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e怔怔地看着我,沒說話,只是眼神越來越黯淡,越來越沒有生機。
我狠狠心,用力掐了一把手,卻沒感覺到疼,咬着牙繼續說:“我現在有錢,有名,再也不是以前一無所有的樣子了。我現在可以過很好的生活,我不想就這樣死了,我捨不得死。”
我深吸一口氣,明明這些話是違心的,可我卻不得不繼續說。
“一開始我跟你結婚,就是我們約定好的,你幫我報仇,我嫁給你。可是我們的婚姻中法兩國都不承認,那個約定早就不算數了。Elsa說得對,我跟衛礪有那麼深的感情,還有過兩個孩子,之前是有仇,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仇了,只有愛。但是揹負着你對我的恩情,我沒辦法,只能違心地跟你在一起。”
“但是Nike,在麗江,我差點死在風雪裡,欠你的,我已經拿命還給你了。現在我不欠你了,我可以去追求我自己的幸福了!”
天知道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是怎樣的血流成河!可是我不得不說,Nike是我最愧對、最不忍心傷害的人,但我已經傷他太深,爲了不繼續傷害他,我只能選擇狠狠捅他最後一刀,讓他痛到麻木,以後就不會再痛了。
“如果你還是當初的你,能夠給我平安和富貴,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可是Nike,你給不了,你只會把我拖進危險中!Michael拿槍管子指着我的腦袋的時候,你在哪兒?麗江的那場暴風雪快要把我凍死的時候,你又在哪兒?Nike,對不起,我真的不想死,我只想好好活着!”
我深吸一口氣,咬着牙瞥了一眼Elsa,很奇異的,她眼裡居然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光芒了,取而代之的是乞求,很卑微的乞求。
我定了定神,繼續說:“Elsa全心全意地愛你,又是Max夫人中意的孫媳婦,我想,你們在一起,應該會很幸福吧!Nike,對於你,我只能說,謝謝你當初不遺餘力地幫我報仇,現在,我不需要你了,但……”
我哽咽着,說不出話來,身子一軟,往後一癱,倒在衛礪懷裡,衛礪連忙擁住我,俯首在我耳邊,用很溫柔的聲音說:“諾諾,別怕,有我在!”
“但……還是祝你幸福!”我用力抽了抽鼻子,衝Nike咧開一個很大的笑,“以後,我不會再來見你了,你的一切,跟我都沒有關係了!再也不見,後會無期!”
說完這句話,我抓着衛礪的手,落荒而逃,根本沒給Nike反應的時間。一出病房門,我就兩腿一軟,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醒來時,已經回到酒店的房間裡了,衛礪在牀頭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菸,屋子裡煙霧繚繞,特別嗆人。
我掙扎着坐起身,一瞥眼,就見靠牆坐着一道紅色的人影,正是Elsa。
Elsa見我醒來,站起身,紅着眼睛對我說:“程諾,謝謝你!”
“他……”我想說請Elsa替我好好照顧Nike,可是話到嘴邊,才發現我既沒有資格、更沒有立場說這句話。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Elsa像是知道我要說什麼似的,連忙跟我保證。
“我不知道他最終會不會娶你,但我希望是你。”我眼睛一酸,連忙用力睜大眼睛,哽咽道,“至少,你是真心愛他的,全世界大概不會再有比你更愛他的女人了吧!”
“他的腿,真的沒有希望了嗎?”我控制不住地問,小心翼翼地看着Elsa,多麼希望在醫院裡,她那番話是騙我的啊!
我寧可她是爲了讓我跟Nike分開,而說那些話來嚇唬我,我寧可中計,也不要Nike真的變成殘廢。
Elsa抽了抽鼻子,眼睛越發紅了:“大概……有百分之十的希望吧!醫生研究了好多方案,每一個的風險都很大,一旦手術失敗,就只能截肢,所以暫時只能保守治療,儘可能地保住現有的神經,等到新的方案研究出來再動手術。”
我心裡頓時燃起一絲希望,只要不是徹底斷絕一切希望,那就還有治好的可能。
“你放心吧!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們就不會放棄的!”Elsa鄭重地說,走過來握住我的左手,懇切地看着我,“其實我應該感謝你的,至少,你給了我一個機會,不管怎麼說,現在留在Nike身邊的人,是我。”
看着Elsa紅腫的眼睛,我突然特別同情她,這個女孩子真的很好,很頑強,很真誠,很癡情,她配得上Nike。
“程諾,謝謝你!”Elsa嘆了口氣,看了看兀自抽菸的衛礪,“他真的是好男人,完全不輸於Nike,你跟他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頓了頓,無比真摯地說,“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幸福!”
