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臺省的宜湖城,乃是自南而來,通往帝都的必經之路。
地處安臺省邊緣的內陸地帶,這座城市並不大,人口稀疏,既不是什麼經濟重鎮,又並非交通樞紐,自建城以來,便從未受到過外敵侵襲,因而守備力量也是十分薄弱。
烈日下,城樓上的衛兵如同往常一般打着哈欠,歪歪斜斜地站着崗,毫無一絲軍紀可言。
他瞟了一眼城樓下方,忽然煙霧瀰漫的遠處,隱隱浮現出一個個黑點。
黑點密密麻麻地排布着,向着宜湖城的方向飛速靠近。
幻覺?
士兵伸手揉了揉眼睛,又重新凝視遠方。
黑點並未消失,反倒顯得越來越大,漸漸地,浮現出道道人影。
過得片刻,黑影又靠近一些,士兵終於看清了下方動靜。
軍隊!
士兵愣了愣神,居然並不緊張,思索了片刻,這纔想起要向守衛隊長王龍強報告。
很快,穿着一身銀色鎧甲的王龍強便登上了城樓,而此時下方的軍隊離開城門已經不過數十丈距離。
看見下方黑壓壓的一片,守衛隊長王龍強不禁心中一凜。
他不久前纔剛剛晉升天輪一層,卻已經是整座宜湖城裡的第一高手,自然知道城池內部的守備力量是何等薄弱。
下方這支軍隊少說也有數千人,若是真的懷着敵意而來,對於守住城池,他是一點信心也無。
“來將何人?”
總算下方軍隊穿着大乾帝國的軍服,他心存僥倖,天輪級別的靈力自丹田而發,聲音嘹亮,毫無阻礙地傳入下方軍隊耳中。
下方將領對於他的問話置若罔聞,依舊帶領着軍隊疾行向前,很快便突進至城門前方數丈距離。
“來將若是再不通姓名,就休怪我不客氣了,弓箭手準備!”王龍強好歹也是個天輪高手,見對方完全無視自己,心中也不禁有了些火氣。
不料他還未來得及下令射擊,下方軍隊之中忽然躥出數十名弓箭手,一個個張弓搭箭,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開始對着城牆上方猛烈射擊。
“射擊!”
王龍強大驚失色,連忙招呼樓上的弓箭手反擊,卻爲時已晚,下面那些弓手也不知經受過怎樣殘酷的訓練,射出來的箭支既準且狠,片刻之間,城樓上方的守軍數量便折損了一半多。
剩餘那一小半也被下方密密麻麻的箭支壓制只能龜縮在城牆後方,連腦袋都伸不出去。
藉着遠程掩護,下方軍隊中躥出一小撮人,迅速趕到城門前,取出背在身後的一個個圓球,擺放到城門下方。
靈雷!
王龍強認出這些圓球,面色劇變,終於意識到這支軍隊是真的想要攻下宜湖城,急急忙忙帶領一隊人馬下到城門口,打算拼死一搏。
“轟!”
伴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本就粗製濫造、不甚堅固的城門被輕易炸碎,一名銀袍將軍手持長槍,策馬當先殺入城門,大隊人馬緊隨其後蜂涌而入,精銳部隊的氣勢之強,令紀律渙散的宜湖城守軍相形見絀。
王龍強不再心存僥倖,怒喝一聲,渾身散發出天輪高手獨有的威勢,狠狠罩向迎面而來的軍馬。
然而,銀袍將軍身上同樣散發出天輪威勢,將他的氣勢抵消得一乾二淨,手中長槍疾射而出,迅若奔雷,疾如閃電,威武的身軀隨着長槍而動,瞬間出現在王龍強跟前。
好快!
這一槍的速度難以形容,令他完全來不及作出反應。
我爲什麼會和軍隊硬拼呢?
活着不好麼?
被長槍刺穿胸膛的一瞬間,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舉止。
倒在地上,他還沒嚥下最後一口氣,視線中的敵方軍隊似乎並沒有佔領城池,燒殺搶掠的念頭,反倒如同急行軍一般,沿着城市的主幹道疾馳而過,向着另一側城門飛速移動着。
他們這是要……去雲津省?
難道是帝都?
帶着最後的疑惑,王龍強緩緩閉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
雲津省的官道上,一支商隊正在緩緩行進着。
領頭的獨角馬車上,豎着一根旗幟,上面編織着兩個方方正正的大乾文字“天茂”。
作爲大乾帝國的第四大商業組織,“天茂商會”的車隊自然不會缺少保護。
車隊四周,數十名保鏢騎在馬上,手持兵刃,眼中透着炯炯神采,一望可知,都是實力不弱的修煉者。
“停!”
