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死?”我怔怔地問衛礪,腦子完全回不過神來,“你也沒死?”
“死你個大頭鬼啊!呸呸呸!烏鴉嘴!”衛礪板着臉斥責,眼裡卻滿滿的都是笑意,“把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這是哪兒?”我直接屏蔽了衛礪的殷切眼神和急迫語氣,再次環視了一圈房間,不像是住戶,更不可能是醫院,倒有點像是簡易旅館。
“這是一戶農家樂。”衛礪皺了皺眉頭,小小聲地抱怨了一下,“這裡太偏,路不好走,晚上開車不方便,只能先隨便找個地方住一夜。”
“我們怎麼會在農家樂?樹林裡有農家樂?”我越發疑惑,掙扎着想要坐起來。
衛礪扶起我,嘆了口氣,一臉恨鐵不成鋼:“你暈過去了,我沒辦法,只能報警,請求警方向部隊提出求援,調了軍用直升機來救你。”
……
軍用直升機,也是醉了!
“地方上的警察沒那麼好的裝備,天快黑了,樹林裡那麼陰暗,靠着警察,咱倆都得死在那兒,只能請求部隊支援,派了直升機過來救命。”
“那……既然是直升機來救我們的,那爲什麼直升機不直接把咱們送去醫院,而是送到農家樂來了?”我越發疑惑,忍不住問道,“直升機也怕夜裡路不好走嗎?”
衛礪繃不住笑了,屈起手指照着我的額頭彈了一下:“說什麼胡話呢!部隊裡配備了單兵夜視儀,紅外線探測儀什麼的,這些裝備比較精良,在樹林裡找人還有那麼幾分可行性,警方向部隊求援,幫助尋找Nike,他們現在正在找Nike呢!你又不是生病需要急救,就是身體虛弱、體力透支,加上高原反應,休息一下就沒什麼事了,不急着去醫院的。”
甘海子這邊平均海拔兩千二百多米,也難怪,我剛走了沒多大會兒,就覺得上不過來氣,起先還以爲是前段時間傷了腳,不能走路,躺在牀上時間長了,乍然之間受不了高強度的運動,沒想到居然會是受不了高原反應。
不對啊!
我一個身體健康的人,都會因爲運動量太大而昏過去,衛礪不是得了癌症嗎?吐血吐得都快沒命了,怎麼還有力氣扶着我走那麼遠的路,還能安然無恙地照顧我?
我懷疑地看着衛礪,挑眉問道:“爲什麼你沒事?”
衛礪眼神一閃,皺了皺眉頭,做出一副很嫌棄的樣子:“你希望我有事?”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我再怎麼虛弱,再怎麼菜雞,也只是手臂骨折而已,這是外傷,不打緊。可你吐血吐得死去活來,簡直比大姨媽的流量還要大,還得了癌症,一隻腳跨進閻王殿的人,怎麼可能活力滿滿,一點兒事情都沒有?”我問,心裡滿滿的都是問號。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衛礪的臉色是很白,呼吸是很急促,還時不時地咳嗽,可是自從踏上飛機的那一刻起,我好像沒有親眼見到他吐過血,而他的樣子那麼虛弱,體力卻比我好那麼多,這不科學啊!
不是說我希望衛礪有事,我當然希望他無病無災長命百歲,可這也太不對勁了吧?
“我……”衛礪抿了抿嘴,目光有些躲閃。
我心裡大致有數了——衛礪沒有得癌症,這貨是騙我的!
“你沒有得癌症,對不對?什麼腫瘤指標偏高,都是騙我的,對不對?”我直起身子,眯着眼睛怒視着他。
大爺的!這貨要是敢說是,老孃分分鐘剁碎了他包餃子!
“我沒騙你!我發誓!”衛礪立即舉起右手,大拇指扣小拇指,豎起三根手指,一臉虔誠,“我發誓,我真的沒有騙你!”
我心一沉,衛礪都這樣說了,肯定是沒騙我了,可他的身體明顯跟病情不符啊!
迴光返照?!
我腦子裡驀地蹦出這四個字,頓時嚇得我一個激靈,出了一身冷汗。
聽說人快死的時候,精神會突然變好很多,連口水都喝不下去的人興許能吃一大碗飯,昏迷不醒的人也有可能會醒來,頭腦清楚地跟親人說話,這就叫做迴光返照,而回光返照只能維持一會兒,很快人就油盡燈枯,嗚呼哀哉了。
“你你你你……你該不會是……”我哆嗦着嘴脣,感覺渾身都冷了。
“我真的腫瘤指標偏高,CEA偏高0.9,CEA叫做癌胚抗原,是一個廣譜性腫瘤標誌物,普遍存在於消化道系統。我胃出血,這個CEA偏高很正常,我沒騙你。”衛礪兩手一攤,一臉無辜,眼神特別單純,特別誠懇。
“所以,你對我說,你腫瘤指標偏高,然後死命地在我面前吐血,可憐兮兮地說你活不了多少天了,讓我誤以爲你得了癌症快要翹辮子了?!”我咬着牙質問,媽的!這個賤人!居然這樣誤導我!
