親生氣的罵聲。
盛書怡心不在焉地擦洗着自己的長髮,心中惴惴,生怕母親不忿之下鬧到外祖母那裡去。
不多會兒,看着披散着一頭半溼的長髮,穿着睡衣過來的母親,盛書怡暗暗鬆了口氣。
“書兒,委屈你了。”盛母拿乾布巾幫女兒擦拭着頭髮,突然哽咽道。
“娘,別這麼說,跟你和許姨比起來,我這算什麼委屈?”盛書怡自小跟母親相依爲命,生活在李家那個牛鬼蛇神各顯神通的深宅大院裡,她母親是李府的大少奶奶,而她是長房長孫唯一的女兒,按說應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被養成不知人間疾苦的天之驕女纔對。可不幸的是,她生父常年呆在國外,對她們母女倆不聞不問,外祖家家世沒落,她跟母親孤兒寡母的又不受祖母待見,母親能護住她不叫她受委屈已是極限。而她生性敏感沉靜,自小就懂得體諒母親的難處,哪裡張揚得起來?
見女兒如此懂事、貼心,盛母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忍不住將身體纖弱的孩子抱在懷裡,久久沒有放開。
這一晚,母女倆睡在了一處。盛書怡很珍惜跟母親親近的時光,湊在母親耳邊說着悄悄話,連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記得了。
等盛書怡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了母親的身影。她呆呆地晃了會兒神,很快就去了異世界。
異世界這會兒天剛矇矇亮,怕打擾到熟睡的人,盛書怡就沒有進門,在露臺迎着朝暉揮拳踢腿,很快就出了一身薄汗。
“小書姐姐,吃早飯啦。”
盛書怡抹了把臉上的汗,笑着向一頭綠髮的小男孩兒問了早安,跟着進了門。
“練了多久啊?”見小姑娘的頭髮都被汗水打溼了,冷莘建議道,“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好,這一身汗確實不太舒服。”盛書怡靦腆地笑了笑。她剛來,又不是個性格開朗的,對“室友”們還不太熟悉,相處起來有些拘束。
“叫小柢帶你去飛船那邊吧,那裡洗漱很方便,乾淨浴袍、家常服都有準備,你這身兒睡衣可以讓家務機器人幫忙洗淨烘乾,不然出去被家人發覺了不好解釋……”
盛書怡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這麼明顯的事兒,她竟然完全沒想到!秋日晚上十分涼爽,她若是穿着這麼一身兒汗溼的睡衣出去,被許姨和母親發現了,肯定會受到驚嚇的!想到這兒,她衝冷莘感激地笑笑,跟着小樹人出了門。
“上車吧,小書姐姐。”
前段時間房東迷上了機械,冷莘廢了好大勁兒弄過來一輛小汽車給她研究。結果,她拆拆改改,將小汽車改造成了迷你敞篷車,她跟這幾年沒有絲毫變化的小樹人開或是坐正合適,可冷莘她們幾個就不行了,跟大人硬擠進小孩兒玩具車裡似的,非常不舒服。冷莘幾個提出了抗議,於是,房東又修修改改,在敞篷車上弄了個頂,改成了類似於高爾夫車那樣的。只是,在頂上裝了軟墊,冷莘她們可以坐在頂上-_-|||
李家有一輛汽車,不過作爲不受重視的女孩兒,盛書怡只遠遠看過,還真沒坐過。她到底是個剛到十五的孩子,哪會沒有好奇心?所以,見了造型奇葩的小車,非但不像冷莘一樣嫌棄,反而興奮地不行。
爲了這臺車子,房東還特意切割石頭修出了一條專用車道,小車行駛在上面一點都不顛簸,很快就到了湖邊。
飛船原本在草場中央,不過前不久房東覺得擱那兒不大美觀,就移到了湖邊,距離木屋不過腳程五分鐘的距離,小樹人開着車載盛書怡過去就更快了。
飛船內,一早心情大好的小霸王放着激昂的交響樂,正在進行每日例行清理。
“小霸王有潔癖,還有那個什麼,哦,強迫症!所以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大掃除。”小樹人天天跟着房東混,東一榔頭西一錘子的,雖說沒接受過系統教育,可也學到了不少東西,現在跟冷莘、歷君娥甚至是薩尼交流起來都毫無障礙。
作爲一個民國來的鄉巴佬,盛書怡覺得木屋的那些電器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沒想到還有比那些更神奇的東西!進了飛船後,她覺得兩隻眼睛都看不過來了,直到被服務機器人引導着帶進浴室,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洗了澡,烘乾頭髮,順帶做了個頭發護理,穿着粉紅色家常服的盛書怡愛不釋手地撫着自己滑溜溜的烏黑長髮。她頭一次知道,原來頭髮還可以這麼清爽,這麼順滑有光澤!小姑娘覺得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出了艙門,盛書怡不會騎自行車,眼巴巴地瞅着停在不遠處的單車幾秒鐘,只能依依不捨地強迫自己挪開視線,小跑着回了不遠處的木屋。她是個心思細膩的,想着洗澡耽擱這麼長時間,萬一大家這會兒還沒吃早飯,都等着她就不好了,得趕緊過去才行。
“哎哎,小書等等我!”
奔跑中的盛書怡回過頭,一看是跟她差不多大的歷君娥,連忙停了下來。“你也在那個飛船裡嗎?”
“對呀,剛練完功,去療養室做了個保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