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歐娜……菲歐娜……”劉敬信如燕子呢喃般,小聲且反覆地念叨着這個名字。
“菲歐娜”有“漂亮”的意思,是個很好聽的女孩名。
雖然那名女教師的外貌並不是特別出衆,但在劉敬信的心中,她卻擁有着世間最美麗的靈魂。
“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劉敬信忽然想要更多地瞭解菲歐娜,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雖然劉敬信和菲歐娜接觸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幾句對話,但此時的劉敬信非常確定,這個人將永遠活在他的記憶中,並將註定對他的性格和品行,帶來終生地影響。
那名男生好像沒有聽清楚劉敬信剛剛問的話,愣愣地看向劉敬信,微微抽噎,滿臉的淚痕,像個心靈受到嚴重傷害的小孩。
如果不是他們三個傻子到處亂跑,菲歐娜不至於跑到這個戰火紛飛的國家;如果不是他和另一個男生在最後往掩體外衝,菲歐娜也不至於受到那致命一擊。
可劉敬信也很清楚,現在事情已經發生,過多的埋怨和怒罵都已經沒有了意義,死者必然無法復生,而生者的人生還將繼續。
菲歐娜死得很安詳,嘴角還微微帶着笑容。
那一幕,深深烙印在劉敬信的心中,揮之不去。
“你叫什麼名字?”劉敬信坐到那男生身旁,努力剋制着內心的情緒,儘量保持語氣平緩地問道。
那男生這次聽清楚了劉敬信的話,他答道:“尼克。”
劉敬信目視前方的黑暗處,面無表情地將之前的那個問題又提了出來:“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尼克沉默了片刻後,目光遊離着,陷入了回憶。
菲歐娜是一名非常嚴厲的導師,平時不苟言笑,做事非常認真,就像是冷血的機器人,凡是跟在她後面的學生,都很懼怕她。
據說,跟着她做畢業論文的學生,有半數都沒能畢業。
尼克說,如果不是當時他們三個實在是沒得選,他們纔不會選擇菲歐娜來當他們的導師。
“她有家人嗎?”劉敬信問道。
尼克道:“她有一個很美好的家庭,她的丈夫很愛她,經常會去學校接她。她還有一個女兒,十幾歲的年紀,非常懂事。”
劉敬信再次問道:“你們回去之後,該怎麼面對她的家人?”
尼克怔了怔,緩緩低下了頭,任由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對劉敬信的這個問題竟是無法回答。
他們三個人回去之後,豈止是無法面對菲歐娜的家人,他們無法面對的人太多,學校的同學和老師,家中的親人和朋友,還有太多太多他們並不認識,但一直關注着他們被綁架這起事件的所有人。
這場營救,營救團隊幾乎全軍覆沒,而被營救的人質全部活了下來。
這不是奇蹟,是命運。
如果換做以前,劉敬信看到尼克如此自責地低頭哭泣,他一定會感到解恨,一定會丟下幾句更加誅心的話,然後起身離開,恨不能讓這三個傻子一輩子都活在自責中,活在陰影下。
但在得知菲歐娜已經離世之後,劉敬信想通了很多問題,也成熟了許多。
“無論什麼時候,都請你和你那兩名同學記得……”劉敬信站起身,輕輕拍了拍站在褲子上的泥土和灰塵,他一邊往住處走,一邊頭也不回地道:“菲歐娜沒有死,她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她在天上,一直看着你們,陪伴着你們。別讓她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去成爲值得她驕傲的人吧。”
尼克身子劇烈一震,他緩緩擡起滿是鼻涕和眼淚的臉,看着在淚光中逐漸遠去的模糊背影,他咬破嘴脣,用血液和疼痛來保持清醒。
他擡手用袖子抹掉眼淚和鼻涕,然後擡頭看向夜空,找到他眼中最亮的那顆星,心中暗暗發誓:我一定會讓你驕傲的!我最敬愛的菲歐娜!
雖然在阿國軍方來確認身份的時候,劉敬信因爲受了太多刺激,沒有給出任何回答,但那些軍人還是很快便確定了劉敬信的身份,並派專車將劉敬信先送到了大使館。
之前劉敬信就是在治安最好的區域被綁架,所以軍方現在做什麼都必須特別謹慎,他們已經很難再承受來自外界的壓力了。
林傑和劉敬信在大使館見了面,兩人見面後立刻激動地擁抱在了一起。
“我真怕我再見不到你了。”林傑心有餘悸地說道。
劉敬信用開玩笑的語氣道:“不會的,他們給我拍了勒索視頻,你還可以在電腦屏幕上看到我。”
林傑氣道:“虧你還笑得出來,你被綁架這些天,我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幾乎是讓半座城的人找你,但沒想到,你竟然自己回來了。走吧,先回阿爾扎家,等到了地方,咱們再多聊一聊。
在辦好手續,告別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後,劉敬信二人穿過長院,走出大門,來到了街旁。
或許是周邊居民對華國人的面孔已經不陌生,所以劉敬信和林傑都沒有被認出來身份。
這種感覺很好,不用擔心自己不經意間摳牙或者摳鼻子被拍下來,他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來接劉敬信的,一共有五輛車,其中兩輛屬於林傑僱傭的安保小隊,另外三輛車則全部是阿爾扎從家中公司借過來暫用的。
五輛車上坐滿了四輛,剩下的最中間那輛,自然毫無疑問,就是給劉敬信準備的。
劉敬信隨着林傑上了車,然後在層層保護下,趕往阿爾扎家。
“準備買機票回去吧。”林傑建議道。
劉敬信問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林傑搖頭道:“我估計還要再等一段時間,還有幾個地方當初只是順路逛了逛,這一次我想再去看看那些地方。你先回,咱們國內見吧。”
“好的。”劉敬信沒有多勸,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就算林傑不提,劉敬信也會盡快訂機票回去,他在前幾天裡某個失眠的晚上,寫了一首歌,一首帶着戰地醫院很多人一同唱響的歌。
這首歌,以及那個高尚的人,應該讓更多人認識並尊敬。
林傑等了一會,見劉敬信沒說話,忽然問道:“能說說,你這些日子,都經歷了什麼嗎?”