當先一人忽然伸手止住車隊,眼中露出戒備之色。
只見道路前方靜靜站立着一道修長的身影,白衣勝雪,身背長劍,五官算得上端正,臉上卻不帶一絲表情。
在這名白衣人身後,數十人整整齊齊站成一排,每一個人都身穿白衣,神情僵硬,看上去十分詭異。
“朋友,借過。”馬上的商會保鏢朗聲道。
“這是前往帝都的車隊麼?”白衣人忽然開口問道,聲音冰冷,讓人聽起來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朋友,這是‘天茂商會’的車隊,還請給個面子,讓出條道路。”商會保鏢對於白衣人的問話並不回答,而是亮出了帝國第四大商會的名頭,企圖震懾來人。
“我們這些人正要去帝都。”白衣人同樣不理睬他的話語,自顧自道,“不知可否請貴商會載我們一程?”
“抱歉,車上裝滿了貨物,載不下你們這麼多人。”說話的不再是那名保鏢,而是從一輛馬車中走出來的華服老者,“在下‘天茂商會’會長孫崢毅,不知各位可否賣孫某一個薄面,讓咱們的馬車過去,孫某願意獻上三百靈晶,以示謝意。”
當初逼得林芝韻險些丟掉清風山的靈晶數額,卻被孫崢毅隨口送出,可見天茂商會是何等的財大氣粗。
“把貨物卸了,不就能裝下了麼?”白衣人對於三百靈晶竟似毫無興趣,冷冷說道。
“閣下可是白家人?”孫崢毅盯着這一羣白衣人仔細打量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麼,“聽說白家人有一個規矩,可以給對方一個選擇的機會。”
“不愧是大商會的會長,博聞強記,你說的沒錯。”白衣人緩緩道,“我的條件,就是你的項上人頭,要麼載我們去帝都,要麼你就去死。”
“沒得商量?”孫崢毅面色一變,語氣也不禁冷了下來。
白衣人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孫崢毅長嘆一口氣,轉頭看向領頭的那名保鏢,“有勞陸兄了。”
“會長說的哪裡話,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此乃陸某分內之事。”
說起這名陸姓保鏢,倒也並非常人。
他姓陸名偉,外號“迷蝶刀”,在兩屆前的大乾英傑榜中,曾經排到了第十八的位置,當時也是一位風頭極盛的青年俊傑。
“就讓陸某見識一下,傳說中的白家人,到底有何奇妙之處。”陸偉說着,手上同時握住左右兩側的腰間佩刀,“唰”地齊齊拔出,合攏在一起。
這兩把刀的刃身彎曲弧度極大,合攏在一起,竟然如同一隻展翅蝴蝶,“迷蝶刀”之名,便是由此而來。
白衣人面上依舊毫無表情,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屍體。
“請指教!”陸偉亦是心高氣傲之人,如何受得了這般眼神,飛身飄下馬來,手中雙刀縱橫交錯,在空中幻化出一隻七彩蝴蝶的影子,直撲白衣人而去,蝴蝶翅膀抖動頻率極快,形成的疊影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端的是迷人眼球。
白衣人伸手握住背後劍柄,也不見他如何腳步移動,卻瞬間出現在了陸偉背後。
陸偉瞪大了眼睛,身體連同手中的迷蝶雙刀攔腰齊斷,四截碎刀刃與屍身一起纏纏綿綿翩翩飛,堂堂一位天輪高手,曾經的榜中英傑,竟連對手的衣角都未碰到一下,便毫無抵抗之力地去往了彼岸的世界。
白衣人緩緩鬆開了握在劍柄上的右手,長劍依舊插在背後,彷彿從未拔劍一般,在場居然無人看清寶劍出鞘的瞬間。
白衣人轉頭看了孫崢毅一眼,這位“天茂商會”會長心頭忽然涌起強烈的不安感,還未等他開口,白衣人飛快伸出右手食指輕輕一點。
“嘭!”