衛礪的眼神怯怯的,好像舊社會受了驚嚇的小媳婦,往後退了一步,縮了縮脖子,弱弱地說:“我……也沒說過我得了癌症要死了啊,我一次都沒說過!”
“你他媽還有臉說!”我徹底火了,抓起枕頭就衝着他的腦袋狠狠地砸了過去,“對!你是沒親口說你得了癌症,可你也沒否認啊!還口口聲聲沒多少天好活了,你他媽根本就是故意的!”
這貨就是利用我的同情心,再一次!不!是再無數次欺騙了我的感情!
“諾諾,我沒得癌症,不會死,你不高興嗎?”衛礪眨巴着眼睛,扁着嘴,歪着腦袋,一臉委屈地看着我,“還是你真的希望我吐血吐死,得癌症死掉,你纔開心?”
“我他媽希望你掉進糞坑淹死!”我咬牙切齒,惱羞成怒。
大爺的!這些天來白爲衛礪擔驚受怕了!我就像個傻逼一樣,哭得眼睛都快瞎了,他倒好,心裡指不定怎麼樂呵呢!
一想到我哭得肝腸寸斷的時候,衛礪心裡不知道怎麼爽,我就氣得渾身直抖,恨不得衛礪真的掉進馬桶淹死!
“好了,諾諾,你別生氣了!”衛礪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把將我摁進懷裡,把我的腦袋牢牢地摁在他胸口上。
我最討厭被欺騙,可衛礪卻一次又一次欺騙我,挑戰我的底線,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氣得不行,張嘴就咬,衛礪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我咬了一嘴布料,卻根本傷不着他半分。
我氣得磨着後槽牙大罵,用左手用力地捶打他,他低低地笑了笑,柔聲道,“我雖然沒有得癌症,可是長了一個腫瘤,良性的,要動手術切掉,本來是今天的手術,可是因爲臨時出了Nike的事情,我把手術推掉了。”
我心口一緊,頓時不敢再怎麼着了,惶然從他懷裡掙扎着擡起頭,忐忑不安地問:“腫瘤……良性的,應該沒事吧?”
“醫生說要儘早切除,怕耽擱得時間長了,會有癌變的可能性。”衛礪眉眼微垂,強笑道,“沒事的,你放心,我還要留着命來娶你呢!”
我呆了呆,蔫蔫地耷拉着腦袋,沒吱聲。
不管怎麼說,衛礪沒有得癌症,不會死,這都是一個好消息。只是良性腫瘤畢竟是腫瘤,那就是個不定時炸彈,還是要儘早動手術切除得好。
“你也別太擔心我了,我沒事的,剛開始胃出血確實吐血吐得很厲害,後來出血止住了,爲了做手術的前期準備,調理了十天的樣子,體力恢復了很多,要不然哪有力氣把你帶出林子啊?”衛礪側身坐在我身邊,鬆鬆地摟住我,把我放倒在他懷裡,溫聲道,“乖,別怕,有我在呢!”
我擡眼看着衛礪,他的臉色還是那麼慘白,眼圈青黑,滿眼紅血絲,嘴脣乾裂起皮,看起來特別憔悴,可他對我說“乖,別怕,有我在呢”的時候,形象特別高大,特別令人安心。
我長那麼大,給過我安全感的男人只有兩個,一個是Nike,另一個,就是衛礪。
可是現在,一個生死未卜,不知所蹤,一個長了腫瘤,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一直以來習慣依賴的兩座靠山,轉眼間全部轟然倒塌。
“有部隊的援助,Nike應該是能找到的,只是不知道找到的時候會是個什麼情形。”衛礪皺了皺眉,沉沉地嘆了口氣,“我想,應該不會很樂觀,諾諾,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講真,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尤其是我自己進了林子,差點沒死在裡面,我對Nike的情形其實真的沒敢抱什麼希望,只是固執地不肯放棄,非要親眼見到他罷了,完全是憑着一股信念,但是理智一點,就會知道,情況真的不容樂觀。
“等吧!”我黯然垂眸,苦笑着嘆道,“如果連部隊的人都找不到,那就是真的沒指望了!”
我是肯定不能再進林子了,衛礪絕對不會讓我一個人進去,這個節骨眼上,真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衛礪握住我的手,堅定地說:“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