我也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幸福,不管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至少,平安喜樂,無恙無災。
“你們儘快回中國吧!”Elsa黯然道,“你們走了,Nike才能定下心,否則他會一直牽掛着你,只有你們走了,他才能徹底死心。”
我心口一悶,默了默,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們明天就走。”
Elsa低頭翻包,很快,就抽出了兩張機票,遞到我面前:“這是明天下午三點鐘的機票,我就不去送你們了。”
我默默地看着機票,嘆口氣,苦笑着接過來:“本來應該說一聲再見的,但是這一次離開之後,大約永遠也不會再見了吧!還是不見的好!不見的好!”
Elsa抿了抿脣,嘆道:“你……也別怪我,我畢竟是女人,還是很小心眼的。”
我咧嘴一笑:“我懂/得,你去照顧Nike吧,我也不送你了。”
Elsa點點頭,衝我揮了揮手,轉身就走。她的身影被牆壁擋住之後,我聽見她低低地說:“程諾,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你從來沒有出現過啊!”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從來沒有出現過!
Elsa一走,屋子裡只剩下我跟衛礪,衛礪還在抽菸,一根接一根的,菸灰缸裡已經丟了半缸子菸蒂了。
濃烈的煙霧嗆得我一連咳了好幾聲,他擡頭瞥了我一眼,把煙掐滅,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問道:“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可不可以喝酒?”我可憐兮兮地看着衛礪,憋了一肚子的難受,真的很需要發/泄一下。
衛礪看了一眼我那捆得紮紮實實的手臂,皺了皺眉,拿起牀頭的電話撥了出去,讓服務員送酒過來。
一箱子,六瓶紅酒。
衛礪直接讓服務員全部打開,遞了一瓶給我:“喝吧!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順手接過,湊到嘴邊,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就往嘴裡灌,一口氣就下去了半瓶,然後用袖子抹了一把嘴,直着眼睛對衛礪說:“來把花生米!”
衛礪繃不住笑了,再次撥了電話,讓服務員送了幾碟乾果進來。
我抓了一把開心果塞進嘴裡,嚼得“嘎嘣”“嘎嘣”直響,然後把剩下半瓶紅酒一口氣全部倒進肚子裡。
“肺活量不錯啊!”衛礪挑眉,順手抄起一瓶酒遞給我,然後自己拿起一瓶,跟我碰了碰瓶,仰着脖子往嘴裡倒。
“一萬多一瓶的酒,這樣牛飲,是不是有點浪費?”我看了一眼酒瓶,吐了吐舌頭,“沒關係,衛大爺財大氣粗,這點兒錢還花得起!”
連悶兩瓶紅酒,我整個人都不好了,頭暈眼花,說話都大舌頭了,但還是抓着空酒瓶不放,硬要往嘴裡倒。
衛礪無奈,重新拿了一瓶滿的給我,我呵呵笑着接過,往嘴裡倒了一半,在牀上待不住了,踉踉蹌蹌地爬起來,一腳踩空,差點掉下去,衛礪連忙接住我,把我扶下來,我往牆根那兒一靠,坐在地毯上,跟衛礪碰着瓶幹。
“衛礪,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愛過你!”我大着舌頭,腦子裡一團漿糊,亂得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
“可是我他媽真的很對不起Nike啊!”我一邊往嘴裡倒酒,一邊嘟嘟囔囔,眼淚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嘩嘩的跟開了河似的。
“程諾,你知不知道,我他媽一直愛你啊!”衛礪大約也喝多了,說話含糊不清,眼睛都朦朧了。
我咧着嘴傻笑:“可是衛礪,愛你真的很疼啊!老孃這輩子都沒那麼疼過!”
“說得好像老子就疼過似的!”衛礪衝我猛翻白眼,把酒瓶往我面前一伸,“來!幹!”
“幹!”我用力跟他碰了瓶,再次把酒瓶湊到嘴邊,不料,還沒舉起來,胃裡一陣翻騰,“哇”的一聲,吐了一地,我的腿是蜷着的,一半的穢物都弄到我自己腿上了。
衛礪比我清醒些,見狀連忙跌跌撞撞地過來扶我,罵罵咧咧:“這麼快就慫了?還沒喝完呢!”
我“哇哇”地吐,根本停不下來,吐了衛礪一身,衛礪皺着眉頭咧着嘴,一臉嫌棄,扶着我打着趔趄往衛生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