只見孫崢毅的腦袋忽然爆裂開來,腦_漿流灑,鮮血四濺,無頭屍身緩緩自獨角馬上墜落下來,場面恐怖血腥,令人心驚。
一代商界傳奇,“天茂商會”會長,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隕落於此。
緊接着,一股震天懾地的無窮威壓自白衣人身上散發出來,瞬間籠罩住整個車隊,數十名車隊保鏢只覺體內靈力一滯,幾乎喪失了行動能力。
“靈尊!”一名天輪境界的保鏢面色大變,聲音不住地顫抖。
“現在可以載我們一程了麼?”白衣人眼神冷冷掃過諸人,口中不緊不慢道。
僱主已經喪命,對面又有一位靈尊大佬,車隊中人再不抵抗,老老實實將一車車名貴貨物傾倒在大路兩旁,任由一道道白色的身影隱沒於貨車之中,朝着帝都方向繼續前行。
……
一支押運銀元的軍隊自西岐方向浩浩蕩蕩而來。
一車車的箱子裡,滿滿擺放着西岐省百姓的稅銀,都知道靈晶是個好東西,普通百姓卻很難擁有,因而大乾帝國的稅收,主要還是通過銀元的形式來收取。
行至西岐省與安臺省的交界處,帶頭的將領緊握手中長柄大刀,顯得格外謹慎。
只因這一片區域,離傳聞中的“涼山”地界十分靠近,據說涼山匪徒實力高強,窮兇極惡,每一個都能夠以一當十,是連帝國主力軍隊都不願輕易觸碰的存在。
也許是因爲涼山匪徒與大乾朝廷之間不成文的默契,這條運送稅銀的道路,他走了不下十回, 卻並未遭遇過意外。
匪徒的性子,又有誰說得準呢,還是小心爲妙。
他一邊想着,一邊不斷吩咐手下將士提高警惕。
曾有一位智者說過,一個人內心的呼喚,會得到來自宇宙的迴應。
大約是他在心中呼喚了太多次的涼山匪徒,在進入安臺省的最後一個山道口,眼前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我剛纔爲啥不在腦中呼喚幾個美女,幾箱靈晶哩?
他不無沮喪的想着,舉起了手中的大刀。
既然對方已經光明正大地現身,他自然不會再幼稚地和匪徒去做口舌之爭,作爲天輪高手,身後又有一支不弱的軍隊,面對匪徒,他並非毫無底氣。
“你叫什麼?”涼山匪徒的首領,是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面容瘦削,雙目有神,表情之中帶着一絲邪氣。
“關林。”看着眼前這名邪魅男子,關林忽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原來是關將軍。”黑衣人語氣十分恭敬,“將軍能夠執掌押送稅銀的軍隊,身份定然不凡,沿途守軍想來無人不識。”
“那是自然,關某押送稅銀十餘載,這一路上的守將哪個不知道我。”關林挺了挺胸膛,頗爲自豪地說道,“閣下若是想打稅銀的主意,還須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能耐。”
“那就好,那就好。”黑衣人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正要借將軍的面子一用。”
“什麼?”關林聞言一愣。
緊接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黑衣人的身影緩緩上升,穩穩地懸立在半空之中:“除了這位關將軍,其他人統統殺了罷。”
一股靈尊大佬獨有的磅礴氣勢自他身上散發出來,關林只覺體內靈力一滯,渾身僵硬,險些落下馬來,身後那些修爲較低的士兵更是站立不穩,或跪或倒,傳來一陣陣“噗通噗通”的聲音。
下方的一衆黑衣紛紛發出獰笑,揮舞着手中的兵器殺將過來,大乾將士在靈尊威壓之下,幾乎沒有抵抗之力,如同雞狗般被隨意屠戮着,慘叫聲和血液彪射的聲音充斥於天地之間。
住、住手!
關林聽着身後慘烈的聲音,睚眥目裂,想要喝止,喉嚨口卻只能發出“嘶嘶”的響聲,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身後不斷倒下的將士,都是他親密的戰友,最好的兄弟!
他眼中流下了無力的淚水,卻挽救不了任何一人的性命。
良久,後方的喊殺聲終於止歇,黑衣人緩緩落在關林面前:“關將軍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保你沒有性命之憂。”
關林眼中幾欲噴出火來,對着黑衣人怒目而視。
“你先好好休息一會罷。”黑衣人右手緩緩伸向關林頭部,他只覺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換裝!”黑衣人靈尊口中發出指令。
一衆匪徒飛快地換上大乾將士身上的盔甲,推着運送稅銀的車輛,朝着帝都方向緩緩進發,遠遠望去,與關林統領的隊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
類似的事情,在大乾帝國各處時有發生,就彷彿有人撐開了一張巨大的網,以帝都爲獵物,在緩緩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